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少年睡顏

少年睡顏

清晨，和煦的陽光溜進窗簾的縫隙，在屋內灑下一縷白金。

清淺的呼吸聲搖搖晃晃，随後如夢幻的泡泡一樣“啪”地一下破裂，卡維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少頃才徹底睜開眼睛。

一縷陽光灑在面前人的睡顏上，金色的溫暖柔和他眉眼間慣常的冷漠和疏離，一瞬間卡維竟覺得睡着的艾爾海森還是挺溫柔和煦的。

這種想法并不讓他感到陌生，早在高中時他便有過類似的想法。

那是暮春的某個下午，逐漸悶熱的空氣中蕩漾着兩三聲蟬鳴。圖書館裏還沒有開空調，潮濕的悶燥堵在了每個人心裏。

卡維拿起薄薄的記事本對着臉扇着風，但扇出來的風依舊是熱的，手腕累了後卡維便放下記事本，無力地癱在書桌上。

他擡眼看向坐如松柏的艾爾海森，低聲問：“你不熱嗎？”

“心靜自然涼。”艾爾海森道。

“呵，據我所知只有屍體才能做到‘心靜自然涼’。”

“……”艾爾海森無話可說。

卡維扭過頭去，随手翻着眼前的習題冊，默默嘆了口氣。

最近須彌舉辦了一場高中生知識能力競賽，如果能在大賽中獲得好成績說不定可以保送須彌大學。

他們學校一個激動，便自作主張地給三個年級的年級第一報名參加了這場大賽，三位年級第一還在上課呢，就被教導主任莫名其妙地叫到了會議室開了場會，并獲得厚厚一本競賽習題冊。

教導主任道：“最近就把心思花在競賽上吧，快去泡泡圖書館，有啥題不會的就去問問老師們！”說着，他就像趕鴨子一樣把三人趕進了圖書館。

卡維有些悶悶不樂，他不明白參加這種競賽有什麽意義，如果人生只能用單一的考核來量化，那人生也太糟糕了。

他今天本來打算去學校的後面看看新開出來的小花，現在倒好了，只能被困在潮濕悶熱的圖書館裏看這毫無生趣的習題冊。

他唉聲嘆氣了好一會，左臉貼完了書桌右臉貼，原來還有些涼意的書桌不一會便被他貼成了熱的。

坐在對面的高一學弟已經受不了他的唉聲嘆氣了，于是找了個借口溜到了另一張桌子。卡維轉過頭來看艾爾海森，欽佩他的“兩耳不聞窗外事”。

“這麽枯燥的題你居然看的下去？”卡維忍不住問。

然而艾爾海森并沒有理他。

卡維又忍不住問了一遍，但艾爾海森還是沒反應。

就在這時卡維注意到艾爾海森耳朵裏塞着的耳機。

“……”卡維有些無語凝噎。

自己就這麽煩嗎？煩到你要戴着耳機隔絕噪音？

過了一會，艾爾海森總算注意到了身邊略帶怨念的視線，他摘下耳機轉過頭來問：“怎麽，你很無聊？”

卡維扁着嘴點了點頭：“超級——無聊。”

艾爾海森放下手中的習題冊問：“那你幹什麽不無聊？”

卡維環顧了下四周，随後悄咪咪說道：“要不我倆翹班吧！”

艾爾海森挑了挑眉。

“我聽說學校後面有片空草地，草地裏開滿了各色的小花……”卡維越說越興奮，覆着薄汗的臉上溢出粉色的紅暈，“我們去看花吧！”

還沒等艾爾海森點頭答應，卡維便一把拽過他的手腕帶着他溜出了圖書館。

春末的風是溫暖的，但又帶着點絲絲的涼意。風吹起少年的衣服下擺，露出一小截白得耀眼的腰。

艾爾海森目不轉睛地盯着那抹白，在衣服落回去時甚至有些莫名的失落。

“看！就是這裏！”

卡維一聲大叫喚醒他的神思，艾爾海森看向四周，只見綠茵的草地上開滿了各色的小花，粉的紫的黃的，像是落在綠色銀河裏的燦爛群星。

空氣裏彌漫着泥土和青草的芬芳，遠處兩三聲鳥啼點綴了無趣的下午。

卡維蹲在地上看着花，笑容游弋在他臉上。欣賞了半會後他轉過頭來問站着的艾爾海森：“好看嗎？”

艾爾海森看着卡維清淺的紅瞳，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好看。”

“嘿嘿！”卡維笑起來，“這可是我發現的好地方，其他人不知道的！”

說着，他仰面躺倒在草地上，金色的小人被綠色的浪卷過，像是一幅美輪美奂的動态畫。

卡維拍了拍身邊的空地，說：“來啊，一起躺！”

艾爾海森聞言，躺在了卡維的身邊。青草的香味越發濃厚，眼前的藍天分外純淨。

卡維閉上了眼睛，哼着輕快悠揚的小曲。他的聲音本就清澈爽朗，柔和的曲子被他哼出來別有一番風味。

輕柔的小曲在藍天與青草之間嬉戲游蕩，風聲和鳥啼都在為其和聲。

一曲終了，卡維輕聲問：“怎麽樣，好聽嗎？”

身邊人沒有應答。

卡維以為這家夥又戴上了耳機，于是憤憤扭過頭去打算進行一番批評，但他剛扭過頭去就看見了少年的睡顏。

艾爾海森閉着眼，眉眼放松下來，清淺的呼吸聲在胸膛的起伏中漾開，他的睡顏映在卡維的瞳孔裏，安靜又惬意。

卡維噤了聲，默默地看向艾爾海森。

這位小學弟平日裏總是一副事不關己的冷漠樣子，陌生人和他多說一句話都費勁，再加上他那項能在三句話裏終結對話的奇妙能力，因此願意親近他的人少之又少。

卡維和他的相遇純屬意外，那個夜晚可以說是靜谧美好，也可以說是尴尬至極，不過第二次見面時兩人默契地再沒有談及此事。

後來嘛，卡維在衆人驚詫的目光中和艾爾海森越走越近，而艾爾海森對于這位頗有些熱鬧的學長的接近也并沒有表示出明顯的拒絕。久而久之，兩人就心照不宣地成為了“朋友”。

至于這個朋友是否是大衆普遍認知中的朋友，卡維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他倆不算親密，不會像普通朋友那樣形影不離，也不會分享自己的美食和禮物，甚至兩人的性格也是天差地別，但二人相處時似乎有種奇怪的磁場。卡維嘴上嫌棄艾爾海森的尖酸刻薄，不過卻由衷佩服他的才智，艾爾海森雖然嫌棄卡維時常的聒噪，但卻認可他對于美與自由的獨特見解。

卡維腦子裏有些混亂。

不過還沒一會，腦子裏的一團漿糊就被艾爾海森的臉搶走了卡維的所有注意力。

艾爾海森不說話的時候是真的帥，卡維常常想要是艾爾海森是個啞巴就好了。

就像出淤泥而不染的蓮花一樣，艾爾海森只可遠觀而不可亵玩。可和艾爾海森相處習慣的卡維早就被他的毒舌擊破美好幻想，在注意到艾爾海森是個帥哥之前卡維腦子裏率先蹦跶出來的全都是艾爾海森尖酸語錄集錦。因此，常常被艾爾海森氣個半死的卡維很難意識到艾爾海森的帥氣。

不過現在艾爾海森睡着了，刻薄的話語不再從他的嘴裏如連珠炮一樣射出，他仿佛又退回到一個可供遠觀的微妙距離。卡維看着他的側臉，只覺得閉上嘴的艾爾海森面目可親起來。

卡維天生對美好的事物缺乏抵抗力，不論是美食、美物還是美人。

雖然用美人二字形容艾爾海森有些奇怪，但卡維覺得艾爾海森絕對可以被歸類于“美”的範疇。

卡維忍不住伸出手來，輕輕碰了下艾爾海森長長的睫毛，那睫毛如同蝴蝶的翅膀一樣美好。

有些硬挺的睫毛輕輕紮到了卡維的指尖，卡維覺得有些癢意于是悄悄收回了手。但過了會他又忍不住探出手輕輕摸了摸艾爾海森高挺的鼻梁，摸完之後又向他的薄唇探去。

就在指尖即将觸碰到那柔軟的唇時，艾爾海森那深邃的雙眼毫無征兆地睜了開來，他看向小手不太老實的卡維，低聲道：“摸夠了嗎？”

卡維猛地驚醒，連人帶被子一起摔下了床。

“嘶……好痛……”他摸了摸被摔到的屁股，臉皺成小包子。

艾爾海森一臉無語地看着摔得四腳朝天的卡維，說：“大早上起來就表演行為藝術？啊，不愧是你，大藝術家。”

“哼，你這人怎麽裝睡啊！”

被抓個現行的卡維氣鼓鼓地爬回床上，用被子把自己包成一個粽子。他頂着亂糟糟的頭發看向正在穿衣的艾爾海森，剪裁貼身的襯衣包裹住他勁瘦的腰，流暢的肌肉線條引人遐想。

愣了半晌的卡維突然意識到什麽，他大叫道：“你、你怎麽會在我家床上？！”

艾爾海森像看傻子一樣看向卡維：“不讓我走的人難道不是你嗎？”

“你胡說！”卡維彈跳起身，戒備地看向艾爾海森，“我怎麽可能會挽留你過夜？”

“你不信？”艾爾海森挑了挑眉。

“當然不信！”卡維氣勢洶洶。

“好吧。”艾爾海森披上了外套，就在卡維勝券在握地即将揭露艾爾海森的陰謀詭計時，艾爾海森從口袋裏掏出了一部手機。

“還好我昨晚留了證據。”說着，他點開一段視頻，并把手機遞到了卡維的眼前。

卡維睜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屏幕裏的自己正拽着艾爾海森的手臂不肯他離開。

“？？？”卡維看看艾爾海森又看看視頻，下意識質問道：“是不是你p的？”

“視頻怎麽p？”艾爾海森反問。

“是不是你昨晚給我下藥了？”卡維又問。

“這事犯法。”艾爾海森淡淡道。

“不是，你怎麽突然要錄視頻？你是不是想以此要挾我？！”卡維指着艾爾海森的鼻子喝道。

“我手段沒那麽下作。”艾爾海森道，“只是為了防止某人再忘記什麽事情罷了。”

“什麽叫‘再’？”卡維發現了盲點。

“沒什麽，當我沒說。”艾爾海森聳了聳肩。

卡維無能狂怒地扯着頭發，紅着臉低聲道：“你給我把視頻删了！”

“為什麽？”艾爾海森反問。

“哪有什麽為什麽？我不管，你把視頻删了！”卡維面紅耳赤道。

說着，他便撲過去搶奪手機，但艾爾海森反應更快，他手一按手機便鎖了屏，卡維搶到手機後卻發現自己根本打不開艾爾海森的手機。

他把艾爾海森的生日、出道日等等數字都輸了一遍，可直到手機被強行關機他都沒能打開艾爾海森的手機。

“密碼是什麽？”卡維憤憤問道。

艾爾海森垂眸看了卡維一眼，壞心眼道：“學長，這可不是求人的态度啊。”

聽到某個久違的稱呼，卡維的耳尖“騰”地一下紅了。

“艾爾海森你無恥！”随後，房間裏便充斥了卡維的尖聲怒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