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29   第29章

◎圓房◎

喻凜本來就沒有睡, 不過是閉着眼睛假寐休憩。

往日裏身邊人安靜得要命,幾乎不會翻身, 更遑論開口講話說些什麽,只聽得她悠長平緩的呼吸聲。

所以,在她動作之時,喻凜幾乎是瞬間就能察覺了。

方氏尋常所動不過是翻身而已,至于她翻身的動作,雖在夜裏也不算是頻繁,可翻動的聲響, 他能辨別出來。

這一次她翻了,不過聽着呼吸和動靜,似乎并不是翻朝裏側去, 而是他這邊。

閉眼假寐的男人眉心幾不可查微微觸動了一分。

随之傳來的還有翻動被褥的聲音,她掀開了被褥,漸漸地...

似乎是挪動的聲響,朝着他這邊過來了。

還以為不是, 可耳畔的聲響越來越清晰,喻凜可以肯定就是往他這邊來的, 因為身側的被褥被掀開了。

這一次他垂放在側的手指往裏蜷了蜷,心下居然有些緊張。

“......”

很快, 原本在身側另外用一床被褥安寝的少女鑽到了他的被褥裏,他的身側,随之而來的是她身上所攜帶的馥郁芬芳香氣。

越來越近。

男人身側的手, 在少女挨近靠到他臂膀, 緩緩倚靠在他胸膛之前, 虛攥成拳。

Advertisement

雖說已經下定了決心, 且心中也沒有那樣過分的看重貞潔, 可真正主動起來靠近喻凜之時,方幼眠還是不免提心凝氣,她忍不住咬唇。

喻凜不知是不是睡熟了?

不,他明明沒有睡。

晨起時的變故尴尬,讓方幼眠清楚明白一件事情,喻凜的警惕性十分好。

早上她已經足夠小心謹慎繞過他了,她也沒有發覺到底是什麽地方碰到了他,就被絆住捉了過去,要不是他及時清醒,只恐怕早就被他給折斷手腳,捏斷喉嚨,咽氣了。

方才上榻沒有多久,她都挪過來了,發出的動靜不小,他居然沒有一點反應。

他必然是沒有睡着。

方幼眠兩只藕臂屈放置于胸脯前面,隔絕在她和男人硬朗結實的胸膛中間,避免遇到晨起時,因為亵衣過于單薄,最終挨近,因為呼吸起伏,引起顫粟的尴尬。

但她很清楚,一會要發生的事情會比晨起時分還要親密,因為不會有遮擋了,單薄的亵衣也不會有。

但才開始,她就是忍不住想要隔一隔,或許是不想讓喻凜聽到她略是慌張的心跳罷,方幼眠很不喜歡別人窺探她的心事。

原本再熬些時日便能功成身退,可她的計劃落空了,因為秋玲被喻凜給送了回去,秋玲不在玉棠閣伺候,那就沒有辦法分走喻凜以及喻家諸位長輩的神。

她和喻凜心知肚明為何會沒有孩子,沒有圓房如何會有孩子。

她一直心存僥幸,或許可以拖延些許時日,可喻家的人催促得着實厲害,老太太今夜意味深長的眼神和話語讓方幼眠沉思,或許老太太知道了內情。

畢竟寧媽媽被她撥過來伺候了,寧媽媽是她的得力助手,雖說接手了管賬讓方幼眠得清閑,可到底內裏的原因,是為了子嗣。

她對喻凜也算是感激,在諸位長輩的多重壓力之下,都沒有将實情告知。

或許是為了遵循她的意願罷,月信走了之後,她的“咳病”好了之後,沒有換被褥,他也沒有詢問,更沒有側面點明什麽。

也或許他并不喜悅她,故而不想與之親近,可若是滅有圓房的事情一旦被人知曉,受千夫所指的人,不會是喻凜,而會是她。

故而,這一步是必要越過的了。

截今為止,距離弟弟科舉還有幾月呢,妹妹身子攜帶的病痛還沒有斷根,她積攢的銀錢也不夠多,因而不能失去喻家的助力。

方幼眠适才躺下之時,腦中思緒翻飛,想了又想。

只要越過了這一步,縱然喻凜不想與她親近,日後東窗事發,那她也有了辯駁之語言,即便人微言輕,甚少或許不會有人相信,但她也算有話說,能辯一辯。

她看着男人在幽微昏黃燭火下,更顯得清冷俊逸的面龐。

他居然還是沒有一點動靜。

雖說沒有動靜,但他沒有推開她。

男人阖上的眉目俊美到了極點,也不知怎麽生的,他的睫羽比女子的都要濃密纖長,卻不顯得羸弱,反而有種不可言喻的美感。

方幼眠看了一會,都已經越過了一關,走到了這裏,她抿了抿唇,低下頭,靠近男人。

少女清淺的呼吸以及身上的甜香卷到了他的鼻端之下。

方氏越發靠近他了。

“……”

原本她是俯身的姿勢,兩只細腕隔絕在兩人的之間。

她的腕子也軟,雖說與她的雪軟不能比,卻也柔若無骨一般,并不叫人覺得膈得難受。

她是要撐身起來,又要借着力道,喻凜的胸膛寬闊,她又不能分開了手,撐在兩邊越到他的上方。

只能手掌屈到了他壁壘分明的胸膛上,而後往上攀了一些,她靠得很近,可方幼眠也不敢觸碰男人的薄唇,她俯身下去,生澀而緩慢的用她的鼻尖,試探性的觸碰了男人的鼻尖。

雖說只有點點觸碰,摩挲的力度也很小,但還是不免叫人起了莫名的顫粟,男人身上清冽的沉香十分清晰。

方幼眠心下慌澀,她半垂着眼,因為彼此的距離過近,又在安靜的夜晚,即便光亮幽暗,她還是看見男人的長睫在她觸碰上來的一瞬間顫動了動。

不等她定神再看,原本“沉睡”的男人終于掀開了他的眼簾。

他的眸色深沉,勝過以往任何一次。

睨視着正趴在他身上“胡作非為”擾人清夢的少女身上。

她的長發攏了下來,漫在她的臂腕周邊,将她整個人包裹起來,小臉不知是不是因為羞赧靠近的緣故,滲出一層粉嫩嫩的紅潤,是今日晨起時他所見到的那樣。

視線相對之時,又見了她眼瞳當中盈潤的水意。

她的眼睛裏好似真的盛了春水,會漾一般,看得人心熱,很快她便垂下了眼睫,避開了對視。

雖說有避開的舉動,卻沒有退縮。

許是這樣撐着累了一些,沒有立穩,整個人往下滑,她又往前蹭來了一些。

她的手往前,碰到了男人錦色中衣,把他的中衣弄敞開了一些,露出男人凹凸深陷的肩胛鎖骨,以及肌理紋路。

方幼眠的手輕輕擱在了他的肩膀上虛虛扶落着。

她的細腰蹭到了男人窄勁的腰腹。

亵衣的領口往前掉了一些,後領擠上了她的後頸,前面的也就寬泛了,露出大片的雪白細膩,也不知她自己發覺了沒有。

方氏雖然身骨單薄,卻不瘦弱。

“......”

只垂着睫毛,方才還黏上來蹭着他鼻梁尖的一個人,眼下害羞得看都不敢看他了。

她的烏發也落了過來,有一些逶迤到了他的身上。

喻凜看着她,大掌拂開了被褥往後穿過,落到了她的後腰上。

薄薄的亵衣根本沒有辦法隔絕,男人掌心傳過來的燙人的溫度。

方幼眠不住凝起神來,身子也僵了一些,所有的注意力全都凝到了男人擱放手掌的後腰窩處。

喻凜看着她風聲鶴唳的樣子,就跟之前沒有什麽區別。

他攥住懷中人的細腰,輕啓薄唇,低聲詢問。

“緊張?”

他的聲音有些暗啞,視線一直凝在她的小臉山,看着她的耳尖也漸漸染上和臉頰一般的粉色。

方幼眠的确是緊張,可她不想回喻凜。

他都已經看出來了,還非要問她。

心裏是這樣想的,可若是不答,又怕攪了場合,畢竟他算是好不容易才睜開了眼睛。

她搗蒜一樣的,慢吞吞點了點腦袋,小臉也往下埋了一些,似乎因為更害羞了。

長發遮掩,她又低頭,垂着眸都有些看不見她的全貌了。

喻凜擡手,修長勻淨的指骨穿過她濃密順滑的長發,将她的頭發給撥到後面去,撥弄出她粉面桃花紅潤的臉蛋。

大掌沒有離開,落到她的後腦勺上,掌着她。

常年握劍有些粗粝的指腹摩挲着她的頭發。

“你…想好了?”

實則在今日祖母與她說話時,感覺到她的遲鈍應聲,喻凜心裏便隐隐察覺到了變化。

果不其然,躺下來沒有多久。

她便挪過來了。

這件事情,喻凜本來不想那樣急切的。

一因他不喜歡勉強,二來方氏的心裏有放不下的人,她的百般推诿也好,家中不斷催促也罷,也不是不能應付過去。

今日她忽而想通了,要與他親近,紅着小臉靠着他,又用鼻尖蹭着他的鼻尖。

昨日歸家窺見那一幕,覺得她像一只小貓兒,果真沒有察覺錯,貓兒便喜歡這樣蹭着人玩,就跟之前祖母養在膝下散悶的那只一樣。

“嗯?”

久久等不到她回答,男人輕哼出一聲低沉的鼻音催促詢問。

方幼眠跟之前一樣并不想回答,可是又不能不回答,她也如前一般換了個方式,低下頭,這次沒有蹭着他的鼻尖,而是蜻蜓點水,閉上眼睫,碰上了他的薄唇。

一觸即離的親密,便是她的回答。

男人眸色越發幽沉。

他掌着她後腦勺的大掌往下移,落到了她的後頸上,攥着她細腰的手也橫了過去,将她的腰肢全都帶去臂彎之中。

随後天旋地轉,兩人之間的位置對調了。

方幼眠陷入了适才喻凜所躺的枕褥當中,長發蔓延散開,她有些慌張。

她的手下意識又要來中間隔絕了。

喻凜表面不動聲色,瞧着冷情十足,實則已經被她挑了熱意,他只用了一只大掌就攥住了身下少女的兩只細嫩的手腕。

用了十分巧妙的力度,在确保不束縛疼了她的力道上,将她的手腕反剪到了頭頂。

他看着她,視線在空中交彙。

不知是不是因為靠得太近了,溫熱蔓延在周遭,方幼眠有些口幹舌燥。

在男人猶如黑潭幽邃不知深淺的眸底感應到了危險,方幼眠下意識側眼避開,她的手被捏住無法幫助自己,便下意識咬住了粉唇。

這個動作羞澀內斂,同時也表示抵抗。

到了這個份上,喻凜自然沒有停止,他捏上她精巧的下巴,拇指指腹往下帶,就把她被貝齒咬抿住的唇瓣給解救了出來。

但下一息,他低頭覆了上去。

因為同處在一個屋檐下,時不時,不經意之間的靠近,偶爾會聞到她身上的香味,剛歸家之時,因為過于陌生,喻凜十分的抗拒。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若有似無的,竟然也慢慢習慣了,直到現在,竟然竟然有些喜歡上了,偶爾她靠近,他甚至會先一步想到方氏身上的香味。

她的唇往常看起來飽滿紅潤,親起來好軟,軟到不可思議。

她身上那種芬芳香甜的味道似乎化成了實物。

喻凜不知道如何形容與她親吻的感覺,只知道胸腔浮現出喜悅,忍不住往裏探尋更多,想要知道裏面是不是更甜,更叫人興奮。

因而他撬開了城池,往裏探尋。

懷中人生澀受不住這樣快速的長驅直入,她往後縮躲。

蓬松綿軟的枕褥越發被她後壓得低了。

覺察到方幼眠的後退,喻凜頓了下來,他只在外面輾轉親她,好一會終于松開了她的唇瓣。

清冽和香甜的氣息混雜,再分不出彼此。

額頭抵着額頭。

“......”

昨日亥時下的雨,今夜倒是沒有起風,本以為不會再下了,誰知剛打了更點,又開始落雨了。

雯歌等守夜的小丫鬟連忙關了窗桕,以免待會雨勢過大,飄打到了室內去。

才把窗桕合上大半,雨勢果然大了起來,比昨日的雨還要大,來得又快又急,猛烈無比,卷着風聲,發出呼嘯的聲音。

被驅入而低低啜泣的方幼眠也聽到了外面的雨聲。

她的神思本就分散,聽着夜風卷雨吹動的聲音,心神更是不定。

兩只綿軟的手腕虛虛攬着男人。

腕骨綿軟無力,手指也蜷縮了起來。

她的小臉埋在男人起了熱意的肩胛骨處,小巧的鼻尖會時不時随着起伏的弧度碰到他的肩骨。

察覺到她的羞赧,攬着他卻不敢看他。

喻凜想起适才聽到的啼咛,柔軟婉轉,不同任何一次他從方氏口中聽到的聲音。

尋常她講話總是寥寥短促,話少就算了,語調輕柔卻沒有什麽起伏,喻凜總覺得她就跟他的那些下屬一般,公事公辦的語調,不摻和私人情緒。

因為方幼眠不喜歡那樣綿軟陌生的聲音從自己口中脫出,索性咬着唇隐忍。

喻凜便是想聽,也聽不到了。

從前只覺得房中內事麻煩,甚至有些不解為何會有人沉溺其中不想脫身,真要到他自個的身上,的确覺得妙曼,說不出來的舒爽。

“還好嗎?”男人的聲音嘶啞暗沉,問伏在他肩骨畔已經沒什麽力氣的妻子。

她的唇瓣紅潤,鼻尖冒着細汗。

鬓邊更是濕透了,烏發黏連在上面,看着柔弱可欺。

她不願意回答,只搖頭又點頭,喻凜有些辨不明她的意思。

外面的雨勢越發大了,卷入了廊下,打濕了憑欄臺階不說,窗桕上也沾染了不少的雨水,正滴滴答答往下落。

約莫一個時辰過去了,外面的雨勢轉小,雯歌和小丫鬟們帶着掃帚清掃堆積的雨水。

裏面傳來喊聲,說是要水。

小丫鬟們乍然聞言,還以為是聽岔了,再屏息聽一遍,的确是大人的聲音,連忙去備熱水來。

方幼眠沒有暈過去,不過身上也沒有什麽力氣了。

她要起來,腿腳酸軟無比,整個人陷入在被褥當中,爬起來的動作也無比的緩慢。

雯歌已經帶着小丫鬟将水給拿進來。

喻凜将方幼眠給打橫抱起,外面的燭火燃了好幾盞,她睜開眼睛看到男人的喉骨。

“...夫君,可以叫雯歌來幫我。”她不想要喻凜抱着她去浴房梳洗。

男人腳步頓了一下,垂眸看向懷中恹然疲累的姑娘。

“是不是弄疼你了?”他其實問這句話的本意,是詢問是否将她給抱疼了?

但方幼眠一時遲鈍,沒有反應過來,她的思緒還停留在方才的那場雨。

忍不住皺眉,仰頭瞧了他一眼,觸及男人的眸子,她又低下頭,不理不回,“……”

雯歌怕壞了主子的親密,将弄髒的被褥撤換之後,連忙退了出去,小丫鬟們也遣散到了外室等着,可以靜候吩咐,又确保不會打攪了主子們。

“你的丫鬟走了。”喻凜道。

方幼眠攀着他的肩膀往外看了一眼,雯歌跑得好快。

她,“......”

粉唇翕動,也沒有堅持要叫雯歌了。

由着喻凜帶着她去沐浴,而後再返回內室歇息。

不知道是幾更天了,外面的雨似乎又落了下來。

沐浴之後,身上的酸累消了不少,只是她沒有太大的力氣。

床榻上的被褥已經從兩床變成了一床。

方幼眠避開眼,被喻凜放入裏側,他的動作十分溫柔,等她躺好之後,才随之睡她的身側,放下層層幔帳。

原本是想抱她的,可方幼眠一沾床榻便挪到了裏側去,中間又拉開了間距。

喻凜看着她随着呼吸起伏上下的背影,又不好直接把人給撈過來。

“......”

方幼眠這一覺睡了許久,醒過來之時天色亮得有些刺眼了。

她伸手遮擋慢慢起身,看向身側之時已經沒有了人。

雯歌似乎留神着裏面,方幼眠還沒有出聲叫喊,她已經進來,欣喜道,“姑娘,您可算是醒了。”

方幼眠由着她扶了起身,總覺得一夜過去,身上的酸疼還是很明顯,盡管已經沒有昨夜風雨剛停那會子那麽酸疼無比,雙腿打顫,但到底疲累。

“什麽時辰了?”方幼眠問。

“回姑娘的話,您睡了許久,眼下已經到午膳時分了呢。”雯歌臉上挂着笑。

方幼眠頓住,“這樣晚了?”

雯歌偷笑,“姑娘昨日勞累,眼下多睡會不怕什麽的,大人也吩咐了奴婢們,不許打攪姑娘,由着您睡。”

昨日雖是初雨,但其實還好。

喻凜眷顧,力道溫柔。

只是他看着身量挺拔修長,衣袍之下的肌理結實精壯,十分駭人。

喻凜習武,常年征戰沙場,方幼眠能夠感覺到他留緩了力氣,只要她稍不适,蜷縮起來,他便頓住,先細細觀察她的神色,見有緩和才又慢起勢。

即便是溫柔,回想起來,還覺得有些後怕。

“大人原本在書房,後宮裏來人叫了大人,他便出去了,臨走時,叮囑了奴婢們,要好生照顧您。”

相較于雯歌的欣然愉悅,方幼眠沒什麽觸動。

梳洗過後,又上了一些藥,小丫鬟們端了午膳上來,方幼眠緩慢用着午膳聽着管事媳婦們回話。

等人送走以後,寧媽媽過來了,說是老太太給她送補品。

瞧着那些珍貴的人參,方幼眠不大想吃,便道,“藥材貴重,不如媽媽拿回去罷?”

“老太太特意囑咐送給少夫人的,哪能拿回去。”

如此不好推拒,方幼眠叫人收了起來,寧媽媽跟小丫鬟們道,“給少夫人炖人參烏雞做湯喝,補氣血。”

她淡笑,“勞煩媽媽代替我向祖母轉達謝意。”

“少夫人着實太客氣了。”

因為身上不爽,方幼眠的胃口比平時要小,用得緩慢不說,沒吃多少便擱了碗筷。

她在後院小轉了一會消食,原本想躺着的,只是躺久了也不舒坦,即便身上不大爽利,還是走了走。

雯歌跟在她身側,小心提醒她注意腳下,畢竟今日不見晴,青石路上還有些積水,濕滑。

昨日她和喻凜親近之後,雯歌倒是沒有往常那樣啰嗦了。

方幼眠耳邊難得清靜一陣。

昨夜的雨果然很大,雨勢又來得措不及防,小丫鬟們忙不及時,有些花草樹木已經被打得稀落了。

方幼眠看着焉巴巴的花略有失神。

雯歌見她一直不應話,還以為她是困了,問她要不要回去歇會?

方幼眠搖頭,“再轉一會。”

等她回了前院,二房又差遣人送了補品,就跟上次一樣,與老太太沒什麽差的,前後腳的功夫。

只是補品的數量比老太太那邊送過來的要多。

雯歌清點着補品的數額,“奴婢覺着二夫人似要讨姑娘的好呢。”

“這送的禮真是多。”雖說往常長輩體貼問候小輩情有可原,但也沒見二房往另外幾房小輩房中送些東西,且數額這樣多。

方幼眠并不表态,無非是因為上次鬧得太僵,要拉一拉場面,否則,二房哪裏會舍得送這麽些好東西。

她前不久聽到了風聲,說是寧王那邊已經放了人,喻秉回來了,只是又被老太太處罰,動了家法挨了幾十鞭子,現窩在家裏養傷,不得外出。

二房一窩子全都被禁足,除了二老爺,因為他在朝中有官職,得出門忙碌。

叫人驚詫的是,剛清點完二房送的東西,外面又有人來。

也是小丫鬟們拿着,送的補品吃食,不過這一次是靜谷庭崔氏送的。

不單是方幼眠不解,就連雯歌都愣住了,好一會沒出聲,方幼眠叫她收下,她才回魂。

等靜谷庭送禮的小丫鬟走了之後,雯歌看着崔氏送來的禮驚呼,“鹿茸靈芝!”其餘的東西跟二房以及老太太送的大差不差。

雯歌道,“這還是夫人第一次給姑娘送補品呢。”往常崔氏不往方幼眠這裏拿些什麽就不錯了,遑論給她送東西。

這些鹿茸靈芝家裏沒有,好似那日打牌,貴婦送給崔氏的,她轉贈給了她?

方幼眠不解,“......”

雯歌問,“也要清點入庫麽?”

方幼眠點頭,“婆母送的這些單獨存放。”雖然弄不明白崔氏送禮的用心,但東西得放好了,保不齊什麽時候崔氏念叨又給要了回去,屆時她拿不出來。

聽出方幼眠不欲動的心思,雯歌道,“夫人既然大張旗鼓送來,想來不會要回去了罷?”

“說不準。”方幼眠淡道,“總歸要收好了。”

雯歌湊過來道,“今日奴婢從小丫鬟的口中聽到了一些風聲,或許和夫人給姑娘送禮有關。”

“什麽風聲。”

“昨日大公子去了靜谷庭,也不知說了些什麽,夫人發了好大的火氣,砸碎了不少東西,昨日便一直說頭疼身上不舒坦,在床榻上躺着,還叫廚房熬了凝神補氣的藥膳。”

“今早起來,老太太又叫了夫人去碧波齋,出來之時,夫人的臉色也十分的不好看,随後秋玲被夫人給打發出府了。”

方幼眠原本一直不吭聲,聽到最後一句才十分的詫異,“秋玲被送走了?”

“是啊。”雯歌高興道,“奴婢一開始也以為聽錯了,追問了好幾遍,那小丫鬟才說是真的。”

“她被夫人放出去嫁人了,只是不清楚嫁的哪家,沒探聽到信。”

秋玲被外放出府了,方幼眠有些許意外,她默聲想了想,或許是老太太的主意罷?

秋玲跟在崔氏身邊伺候了許久,崔氏也算疼她,就算是被喻凜不喜送了回去,想來也不可能那麽快把人給送走,這快得有些打發的意味了。

不過,事關靜谷庭,方幼眠不喜多嘴,免得傳到旁人的耳朵裏,徒惹是非。

等崔氏送來的東西整理好了之後,方幼眠要小睡,把雯歌給打發了出去。

等人走了,她偏頭往外看了一眼。

确認沒人看過來,這才彎身下去,從妝奁臺下面的小幾拉開抽屜,拿出一個小盒子,打開從裏面掏出一顆黑乎乎的藥丸,合着水了下去。

很快又把小盒子合上放好,确保不被人發現。

這是她未雨綢缪,很早就背着所有人找郎中配的避子藥丸,要價高了一些,卻沒有避子湯藥煎熬那麽麻煩,也不大傷身。

她知道圓房一事或許避不開的,但她不想要子嗣,不得不出此下策,縱然對身子不好,但總比将來有了孩子好。

這藥藏了許久,雯歌收拾她的物件也從未被發現。

今日,可算是派上了用場。

方幼眠面不改色,藥味在唇齒之間蔓延開,她又端起清水吃了一盞,沉默着小坐了一會,才起身去歇息。

她躺下沒有多久又開始落雨了,聽到淅淅瀝瀝的雨聲,方幼眠醒了一會,因為身上疲累,聽着雨聲居然又睡了過去。

再睜眼之時,是雯歌來喚她用晚膳了。

“大人還沒有回來,不過派了身邊的千嶺侍衛過來傳話,說是讓姑娘兀自用膳,宮內有事保不齊什麽時候歸家,待時辰到了,讓姑娘先休息。”

方幼眠點頭,“知道了。”

她梳洗坐到圓桌旁,見到有糕點,瞧着十分精致,不像是小廚房做的,也不像是外面買的。

不等問呢,雯歌就解釋道,“這是大人從宮內托千嶺帶回來給姑娘的糕點,說是禦膳房做的,讓姑娘嘗嘗。”

方幼眠本來不想吃,看着模樣實在精巧,做得不像是吃食,反而像是博古架上的展品,她端起來聞了一下,味道清香,跟上一次喻凜羅列了單子讓千嶺去買的糕點不大一樣,她最後還是吃了。

本以為甜膩,不曾想,竟然有些酸。

第一塊入口的味道還可以,方幼眠又吃了一塊,另外的糕點種類,她也都小小嘗了一下。

出乎意料的是,都不怎麽甜,或酸或綿,或香或清苦,味道各有千秋,不愧是宮內禦膳房做的糕點,外面的比不上。

雯歌見她吃了許多,笑着說,“這還是奴婢第一次見姑娘吃那麽多的糕點呢。”往常的糕點,方幼眠用一點點就不吃了,一塊都吃不完。

方幼眠分了一些給她,“你也嘗嘗。”

她用過晚膳,又忙了一會手頭上的事情,接着做她的私活,這一次是香囊,方幼眠針線很不錯,做的香囊樣式別致,外面的繡坊給的價格很入眼。

到了時辰,喻凜果然沒有回來。

她只得先睡下了。

白日裏睡多了,夜裏反而睡不着了,方幼眠一直閉目養神,腦子裏過着前些時日想到的譜曲,試試成調。

她沒有哼出聲音,但聽到了聲響。

睜眼一看,幔帳外面傳來了動靜,側頭看去,外室有光亮,似乎是喻凜回來了。

她坐起身來,撩開幔帳的時候,喻凜正往裏走,見她起來,素白小臉,烏發垂落,一派溫婉。

他頓住,溫聲問,“吵醒你了?”

方幼眠搖頭,“沒有。”

她正要起來迎喻凜,他不叫她起來,“外面落雨,寒氣重,你不要動。”

她也就不動了。

喻凜看了她一會,不知她方才睡沒睡,人看着神情是惺忪的。

收回視線進如浴房,他沐浴淨身的速度很快,絞幹了頭發便上了榻。

方幼眠原本想趕在他上榻之前入睡,可越想睡越是睡不着。

男人躺下來的時候,沒跟往常一樣在外側,他占了中側,兩人之間的間距縮小到幾乎沒有了。

方幼眠察覺到他在身側,呼吸放緩了一些。

忽而一只大掌橫伸過來,攬着她的腰肢,尋到她的小手包裹住。

喻凜看着眼前妻子顫動的睫毛。

“今日送給你的糕點,你嘗了麽?”

方幼眠颔首道,“吃了,多謝夫君。”

“味道還喜歡麽?”

她如實,“喜歡的。”

“多謝夫君。”她還是那樣的疏遠。

喻凜蹙眉,往她這邊挨近,低聲問,“說什麽謝?”

她似有不解,睜開了眼睛。

喻凜道,“夫妻之間,不必這樣客氣,凡事言謝來去。”

“好。”她點頭。

見她乖覺,溫柔小意窩在被褥裏,幾乎是在他的懷中。

喻凜薄唇不自覺微揚,又想與她說話,問了一些尋常,今日午膳用了些什麽,晚膳用了些什麽,送來的糕點更喜歡哪一道?

方幼眠雖不想應聲,倒也一一作了答。

她飽滿的唇一張一合,說話應他之時,偶爾還能窺見裏面粉嫰的舌尖。

喻凜喉骨微動,他接着問,“你身子還疼麽?”

【作者有話說】

修改啦一下錯別字  每天眼睛都要捉瞎了(哭哭

目前喻大人對女兒喜歡進度:(與日俱增

女鵝:一動不動

感謝在2024-05-24 23:49:43~2024-05-25 23:38:1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別害羞嘛鴨頭、fJiiLo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Momo、明月清風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