第29章
第29章 第 29 章
謝瑤被他吓了一跳, 頓時不敢再動一下,連聲朝外喊。
“去傳太醫, 江臻!”
“不用傳太醫,阿瑤給孤揉一揉就好了。”
顧長澤拉着她的手撫上心口,謝瑤狐疑地看着他。
“不是頭疼嗎?”
“心口也可以疼。”
顧長澤幽幽開口。
臉色驚吓的蒼白散去,謝瑤想擡手推他,又怕他這幅病殃殃的身子撐不住這一推。
“真的疼,阿瑤。”
顧長澤的頭埋在她脖頸,聲音悶悶的。
謝瑤此時對他的話似信非信。
“不信的話, 阿瑤就來聽一聽。”
顧長澤将她的腦袋摁在胸口,兩人肌膚貼近在一起,謝瑤的手被他胡亂拉過去, 勾着寝衣貼到溫熱的胸膛前。
“殿下!”
謝瑤又羞又驚地想躲,卻被他牢牢扣着手腕,推搡間顧長澤身上那本就穿的松垮的寝衣散開,她被他壓在床榻上, 顧長澤清潤深邃的眉眼盯着她,謝瑤忽然覺得臉色更燥, 連呼吸都有些急促了。
貼在胸膛上的指尖輕輕動了動,顧長澤覺得心口一癢, 輕輕垂下身子。
微涼的唇擦過她白嫩的耳垂,他聲音慵懶喑啞。
“阿瑤的臉好紅啊。”
謝瑤抿唇別開臉。
“殿下身子不适,還是早些歇着吧,免得待會又頭疼。”
她眼珠滴溜溜地轉着, 就是不看面前露出大片白皙的胸膛。
顧長澤少見她這般羞怯的時候, 連說話的聲音都細了,頓時覺得有趣。
“孤就是身子不适, 所以喊阿瑤來看看,阿瑤摸一摸,覺得孤心口還疼嗎?”
謝瑤的手在觸碰到那溫滑肌膚的剎那就縮了回來,她四處轉着眼珠要躲,顧長澤偏又去撩撥她。
“孤瞧你臉色也很紅,難道阿瑤也不舒服嗎?孤有些擔心,還是親自來瞧一瞧吧。”
他的指尖挑開謝瑤的衣裳,昏黃的燈盞将女子漂亮的眉眼都映得越發昳麗,顧長澤愛不釋手地順着肩頭撫過,呼吸漸漸有些重了。
肌膚相貼,兩人眼神都開始有些情亂,顧長澤剛要傾下身吻她,外面那有些濃郁的花香順着窗子吹進來,他忽然悶哼一聲,伸手摁住了頭。
“殿下?”
謝瑤頓時驚醒,驚慌地喊了一句。
“無事……”
說着無事,他卻覺得頭更疼了,這下謝瑤總算看出了不對勁,連忙朝外喊道。
“快傳太醫。”
太醫令深夜又被傳進了東宮,折騰了好一番探過脈象後,深深皺眉。
“殿下近日沒外出吧?”
謝瑤搖頭。
“當然沒有,殿下每日便在寝殿內休養。”
“殿下脈象一日日見好,按理說不該突然頭痛。”
顧長澤的頭痛并非簡單的疼,每逢遇上頭疼便牽連心口,鑽心之苦非常人能體會,是以謝瑤連忙問道。
“可是藥方有何不妥?或者是要找經常給殿下看病的那位神醫才能有方法?”
“自然不是,殿下的身體如何,太醫院自然也有數,這些年醫仙送來的方子太醫院也日日研究,不是沒替殿下壓制過頭痛。”
卻沒有像如今這麽奇怪的。
顧長澤躺在軟榻上,沒一會便覺得牽連着渾身都疼得厲害,他不願讓謝瑤在一旁擔憂,便蒼白着臉色喊她。
“阿瑤,前面的藥應該熬好了,你去看一看。”
謝瑤匆匆轉身離去,顧長澤才仰面躺着,額頭冷汗涔涔,蒼白的唇見不到一絲血色,大手緊握成拳,青筋暴起。
謝瑤走到前堂,親自端着熬好的湯藥往回走,她心中擔心着顧長澤,腳步匆忙,越過了垂花門,便遠遠聽見太醫和江臻說話的聲音,她一邊細聽一邊往前走,沒留神前面的臺階,忽然重心不穩往前摔去。
她驚呼一聲,手中端着的藥碗啪嗒一聲碎在了地上,好在謝瑤眼疾手快地扶了一把旁邊的柱子,才算沒跟着摔倒。
她的聲音驚動了裏面的人,江臻連忙提着燈盞跟了出來,顧長澤憂心得厲害。
“你也跟去,看太子妃有無受傷。”
太醫令也出了內室。
黑漆漆的湯藥全灑在了地上,午後下了雨,游廊下正落了一地的玉蘭花,江臻手中的燈盞照在謝瑤身上,太醫令連忙道。
“太子妃,您沒事吧?”
謝瑤驚魂未定地站直了身子。
“沒事,快進去看看殿下,這藥灑了,我再吩咐人熬一碗。”
她剛要轉身,江臻忽然驚呼。
“您受傷了!”
謝瑤垂下頭,看見手背上被樹枝劃出了一道血痕,正往外冒着鮮血。
太醫令連忙要請她入內上藥,目光剛從她身上移開,就看到了滿地白玉蘭裏,那黑漆漆的湯藥灑到的地方,竟有花朵變成了暗紅。
湯藥還冒着熱氣,暗紅的花卻很快枯敗了。
那濃郁的花香順着飄進屋子,飄到太醫令鼻尖,他忽然沉着臉停下了步子。
“這玉蘭是何時移過來的?”
“一早便有,是有什麽不妥嗎?”
太醫令不說話,往前折了一枝細細觀察着,發覺花開得極好,雖然花香有些濃郁,卻也沒一絲怪異。
太醫令搖搖頭,與謝瑤入內了。
入了內室,太醫令拿着藥正要給她包紮,看到她指尖的剎那,忽然怔愣。
“太子妃。”
謝瑤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才發現自己指尖不知何時也染了一絲暗紅。
這暗紅絕不是血,卻好似與方才殿外玉蘭花上的紅很像。
“怎麽回事?”
顧長澤撐着身子坐起來,謝瑤下意識走過去要扶他,誰知她一靠近,顧長澤頓時便又覺得頭痛難忍,冒出一身冷汗。
“殿下!”
“太子妃,您先過來。”
太醫令這會的注意已全放在了她身上,走到謝瑤身邊,搭了帕子去擦她指尖的暗紅。
而後他起身走出去,到了殿外去看那玉蘭。
很快,那玉蘭與謝瑤指尖的紅比對到一起,太醫令的臉色陡然沉下來。
“殿下,臣有事要禀,請您屏退左右。”
江臻頓時揮退了下人關上門,太醫令卻依舊不動,目光落在謝瑤身上。
謝瑤先是錯愕,繼而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也要避?
“太子妃陪着孤就好。”
太醫令卻面露為難。
“臣鬥膽請太子妃一避。”
謝瑤頓時明白了這其中的彎繞。
讓別人避是假的,讓她避開才是真的。
顧長澤面色不悅地道。
“說你的就是,太子妃留下。”
太醫令一咬牙跪下去。
“殿下!”
顧長澤不為所動。
他只能沉沉看了一眼謝瑤,此時眼中已有了警惕。
“太子妃,您指尖的藥從何而來?您知不知道這會害了殿下的命?”
什麽?
如晴天霹靂一般,謝瑤驚愕地站在原地,整個人無措得厲害。
“胡逢,你再亂說一句話,孤此刻便能要你的命。”
顧長澤眯着眼看了過來,一向溫潤的眸子裏充斥着殺意與壓迫。
“臣萬不敢撒謊,但太子妃指尖的确有殘留的藥,這藥遇水則發作,又與殿外的玉蘭花相融,花香融在太子妃身上,她又與殿下親近,殿下的頭痛與舊疾發作,此次全因太子妃而起!”
太醫令的話落在謝瑤身上,她錯愕地去看自己的指尖,不明白為何會藏有藥?
“我沒有。”
她有些慌亂地去看顧長澤,那張小臉上帶着倉皇和害怕,顧長澤碰到她的眸子,頓時朝她招手。
“過來。”
他将謝瑤擋在身後,擋住了太醫令探究的目光。
頓時那眼中的虛弱褪去,只餘一片冷光和陰鸷。
“給孤一個字一個字地說明白,再敢非議太子妃,你自己知道後果。”
他的話強硬,太醫令的态度終于有所收斂,斟酌着道。
“太子妃娘娘指尖留有藥,遇水才能起作用,這藥看似是溫補的尋常藥物,但與殿外的玉蘭花相融,便對殿下的舊疾是致命之物。”
謝瑤猛地低下頭,指尖有些顫抖。
“臣鬥膽,敢問太子妃為何會沾上這藥物?
這藥名為攬蘭,用處最大的地方便是安神,娘娘身體康健,為何會有這種藥物?”
“我沒有。”
謝瑤此時腦中亂得厲害,她不明白為何自己會沾上這種藥物,她分明從來沒見過。
“安神的藥遇水,又與玉蘭花相融,再加殿下所服藥物的作用,才會影響您的頭疾。”
這樣苛刻的條件,卻能在東宮全被遇上。
“我這些天一直待在自己宮中,也幾乎從不出去。”
謝瑤此時心中最慶幸的便是這些天晚上并未陪在顧長澤身邊,他的病才好得這樣快。
而今晚她留在了這,才招惹了他頭疼。
“你所言當真?”
“臣萬死不敢欺瞞殿下。”
顧長澤定定看了他片刻。
“以你所見,這些藥在何處能弄來?”
“此藥不算難找,若想憑此知曉是誰弄來的,有些難處。”
太醫令沒想到顧長澤對謝瑤如此信任,頓時将心中的微詞也懷疑咽了下去。
顧長澤沉默片刻,忽然拉過謝瑤的手。
“既然這藥會傷着孤,那留在太子妃指尖,可有大礙?”
“殿下放心,太子妃康健,這藥在她身上用得再多,也只是起安神之效。”
“安神……”
謝瑤喃喃了一句,腦中飛快地轉着。
內殿一向沒人進來伺候,她這些天照顧顧長澤更是連脂粉都少塗,指尖不該有沾染任何藥物的機會才是……
她目光轉了又轉,還沒來得及說話,門外有人回禀道。
“娘娘,皇後娘娘說明日早起有雨,您便不必前去請安了。”
電光火石間,那人拉着她的手情真意切哭泣的場景浮現,謝瑤手一顫,渾身冷了下來。
“此藥正常只有安神之效是嗎?”
“正是。”
皇後才沒了三皇子,日夜難忍悲痛,聽說一天只睡兩個時辰,還得點助眠的薰香服藥。
謝瑤喉嚨發緊。
“此藥遇水才能有用?”
“尋常助眠不必遇水,但若是想與殿外蘭花相融,是必須見水的。”
皇後喜歡拉着她的手哭泣,她手上時常沾染了皇後的淚,每日從鳳儀宮回來便要淨手。
春三月正是蘭花盛開的時候,顧長澤喜蘭花不算秘密,但東宮的蘭花全移到了後院,這事知道的人可不多。
她一句句問着,顧長澤也很快意識到了不對勁。
“江臻。”
江臻連忙從門外跑進來。
“細查太子妃院中每一個伺候的人,誰每日喜歡出宮,去做了什麽,都查。”
看着顧長澤也反應過來,謝瑤溫柔的眼中已帶了些厭惡痛恨。
“是她?”
難怪日日叫她過去,喜歡拉着她哭訴,謝瑤将她送的補品全扔了換新的送進來,卻沒想到千防萬防,皇後将藥留在了她身上。
也許東宮有奸細,知道了她喜歡修剪蘭花,知道顧長澤時常留宿,她回東宮淨手,藥遇水發作,又在她修剪蘭花的時候和花香相融,全傾在謝瑤身上,渡給了顧長澤。
她袖中的手都氣得發顫,眸子更愧疚至極地看着顧長澤,她沒想到到頭來,害了顧長澤的罪魁禍首是自己。
“你此言有幾分把握?”
“十之八九。”
“若從今日起斷了這藥,可還會有影響?”
“幸好是發現得早,不再用便沒事了,殿下身子骨弱,此藥起初會讓您時常發作舊病,時間一久,病情加重,就算悄無聲息……人沒了,也不會被發現是這藥的問題。”
這藥在指尖并不明顯,尋常人不會盯着太子妃的指尖看,無色無味,又專門用來對付顧長澤的病,想要發現簡直是難如登天。
“孤知道了,你下去開方子吧。”
顧長澤揮退了太醫令,謝瑤神色不安地想去碰他,到了一半卻又止住動作。
“殿下……”
顧長澤強撐着頭痛,拿了帕子擦掉謝瑤手上的暗紅。
“孤會讓做出這件事的人付出代價。”
他一番話說的淡淡的,卻莫名撫平了謝瑤心中的不安。
“您就這般信任我?”
太醫令對她怒目而視,所有證據先指向她的時候,顧長澤卻斬釘截鐵地說。
不會是她。
“孤是你的夫君,為何不信你?”
顧長澤将帕子丢在地上,看着她手背上的傷,蹙眉道。
“江臻,打盆水來給太子妃清洗。”
下人端來了藥,顧長澤喝罷,覺得頭痛緩解了些,看着謝瑤在另一側的屋子裏上藥,他悄然喊了江臻過來吩咐幾句話。
第二天,一瓶藥就送到了太醫令的屋子裏。
他仔細地查過,又來了東宮回話。
“确是此藥無疑。”
得到了确信的答案,顧長澤揮退了太醫,回頭又對江臻吩咐了幾句。
昨晚她手上的藥清洗罷,今日沒去鳳儀宮,便也安靜陪在顧長澤身邊。
他們還想揪出東宮的奸細,暫時并未打草驚蛇,門外的玉蘭被春雨疾風吹落在地上,謝瑤看着顧長澤把藥一飲而盡,才抿唇道。
“我已足夠小心,卻沒想到她會有如此心計。”
“誰也不會提防到這般詭計,阿瑤不必自責。”
皇後是猜到他們心有提防,所以才想出這個法子,若非昨晚藥碗碎在了玉蘭上 ,只怕他們還發現不了這事。
顧長澤輕輕将她抱進懷裏。
“不必擔心,孤會解決好一切。”
謝瑤連聲搖頭。
“您身體本就不好,還是別再操勞這些事了。”
她說着心中便升起怒意,一張俏臉氣得通紅。
皇後這麽利用她,又害顧長澤,她必要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謝瑤還在心中想着如何對付皇後,顧長澤垂下的眼神裏,已帶了幾分冰涼的冷。
只是轉瞬,在謝瑤擡頭的剎那,他又溫和一笑,揉着眉心道。
“昨晚忙了一整夜,你再睡一會吧,孤陪着你。”
與此同時,鳳儀宮中,聽說太子久病難安,一晚上傳了三回太醫的時候,皇後貌美的臉上終于浮起幾分痛快的猙獰。
憑什麽她的兒子死了,這個病秧子還好好的?
在她兒子死後還争相表現贏得朝臣支持?
他想坐穩太子位,她偏要所有人都給她兒子陪葬!
她臉色扭曲了一下,忽然仰頭暢快地笑出聲。
“死吧,你們都給我兒子陪葬,這個蠢貨還真以為本宮每日讓她來陪着本宮?做了本宮的替罪羊還不自知,改日只等這病秧子死了,最好把他的太子妃也帶下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
皇後已在心中暢懷地想着東宮何時傳來悲訊,屋內傳遍了她猙獰的笑聲。
而顧長澤等着謝瑤睡熟了,才起身去了書房。
他的身子比前幾天已好了許多,身上也蓄了幾分力氣,進了書房,便瞧見江臻和一個侍衛等在那。
“探過了?”
“皇陵守衛森嚴。”
“孤不聽理由。”
顧長澤輕飄飄地擡手止住了他的話。
想起謝瑤昨晚的驚惶,甚至夜半還在夢中驚醒,愧疚地覺着害了他的身體,顧長澤雖享受謝瑤因着愧疚而對他事事應從與心疼,但他心中何嘗不心疼謝瑤的無措。
“皇後敢利用孤的太子妃,就得做好承接孤怒火的準備。”
淨白的手敲在桌案上,一句話落,江臻和侍衛齊齊擡頭,嘴角一抽。
皇後的确可恨,剝皮拆骨也難消此次所為,但他們都以為殿下下令去探皇陵,是要為自己報仇的。
一片安靜中,顧長澤漫不經心地想。
他的命如何,或死或活,其實他并不在意,娶到謝瑤之前,他便覺得人生甚是無趣,若是沒與她成親,也許有朝一日他活倦了,自戕而死也不是沒可能。
但他的命只在他手中,皇後沒本事算計。
卻又不該從他太子妃身上下手。
“皇後動孤在意的人,那孤也不是不可以讓她再悲痛一次。
當日孤三弟下葬的時候,頭顱縫在屍骨上,的确有礙觀瞻。”
年輕的男人垂下頭,似很是為難地沉思了一會,才嘆息一聲。
“孤怎舍得他這般入殓,連皇後娘娘最後一面也見不到呢?
你便入皇陵,不惜代價,取他三根左指,一顆眼珠,送與皇後娘娘留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