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個毛茸茸

37個毛茸茸

在更多人趕來采石場之前, 衆人準備溜之大吉。

被騙的闼婆人自然是各回各家。

離開前他們再次對桐鳶等人表示了感謝,并且保證不會将今晚的事情說出去。

至于獲救的三十幾名華人,自然不可能全都住到格吉爾家裏去。

“這倒不是問題, 我在這裏認識不少人,可以安置他們。”江時雅主動攬過責任。

桐鳶還不知道江時雅是誰。

江時雅主動自我介紹。

她是一名志願者, 在全球範圍活動,哪裏需要幫助她就會趕往哪裏。

她這一次來到闼婆國是帶着醫療小隊支援當地抗疫的, 在撤退時她送走了醫療隊, 但為了剩下的華人留了下來。

如果不是她,華人的幸存率不會這麽高。

在她說話的時候, 錢萬銀愣愣注視着她,看上去有些走神, 又像是在回憶着什麽。

“那這個大家夥怎麽辦?”櫻绮指了指衆人頭頂。

銀灰色獨眼正直勾勾地,居高臨下地俯視衆人。

嗯……确切來說是盯着桐鳶。

雖然知道蜚算是他們這一邊的,但對上它仍舊覺得毛骨悚然, 心髒發慌。

再看桐鳶, 完全不受影響。

衆人不由得對她肅然起敬。

桐鳶見其他人同時看向自己, 以為他們是想讓自己想辦法。

于是她拍拍蜚的前蹄, 仰頭輕聲問:“你可以變小一點嗎?”

其他人覺得蜚聽不見。

就它那個高度,聲音壓根傳不上去。

然而下一秒白光閃過, 龐然大物消失在原地,轉而桐鳶身邊出現了一個兩米高的男人。

蜚的人形非常健碩,肩背寬厚,身材高大, 眉眼英氣俊美。他上半身沒穿衣服, 類似劍道褲的黑褲松松垮垮系在他腰間。頭上還帶着一定竹編鬥笠,兩只彎曲的深紫色牛角從鬥笠中戳出來。

乍一看像極了古代縱橫江湖、行蹤不定的鐵血俠客, 如果忽視掉他虬結肌肉上密密麻麻的黑色符文的話。

符文往上蔓延至脖頸頂端,往下随着人魚線和腹肌隐藏進褲腰中。

剛正與邪氣兩個極端在他身上達到了完美的平衡。

若說謝懷荒是桀骜難馴,段灼是低調野性,那麽蜚神秘兇猛。

三人以拱衛的姿态立于桐鳶身後,□□程度遠超男模天團,分外養眼。

安置完其他華人,桐鳶他們帶着江時雅回到了格吉爾家裏。

此時已是深夜,格吉爾一家都已入睡,只有格吉爾先生還醒着,為出行的小隊留了一盞燈。

見到他們回來,格吉爾先生松了一口氣,露出安心神色,對于臉生的江時雅他并沒有好奇多問,只是手腳麻利地給他們燒上水,又詢問了一聲需不需要夜宵點心。

“不用了,辛苦你這麽晚還在等我們。”錢萬銀拍拍他的肩膀,“快去休息吧。”

格吉爾擦擦手:“都是我應該做的,有需要你們在喊我。”

他轉身往外走,猝不及防撞上了一堵牆。

捂着腦袋,格吉爾納悶,自家這裏也沒牆壁啊!

然後他便擡頭看到了蜚。

格吉爾先生吓了一大跳,哆哆嗦嗦地不敢說話。

蜚看都沒看他一眼,亦步亦趨跟着桐鳶,奈何因為客廳太小,人又多,他找不到合适的位置,最終只能幹巴巴地像是根木樁子似得戳在原地。

他這一站,直接把路都給堵死了。

格吉爾先生繞着他轉了一圈,愣是沒辦法走到門口。

蜚像是看不到一樣,呆呆地望着桐鳶,銀灰色的眸子裏看不見半點之前邪神降臨的恐怖森然。

“傻大個,你讓讓。”謝懷荒指使他。

蜚又往前走了兩步,擠到錢萬銀後,又退了回去。

讓了,但沒完全讓。

其他人見他木讷呆愣的模樣,心中對他的認知又刷新了一層。

“得,我讓你。”錢萬銀認命站起來,連帶着把櫻绮這個小身板給拎走了。

櫻绮不滿意,都是妖怪憑什麽她要讓?

蜚扭頭看過來。

銀灰眼底一片冰冷。

一人一妖怪頓時汗毛倒豎。

櫻绮一溜煙跑回了段灼後頭,她可是是有編制的妖怪!

錢萬銀:“……”

“阻礙”消失,蜚順利走到桐鳶椅子後,站定不動了。

他就像是一只背後靈,一門心思只盯着桐鳶看。

蜚站着,桐鳶坐着,從蜚的視角可以說是将桐鳶完完全全鎖在自己“看管”範圍內,一有風吹草動,他就可以直接将那些“潛在危險”撕碎。

江時雅看着這一幕,倒是覺得蜚沒有那麽可怕了。

“你們下一步有什麽計劃?有我可以幫忙的地方盡管提。”她低頭喝了一口溫水,試圖壓下喉嚨間的癢意,但還是失敗了,“藩坎尼咳咳咳咳咳……怕是不會輕易放過我們。”

她這一咳嗽,有人坐不住了。

錢萬銀立馬掏出桐鳶之前給的糖袋子,從裏頭倒出一大把:“是不是感染了?來來來快點吃,多吃一點,這藥能救命的!”

段灼奇怪地投來一眼。

站在他後面的櫻绮忍不住在心裏“啧啧啧”。

救命的寶貝靈藥,竟然這麽大方就拿出來了,這堪比要他的命啊!

江時雅一看到這眼熟的糖豆,就覺得牙疼:“謝謝……我吃過了。”

“吃……吃過了啊……”錢萬銀重複了一遍,但手沒伸回來,“再吃幾顆也沒事的。”

江時雅:“……”

十動然拒。

謝懷荒歪倒在桐鳶身上,沒骨頭一樣看着眼前的這一出夕陽紅愛情破鏡重圓,還不知道從哪裏摸出了一把花生“咔吧咔吧”地剝了起來。

被拒絕的錢萬銀只能将糖豆又倒了回去,動作小心翼翼,生怕将自己的“寶貝”小命磕着碰着。

才等他把糖豆裝好,一只無情的大手就把糖袋奪了過去。

錢萬銀驚呼:“我的命啊!”

蜚低頭嗅了嗅糖袋,然後不客氣吸伸手抓住一大把丢進嘴裏。

錢萬銀萬分肉痛:“哎哎哎!!別吃這麽多!!一顆就夠了!一顆就夠了!”

吃過糖豆的其他人瞪大了眼睛:“!!!”

勇士!

蜚風卷殘雲地吃完了錢萬銀的那一帶,意猶未盡地舔了一下指尖:“還有嗎?”

錢萬銀:“???”

“天殺的!你怎麽不直接去搶?整整一袋子啊,說吃完就吃完了!別攔我——我要和他決鬥!”

可惜,沒人攔他。

錢萬銀:“……”

錢萬銀只覺得這一夜嘗盡了人情冷暖,一顆心哇涼哇涼的。

蜚疑對此惑極了,他就是搶來的。

蜚不懂,也懶得弄懂,丢掉袋子繼續盯着桐鳶。

桐鳶也仰頭看他。

吃了一袋子治愈糖豆,蜚身上的咒文還是沒有消除,之前她就發現了,以為是需要一些時間慢慢消退,但事實好像不是這樣的。

察覺到桐鳶的目光,蜚面呆呆開口:“去不掉,沒關系……醜?”

桐鳶搖搖頭,有些心疼。

也不知道藩坎尼的人用了什麽惡毒的法子,讓這些黑色咒文無法消除。

“你還記得自己為什麽被困在地下嗎?”桐鳶繼續仰着頭問他。

蜚木木地沒有立刻回答,像是在思考。

謝懷荒将剝好的花生放進桐鳶手裏,一顆顆花生仁白白胖胖的,散發着香味。随後他又踹了蜚一腳:“沒看到鳶鳶脖子酸?”

蜚這回反應倒是快,他繞到桐鳶面前,幹脆利落地在她面前盤腿就地坐下。

這樣兩人的視角一下子掉了個個,變成桐鳶俯視他了。

蜚輕輕嗅了一下桐鳶掌心的花生,不感興趣地移開目光:“和畢舍遮打架,變弱,被抓住,取血,割肉,挖骨,賣掉賺錢,好多年記不清。”

他說話簡單,一個詞一個詞地往外蹦。

在場的人聽完卻是臉色難看。

桐鳶将他的話補充完整:“你是說你先是和畢舍遮打了一架,因為身受重傷變得虛弱,所以才會被藩坎尼的人抓住,他們為了防止你恢複過來報複他們,所以在你身上刻下詛咒,再用鐵鏈束縛你。”

蜚點頭,仿佛桐鳶說的并不是他的親身經歷。

桐鳶卻難過地紅了眼眶。

他們的妖怪,在外面吃了好多好多苦。

“不苦,甜的。”蜚回味了一下剛剛的糖豆,覺得很好吃。

“那我明天再給你做。”桐鳶摸摸他的牛角。

蜚開心,感覺這比糖豆還要甜。

謝懷荒酸溜溜地用花生殼丢蜚:“鳶鳶我也要。”

桐鳶哪有不依的道理?

段灼很快就想到了關鍵:“藩坎尼什麽時候出現的?”

這個江時雅比較熟悉:“大概十五年前。”

段灼:“十五年前,闼婆國遭到畢舍遮的侵害,傷亡人數達到了歷史最高。”

畢舍遮,是以死屍為食的惡鬼。它們喜食人血肉,為了得到更多食物,殘忍殺害人類,啃食屍體。據說那只作亂的畢舍遮非常強大。

但一夜之間,那只畢舍遮突然消失了。

闼婆國人民以為是神佛顯了靈。

也就是那個時候,藩坎尼崛起。

“所以……藩坎尼能有今天,全都是用蜚換來的。”錢萬銀覺得今晚那些人死得不冤。

如此一來克雅氏病為何如此瘋狂傳播也不難推測了。

藩坎尼用蜚的血先是害死了動物,再任由那些病死的動物出現在餐桌上。一切都是為了更好地斂財和奪權。

掠奪一個一個和平安定的國家很困難,但奪走一個充滿戰亂和疾病的國家,卻很簡單。

氣氛有些凝固,段灼看了眼時間:“都去休息吧,剩下的明天再說。”

折騰了一夜,所有人都累了。

衆人慢慢散去。

蜚仍舊跟在桐鳶身後。

眼看着他不要臉地準備跟進卧室,謝懷荒一把拽住他的牛角,反手合上了卧室門。

“傻大個,你準備去哪裏?”謝懷荒笑得一臉陰森。

他都不能喝鳶鳶一起睡,這個傻子憑什麽可以?

蜚悶聲悶氣:“不可以?”

“廢話!給我滾去別的房間!”謝懷荒又踹了他小腿一腳。

蜚沒什麽感覺,在桐鳶門口找了個喜歡的位置,直挺挺地站好,不動了。

謝懷荒:“……”

真是個傻子!

突然房門被打開。

桐鳶抱着枕頭,歪頭看向門外的兩個門神:“我還想起來一個問題,蜚為什麽會在闼婆國?”

這個問題謝懷荒也跟着一愣。

久遠的記憶慢慢在腦海中複蘇。

蜚擡起手,指了指桐鳶:“找你。”

桐鳶疑惑歪頭:“找我?”

可他們根本不認識。

謝懷荒卻是知道其中緣由。

蜚是受天靈宗仙尊所托,來保護鳶鳶的。

蜚的戰鬥力強悍,雖然木讷單純,但一旦許下諾言就絕對會做到。

仙尊千挑萬選,才選擇了他,用多年之前蜚欠天靈宗的一個人情換來的。

他們生怕自己死後,宗門無人桐鳶一人會被欺負了去,所以早早開始打算。

蜚拿出了一張有些破舊的畫像,慢慢展開。

畫像是正是桐鳶曾經在天靈宗時,在後山摘花的模樣,腳邊還擠擠挨挨跟着好幾只幼崽團子。

“保護,你。”蜚指了指畫像角落天靈宗的印章。

看到熟悉的印章,桐鳶忍不住伸手輕輕從上撫過,仿佛又回到了那個熟悉的天靈宗。

她包含期待地問道:“那你知道我師尊他們都在哪裏嗎?你和他們還有沒有聯系?”

這段時間她也有在找,但許是時間過去太久了,它翻遍了浮生內收藏的古籍也沒找半點關于天靈宗的蹤跡。

聽到她這麽問,謝懷荒的心一下子就揪了起來。

他有想過找個合适的機會告訴桐鳶真相,但絕對不是現在。

謝懷荒死死盯着蜚,生怕他說出什麽不該說的。

這木頭和相柳可不一樣,他看不懂顏色,更不會說謊。

過了一會兒,蜚開口了。

“不知道,沒有。”他老老實實地回答。

桐鳶剛剛燃起的希望小火苗“噗呲”一下滅了。

謝懷荒大松一口氣。

還好,還好……鳶鳶問的好,這傻大個只會回答問題,不會說別的。

“沒事的,我們還有很長時間。”謝懷荒摸摸少女的發頂,安慰她去睡覺。

他沒說“總有一天會找到的”,因為他知道那是一個永遠無法實現的謊言。

他不想欺騙她。

桐鳶抱着枕頭回去了。

卧室門關上。

那雙剔透的銀灰色眼睛盯着謝懷荒看了幾秒,又平靜移開。

“都死了……會難過。”

蜚的聲音很輕,一下子就散在了夜風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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