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晴天霹靂轟然打在十一班所有人的頭上。
只是因為徐曉園的一句話。
“明天下午體測。”
說完就離開了，沒有一絲可以挽留的餘地，冷冷地把十一班“抛棄”。
李游呆滞地坐着，魂不守舍。
鬼哭狼嚎的聲音在十一班裏四處飄蕩，抱怨也接踵而至。
“學習都夠累了，還要我跑八百米？！”
“世上悲劇千千萬，來了高中占一半！”
“我要狗帶了......”
張振沒什麽想法，畢竟任何抱怨也改變不了事實，他只是把擔憂的目光投向李游。
此時此刻，在他眼裏，李游小小一只地坐在座位上。
心裏絕對有一萬只羊駝奔過。
李游這邊狀态真是差到了極點，沒有誰比他更讨厭體測。
思緒放空，他把自己泡在記憶裏。
耳邊突然響起各種罵聲，還有媽媽那句“不怪你。”
小時候，李游瘦得吓人，那雪白的軀幹上骨骼分外突出，細胳膊細腿感覺一掰就折。
可偏偏長得很慢，怎麽吃也不會發胖。
留着長長的頭發，和周圍的男生相比，只有格格不入。
頭身不協調的他，得了一個陰暗的外號——“大頭娃娃”
初中時。
李游發覺自己吃得更多，身體也變得更壯了些。
他看着鏡子中的自己，無瑕的小臉映在鏡上，明明挂着一雙水靈的大眼，卻寫滿了委屈和傷感。
柔軟的發梢裝飾着臉龐，一直延伸到下巴處。
李游安慰自己，“胖一點就不會被罵了。”
但事實不是他想象的那樣。
農村并沒有城裏的包容性強
李游頂着一副比大多數女生還要清秀的長相，卻不被他們待見。
他眼前的是一臉笑意，實際上是不安好心的嘲笑。
廁所裏是對他的羞辱，教室裏是朝他的針對。
黑暗的日子他又過了三年。
他只能拼了命地學習，來到城裏最好的高中，想要擺脫從前的生活。
他只是很害怕再被說。
思緒在回憶中游走，沒想到自己已經來到高中了。
他拄着腦袋，知識點裝不進腦子，下課了也不自知。
李游忽然感覺到左衣角的拉力。
轉過頭發現張振直直地站在一旁，一臉平靜而淡然。
但是沒等李游開口，張振低低地說了句話。
“什麽？”李游是真沒聽清。
“我說，你別去了。”
李游愣了，“為什麽？”
此刻李游仰着頭，看張振垂下的眸子，但沒有看他。
沉默。
李游想起什麽，解釋道：“以前是以前，你看我現在不是很壯了麽。”
他舉起胳膊展示肱二頭肌，結果發現根本沒有。
李游也是被自己蠢笑了。
張振一瞥，又說道：“我只是怕你受傷。”
除了父母，好像從來沒有人擔心他是否受傷，而只是在意他瘦弱的模樣。
李游心裏這個以貌取人的世界，在張振這裏被打破了。
不知為何，李游突然想哭。
等他要拿紙時，已經來不及了。
一滴晶瑩的淚珠從眼眶裏滴落下來，在他白皙的臉上留下一道痕跡。
張振有點慌，“我沒有嘲笑你，要不我幫你請病假吧……”
“謝謝。”
張振沒反應過來，“我幫你請病假？”
李游一下樂了，“傻呀，我是謝謝你，我不請假了。”
“謝我？”
李游點點頭，“體測沒問題的，相信我吧。”
張振發現李游開朗不少，“好。”
這天是李游喜歡張振的第五十五天。
下午有些陰天，陽光并不毒辣，是個很好的天氣。
體測是和別班同學一起進行，兩個班級湊一對。
十一班自然是和“兄弟班”十二班一起進行體育測試。
男女生各分為兩隊，跑四次。
張振是男生隊的第一隊，因為個子高被安排在前面。
而站在張振旁邊的則是一個十二班的男生，名叫李家晖。
做準備活動的時候，張振感覺那個男生時不時盯着他，這讓張振渾身難受。
一聲槍響，所有人都沖了出去。
張振憑借長腿優勢位列前茅，不過李家晖也不甘落後，排在第二名，窮追不舍，漸漸離張振只有兩米距離。
張振正常向前跑，誰料想後邊人突然耍上陰招，拽住張振的衣服，一個跨步反超張振。
不解與憤怒交織，張振爆發真正的潛能。
還沒個三四秒就再次反超過去，一路狂奔到終點，在終點線看那個男的氣喘籲籲跑過來。
李家晖彎着腰大口吸着空氣，張振倒想沒事人一樣旁觀，甚至還抱着膀子冷冷地盯着他。
李家晖頓感不快，但也不好說什麽，默默向等候區那個女孩看去。
此時位琳注視着張振，一臉崇拜但又怕被發現。
李家晖咬了咬牙，一步步走到張振面前，努力挺胸想顯得比張振高一些，樣子看起來滑稽可笑。
“你給我等着。”
張振插着兜，盯着他那雙小小的眼睛，嘴角微微上揚，大概是被他那嫉妒的樣子逗笑了。
“誰等着？”
張振挑了挑眉，把李家晖惹毛了。
他抓起張振的衣領，“我讓你等着！”
動靜不大，引起一些人的注意，包括位琳。
張振倒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慢慢靠近李家晖，輕聲說：“那你耍陰招這件事，如何處置？”
李家晖一愣，“你有什麽證據。”
“學校裏的監控那麽高級，不用放大都能看得一清二楚，這種事你也不是第一次幹了吧？”
被說中了，李家晖松開張振，“好，這麽玩是吧。”
張振聳了聳肩，“有問題嗎？”
李家晖慢慢走開，三步一回頭，怨氣十足。
李游因為體測有些緊張，沒在意這邊的摩擦，很快輪到他上場。
張振在一旁笑着看他，李游頓感輕松。
“加油。”
張振做了個嘴型，李游也看得懂。
一聲槍響，李游勻速跑了出去。
趁着李游還在跑道上，張振找來于智。
于智當然是一臉懵，“怎麽了振哥？”
張振不太喜歡這個稱呼，“叫我張振就行。”
“啥事？找我這個大帥哥。”
張振彎了彎手掌讓于智靠近一些。
“不是哥，你這麽高，我靠近了也聽不見你說話啊！”
張振意識到問題，俯下身子，問道：“剛剛跑第二的那個男的，是誰？”
于智眼珠一轉，憑她的八卦能力她早就了如指掌。
“怎麽了？”
“沒什麽，打聽一下。”
于智也沒多想，便一五一十地說出口，“李家晖，十二班體育委員。”
“我也不認識他啊。”張振小聲嘟囔。
“咋了咋了？”于智的八卦之魂在燃燒。
“哎，沒啥，剛剛差點贏我。”張振也不多說什麽。
于智突然想到什麽，拍了拍張振，“對了！李家晖喜歡位琳，從初中就追她，到現在也是沒追上。”
張振突然被點撥：原來如此！
旁邊體育老師吆喝着讓女子一組準備。
于智問道：“還有事嗎？”
“沒了，走吧。”張振定定地站在跑道終點線旁等候李游。
一眼望去，他看起來很疲憊，跑步姿勢都不太正常，但依舊在堅持。
眼看就到了終點線，李游突然左腳絆右腳要摔到地面上。
張振一個眼疾手快把他扶住，剩下李游驚魂未定且疲憊不堪的表情。
“你好輕。”
李游還沒反應過來。
“累不累，去休息啊。”
李游這才點了點頭，“好……”
看着李游大口喝水，張振也是被迷住了，靜靜地看他側臉，看着礦泉水從他嘴角滴滴流出。
畫面定格在那裏，沒人打擾他們。
這邊跑道上楊又又給安飛遞了瓶水，“給你的。”
安飛喘着氣把水瓶扭開，“你不跑嗎？”
“我不跑，身體不行。”
安飛沒多問，也不喜歡多問。
這女子八百米下來可給于智累壞了，像大□□一樣趴在地上。
楊又又這邊又來送一瓶水，于智累的說不了話，拿手指着喉嚨，又指了指水。
楊又又馬上領會，給水瓶扭開遞了上去。
“看你累的。”
喝了水于智才緩了過來，“咳咳咳咳，感覺要升天了，羨慕你不用跑。”
楊又又搖了搖頭。
于智看了眼手裏的水，一臉醋意，“這水是好水，但你不是第一個送我的，重色輕友嗚嗚……”
楊又又馬上解釋道：“你絕對是我最好的朋友！”
于智吐了吐舌頭，“開玩笑的。”
體測就此告一段落，十一班的同學再也不想體測了。
徐曉園沒到現場去倒是悠哉悠哉的，“就說了要多鍛煉吧，看你們這一個個累的。”
于智吐槽了幾句，“站着說話不腰疼。”
晚自習的課間，李游累得趴在桌上短暫睡眠，不知怎麽夢見了張振，還有下午張振扶起他的畫面，當時懵懵的。
現在想想，體測也不是那麽痛苦嘛，起碼有人陪他了。
好像有了張振，一切都變好了。
李游的臉偷偷地紅了起來，在那個靜谧的夜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