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第一章

◎對不起,煙煙。◎

“進來。”傅尋之的聲音從辦公室裏傳來。

魏助理壓下門把手,進了總裁辦公室。

才阖上辦公室門,便聽到傅總匆匆結束了通話:“先挂了,煙煙。”

魏助理有些不自在地抱緊了手中的文件夾。

在傅總身邊工作了兩年,他當然知道傅總口中的“煙煙”就是傅太太談煙。

他好像來的有點不是時候。

傅尋之眉頭微蹙,朝他投來淡漠的一瞥。

魏助理将手中的文件夾遞給了傅尋之,直奔主題:“傅總,財務部的金總監說有要事想向您彙報,您看……”

傅尋之眼神沉了沉,眉頭蹙得愈發緊了些,側頭看向擱在桌面上的一束花。

“叫他明早來見我。”

嗓音微涼,不容置喙。

不等魏助理應是,傅尋之已站起身來,折身拿了外套,又抄起桌面上的花束。

坐回自己的工位,從日歷上默默收回視線,魏助理無奈地揉了揉額角。

他差點忘了,今天可是七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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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侶們浪漫的約會之日。

和傅太太的通話、包裝精美的花束、無故推遲的工作,不用想也知道——

傅總今天提早下班,肯定是和傅太太約會去了。

公司裏上上下下都知道傅總和傅太太,無論是身份、地位,還是人脈社交圈,差距都很懸殊。

用世俗的眼光來看,除了長相般配,傅太太可以說是沒有一點是配得上傅總的。

都說,這門不當戶不對的,早晚得離。

魏助理倒覺得未必。

他不是沒見過傅總如何待傅太太的。

傅總非常,非常在乎傅太太……

***

談煙結束了跟丈夫傅尋之的通話,順手抓了個抱枕窩在沙發裏。

七夕……

那是她和傅尋之第一次相遇的日子;

是她對他一見鐘情的日子;

也是他們領證結婚的日子。

相識至今,已過去了四年。

那個時候,因生活所迫,十九歲的她在一家酒吧打工學調酒攢生活費和學費。

那年的七夕,在酒吧昏暗的角落裏,她被一個爛醉如泥的酒鬼掐着喉嚨抵在牆角。

喧嚣的重金屬搖滾音樂聲蓋過了她已發不出聲的呼救聲,她幾乎都絕望了。

危急時刻,是傅尋之将她護在了他的身後。

之後那句“沒事了”更是讓她淪陷得一塌糊塗。

兩年後的七夕,他們結婚了。

傅尋之不會對她說令人心動的情話。

不會用滿溢濃烈愛意的目光凝視她。

結婚兩年,她甚至很少看到他笑。

他總是皺着眉。

但她能感受到他待她的好。

她對自己說,那便足夠了。

雖然,有時,心底還是貪心地渴望更多。

譬如,在七夕這樣對他們來說有紀念意義的日子裏,能不受打擾地和尋之一起度過。

去年七夕前夕,傅尋之因飲酒過度胃出血進了醫院。

在醫院裏休養了一個星期,醫生才允許他辦理出院手續。

他出院的時候,七夕當然早就過了。

今年的七夕,他們又沒法一起過。

剛才他在電話裏說,公司臨時有事他要加班,估計會忙到很晚,叫她先睡,不要等他。

談煙不由覺得有點遺憾。

大概是太容易胡思亂想,但她難免有種似乎只有她一個人在乎能否跟尋之共度七夕的錯覺。

她手指收緊了些,把抱枕丢在一旁,起身去了廚房。

掃了眼擱在料理臺上的食材,眉眼更顯失落。

原本想親自下廚做大餐的,眼下尋之又不回來,她做了也沒意思,也只能算了。

談煙将食材放回了冰箱,只留下兩顆青菜和一枚雞蛋給自己下面吃。

鍋裏的水開始沸騰起來,熱氣緩緩上升,她眯了眯眼,将面條放入了鍋裏。

沒關系。

她勸自己。

往後還有很多很多的七夕節可以和尋之一起過的。

***

傅尋之到家的時候,已是深夜十二點了。

談煙躺在沙發上睡着了。

她緊緊抱着個抱枕,蜷成一團。

是個很缺乏安全感的姿勢。

發圈不知掉在了哪裏,散落下來的發絲遮住了她的半張臉。

傅尋之俯身撿起掉落在地上的書,蔽去書上沾到的一點點灰塵後,将這本介紹龍舌蘭的書放在了茶幾上,和其他幾本放在一起。

他嘆了口氣,将談煙打橫抱起往卧室裏走。

大約是被他的動靜吵醒,談煙半睜開眼,睡眼惺忪地對上傅尋之的視線。

“回來了啊……”

拖長了尾音,語調裏有這麽點委屈。

“幾點了?”

“過十二點了。”他将縮在臂彎之間的她擁緊了些,語氣裏帶了點薄怒,“怎麽又睡沙發?”

她伸手摟住他的脖頸,歪着頭看向他,低聲說道:“等你嘛。我就看了會兒書,就睡着了……”

傅尋之身子僵了僵,頓了片刻才說:“不是叫你早點睡別等我的,怎麽就不聽?還有,以後不許睡沙發!”

他要是今天不回來,她是不是就打算在客廳裏紮營了?

“知道啦,你說過好多回了。”她聲線軟軟的,跟撒嬌似的。

“那也沒見你聽進去啊!”

“聽進去啦!”

傅尋之将她輕輕地放在床上,替她蓋好被子,又起身拿了套換洗衣服去了浴室。

洗完澡回來,談煙還沒睡,正坐在床上在刷手機。

“怎麽還不睡?”傅尋之邊擦頭發邊問。

“剛剛睡過了,現在睡不着了。”談煙将手機放在床頭櫃上,轉頭看向他,問道,“加班到那麽晚,是公司有什麽事嗎?”

他擦頭發的手停頓住了。

“是……有點事,不過已經處理完了。”他的聲音有些不自然。

“哦,那就好,我也不想你每天加班。公司雖然重要,但也要注意身體。”

傅尋之沒有應她話,只是将浴巾扔在一旁,掀起薄被躺在了床上。

“睡吧,不早了。”

說這話的時候,傅尋之閉上了眼。

要不是他的眉頭正微微蹙起,她會相信他是真的累了想睡了。

但是他皺眉了,她就知道并不是這樣。

尋之自己大概沒察覺到,他有心思的時候,他就會皺眉。

其實她怕他皺眉。

很怕。

每次他皺眉,縱使他什麽也不做,可她就是能感覺到明顯的疏離。

對她的疏離。

是那種不願意與她坦誠的疏離。

這種時候,她總是有股沖動想把他的眉頭撫平。

她不想他們之間有這種微妙的尴尬。

他們之間應該是親密無間的。

是互相信任的。

是輕松的、自然的、坦誠的,無顧忌的。

而不是疏離的。

只是他皺眉的次數太多了,且突如其來。

她知道,這不是撫平他的眉頭便能改變的。

她緩緩轉過身去,背對着他說了句:“嗯,晚安。”

談煙把臉埋在枕頭裏,安慰自己說,尋之不跟她說,只是因為他不善表達。

雖然這理由連她自己都不信。

她把臉埋得更深了,幾乎要窒息。

身側的男人倏然從背後摟住了她。

“尋之……”

餘下的話還未來得及說出口,他已吻上了她的後頸。

男人的手掌锢在她腰上,稍微一用勁,她又貼近了他幾分……

結束的時候,談煙已累得睡過去了。

半睡半醒間,隐約聽到他在她耳邊低聲呢喃了一句——

“對不起,煙煙。”

***

每周六夫妻倆要回一趟老宅。

這是婆婆定下的規矩。

談煙其實并不喜歡去老宅。

婆婆朱翊看不上她,她不是不知道。

和他們這個圈裏的大多數人一樣,朱翊認為她配不上尋之。

不過是個普普通通的孤女,要家世沒家世,要背景沒背景,怎麽就嫁給了尋之,成了人人豔羨的傅太太。

憑什麽?

談煙也想問憑什麽。

她和尋之過日子與別人何幹,憑什麽一個個都要來指手畫腳?

要不是不想讓尋之為難,她還真懶得每個星期去老宅。

磨磨蹭蹭地吃過了早餐,換了一身衣服,談煙才頗不情願地和傅尋之出門了。

在玄關換拖鞋的時候,談煙就聽到客廳裏朱翊說話的聲音,語調要比以往柔和許多。

談煙心想,婆婆心情看來不錯。

“尋之,你來了啊?”朱翊大約是聽到玄關的動靜,略微提高了嗓音問道。

看吧,明知道他們是一起來的,卻只問了尋之一人。婆婆就算心情好,也不改變待她的态度。

談煙就覺得有點好笑。

大約是察覺到了她情緒低落,傅尋之輕摟住了她的肩。

“進去吧。”他說。

“嗯。”

談煙趿着拖鞋進了客廳。

客廳裏,朱翊坐在沙發上,腿上擱着厚厚一本相冊翻看着。

她身旁坐着一位氣質絕佳的女子。

女子低着頭在看相冊裏的照片,談煙看不清她的長相,只是下意識地認為,朱翊肯定很看重這位女子。

大概是因為她們靠得很近的緣故吧。

朱翊就從不會和她坐得那麽近。

談煙喊了聲“媽”。

朱翊沒應聲,依舊低着頭翻閱相冊。

她一旁的女子倒是擡頭望過來。

很美。

美得高高在上。

女子彎了彎唇角,露出了一個優雅的笑容。

“阿尋,你來啦,伯母和我等了你好久了呢。”

是那種很熟絡的語氣。

談煙腳步一滞,順勢看向傅尋之。

她從沒想到,會在傅家遇見這位近期一直出現在娛樂新聞裏、如衆星捧月般存在、被大衆稱為小提琴女神的周隐洛。

她也從來不知道,尋之和周隐洛認識。

“嗯。”

傅尋之面無表情地打了聲招呼。

“這位是……?”周隐洛先是看了看談煙,接着又将視線轉向了傅尋之。

一旁的傅母輕“哼”了聲,視線沒有離開過相冊。

“談煙,我太太。”傅尋之介紹道,神情平靜。

“你好,周隐洛。”小提琴女神落落大方地打了招呼,但并不熱情。

她甚至沒站起身,依舊坐在沙發上,注視談煙的眼神中帶着點審視的姿态。

“你好。”談煙回應,态度不卑不亢。

然後誰也不說話了,氣氛變得有點尴尬。

先前一直沒出聲的傅母這會兒倒笑了笑。

她拍了拍周隐洛的膝蓋,說:“洛洛,我們繼續看照片。”

“剛剛看到哪了?”周隐洛湊近了傅母親昵地問。

“嗯,看到……看到尋之十歲生日。”

周隐洛偏頭望向傅尋之:“阿尋,還記得你十歲生日宴的時候,你把切下的第一塊蛋糕給我了,阿川還生了好大的氣……”

她唇間的笑容愈發加深了些許,繼續道,“……抱怨你總是偏心呢!”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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