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共盈盈
共盈盈
“初次入住,請多指教。”
“以後長住,請多指教。”
握手,颔首,相視一笑。
在那個約定好的日子,我們搬進了新家。
當我們再說“回家”時,我們終于回到了同一個地方。
我們看着那個曾是冰涼涼、空落落的房子慢慢地布滿了各種精挑細選的家具和裝飾品,漸漸變得溫暖了起來。我們知道,房子裏的東西将會越來越多,兩顆心的距離也會越來越近。
搬入新家的第一個晚上,我們坐在院子裏,伴着蟬鳴,看着偏皎潔的圓月,那個我們曾無數次擡頭仰望的同一個月亮。
我們就那麽靜靜地坐着。透過月光,我想象着在這番小小的天地裏的日月變遷:日漸繁茂的花草,來去匆匆的身影,蹦蹦跳跳的生命,惬意的午後小憩,蟲鳴聲,啼哭聲,咿呀聲......
[我打開電腦裏存放的“青檸明明很甜”文件夾,裏面是許許多多的視頻。(我從來都不是一個記性很好的人,搬進新家後,我開始用攝像機記錄下我們的故事。)我打開了最早的視頻——“我們的新家2027/07/18”。你牽着我的手,我舉着相機,我們一起對着相機展示着我們的家。]
*你的鞋牆,我的書牆
我們的家裏,有一面特別的牆。牆的兩邊,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一邊整齊地擺放着許許多多的鞋子和五顏六色的鞋盒,由一只大大的馬兒守護着;另一邊整齊地擺放着許許多多的書籍和各式各樣的書立,由小小的可愛精靈們陪伴着——卻有着許許多多的交集。有時候,某雙鞋會來到書牆前,懶洋洋地耷拉在地面上,安安靜靜地靠在一起注視着時而看着各自的劇本和書、時而讨論着劇本、時而玩笑打鬧的兩個人;有時候,某本書會乖乖地坐在小馬上,咧着嘴看着鞋子一雙雙被取下來、再一雙雙被放回去,一個人糾結着、一個人建議着,直到鞋子的主人挑出今日最佳搭配,然後嘴角毫無變化地目送着兩位的背影遠去;還有很多時候,某雙鞋和某本書會避開其他鞋和書的目光,在家以外的地方進行單獨的約會,草坪上、飛機上、酒店裏......
一開始,書不太理解為什麽會有看起來完全一樣的兩雙鞋,是一不小心買重了?還是別人送的?
“很多不一樣。這一雙是手工鞋,你仔細看這字母也不一樣,而且鞋底也不一樣,腳感還是有很大差異的。”
“哦,那價格也有很大差異吧。”
“那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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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的那雙還很難買吧?”
“那可不!買到就是賺到,我這可是會升值的。”
(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事莫過于看着自己喜歡的人說着喜歡的事。我眼裏的幸福,透過你眼中的熱愛,加倍地反射回我的眼裏,映入我的心底。像是被微風撫摸過的月光,灑在了被微風吹皺的湖面上,散發出銀色的光芒。伴着微風的助力,這光芒搖曳生輝,一層一層地飄蕩至湖水深處,一粒一粒地飛揚到月牙上去。)
“原來如此。難怪你舍不得穿出去,難怪在家還要穿着呢!而且你這還能鍛煉眼神呢!一般人還真看不出差異。”
“你又來!”鞋主人捏了捏書主人的臉。
“你再捏,我就踩你的鞋!”
“我錯了我錯了,我投降。”
而鞋也不太理解,為什麽同名同作者的書會有好幾本不同的封面,甚至不同的厚度;為什麽從圖書館借了看完的書還要再買一模一樣的回來?
“有些是精裝版,就像你收集鞋子一樣嘛,你會因為鞋型好、腳感好而喜歡,我會因為封面美、紙張質感好而喜歡。有些是因為裏面收錄的故事不一樣。”
鞋的主人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還有些是因為翻譯不同。網上評價很好的書,我卻看不進去。我就想啊可能是翻譯的問題,結果換了一本呢還是看不進去。”
“跟我買鞋一樣,有些新鞋還沒出呢網上就各種推,吊足了胃口,那我肯定得買啊!買回來又覺得欣賞不來,只能放在角落裏吃灰。”
“以前我會覺得是自己的問題,自己閱歷不夠才看不懂那些書。還會因此自責,強迫自己讀完,結果時間都花在打瞌睡上了。他人眼中的好看,我眼中的好睡。後來一想,這世界上有那麽多書,幹嘛非要委屈自己看不喜歡的書呢!要是所有的書都我都愛看,那失眠不就少了一個解決辦法嘛。”
“那你想想,給我不喜歡的鞋安排個什麽作用呢?”
“不喜歡你就賣掉嘛!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至于那些看完還回去又買回來的,當然是因為寫得太好了,實在太招人喜歡了。畢竟這個世界上并不是所有喜歡的都能擁有,那麽能擁有的就盡量擁有吧。能擁有的時候就好好喜歡、好好珍惜,不必糾結那些喜歡卻沒法擁有的。那些無法擁有的喜歡,偶爾回憶回憶就夠了,然後接着找尋那些可以擁有的喜歡吧。坦然地面對這個變化無常的世界和突然改變的自己,接受這個世界并非專屬于我的事實。
[後來有一天,失眠時的我再次讀起那本嘗試了多次都看不懂的書,我突然看懂了。那些原本冷冰冰的文字像是被賦予了某種魔力,擊中了我的心靈深處。我有些失落,它再也不能在我失眠時陪伴我了。]
*冰箱貼的故事
我們的餐廳裏,有一個大大的冰箱,大得可以擁有很多很多的冰箱貼。一開始,我們從各自的家裏帶來了陪伴我們已久的冰箱貼,你的是全球各地:大三巴、埃菲爾鐵塔、大本鐘、風車、巴塞羅那彩色玻璃等等。我的是童年回憶:冰糖葫蘆、五彩棒棒糖、娃娃雪糕、烤香腸......還有一個亂入的絕句(一個不太美味的回憶)。
你的過去和我的曾經,就這般美妙地相遇了。而冰箱貼的現在和未來,在我們的參與和見證下,将會越來越豐富多彩。
我不再從網上采購冰箱貼,我開始把收集冰箱貼變成每一次外出的樂趣。那些我們一起看過的景點,我想要分享給冰箱看,給年老後的我們看。不知道那時候的我們會不會為到底是什麽時候去的而争論呢?那些沒有在你的陪伴下看過的景點,我想要帶回去給你看,站在冰箱貼前的我們怎麽不算一同看過呢?
為了讓我那為數不多的美味冰箱貼不孤單,你開始收集各種美食,漢堡、炸雞、披薩、面條、烤馕、火鍋......甚至連火鍋蘸料都有。
“辣椒都有了,辣條還會遠嘛?”
“辣條我還真沒看到,想吃的話咱改天自己捏一個?”
“好。”我笑着說道。
冰箱貼不只是充當裝飾和回憶的作用,它還有一些實際的用途。比如當我們苦惱于午飯/晚飯吃什麽的時候,就派一個人打亂冰箱貼的位置,另一個人蒙上眼睛随手一指。要是指的不是吃的,那就接着再指,直到定下吃什麽為止。其實呢這個也是可以作弊的,要是選到了另一個人不想吃的,他就可以說“這不是吃的,再來一次。”有的時候,我們會調皮一下,在對方睜開眼之前故意用他/她那天最不想吃的替代原本指的那個,這時候對方就只能通過耍賴、撒嬌來申請重來了。還有些時候,我們會故意把所有的美食都拿走,只剩下其他的冰箱貼,結果就是對方指到不耐煩而放棄。然後睜開眼發現這了一惡作劇,瞬間充滿了鬥志,于是兩人即使餓着肚子也有力氣做起了運動(你追我逃)。
冰箱貼的另一個實際用途,就是充當聯絡站。當一個人還未起床而另一個要出門的時候,冰箱貼下面也許會有一張紙條:“早餐在冰箱,記得熱了吃。”當兩人鬧不愉快不願講話而又該商議吃什麽晚飯時,冰箱貼下面也許會有這樣一個問答題:“火鍋還是披薩?”接着寫下問題的人把筆遞給對方,對方接過筆,走到冰箱貼下,在“披薩”上畫了一個勾,“榴蓮還是?”,然後再把筆遞還回去。至于為什麽不用微信問呢?因為有個人的手機已經餓了,正在不遠處吃飯呢!那為什麽不直接把紙條遞給對方呢?因為正在氣頭上呢!你快去給我面冰箱思過吧!後來大概是覺得這樣很有意思,就一直保留了這個傳統。而每一次,總會有一個人懶得來來回回地走動而忍不住先開始說話。
*零食櫃
我們家的客廳裏,有一個雙開門零食櫃,貼着電視牆直挺挺的站着。像一個閃着光芒、散發香味的寶藏庫,時時刻刻地展示着肚子裏各式各樣的誘人寶藏。每當我坐在客廳追劇時,我就忍不住去尋寶。尤其是櫃子上擺放的天線寶寶,每當我看過去,他們總是熱情地沖着我笑,像是在邀請我去他們的寶庫之家做客。我怎麽忍心拒絕呢?
“阿檸,他又在勾引我!”
“我找塊毯子給他遮起來,眼不見心不煩。”
“可我的心,已經被他給擄走了。”
“什麽?你的心不在我這?這可惡的男n號,看我不把他弄走。”
“不要傷害他,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
“知道錯了,那你要怎麽補償我。”
......
“你說我是吃綠豆糕呢還是杏仁餅呢?”
“你不是剛才吃完牛肉幹嘛。”
“所以我想吃點甜的嘛。”
“太可惡了。在我這個為了下一部戲減肥的人面前大吃特吃。”演技在這個家裏,是必不可少的一個樂趣。
“好吧好吧。那一會我偷偷吃。”
“別讓我聞到。”演技大爆發時刻之如何用顫抖的聲音來體現委屈。
“那你別親我。”
“那就趁沒偷吃前......”
随着入住時間的增長,寶庫裏的零食品類越來越多。有些是從在辦公室裏傳播來的,有些是從劇組裏帶回來的,還有些是旅行時獵奇得來的。每次我們收拾行李箱時都會帶走一些零食,回來時再從行李箱裏拿出不一樣的零食補充寶藏庫。
在這個家裏,寶藏庫一直都是熱熱鬧鬧的。零食們永遠不會孤單。
*合照
我們的新房裏,藏着許許多多的合照。最常被我們看到的,是挂在房間裏的一張關于影子的合照。
雖然我們沒有辦酒席,但是婚紗照這個流程我們并沒有省去。拍完了那些千篇一律的照片,我們想來點不一樣的。于是就有了那張兩人相擁的側影照。
無需化妝,無需刻意地整理頭發,就這麽慵懶地抱在一起。一只大手摟着後腰,身體深深地前傾,頭微微地下垂;一只小手貼着胸前,身體稍稍後傾,下巴微微上擡,頭發長長地垂在背後的那只大手上。鼻尖輕微地重疊,唇尖保持在剛要接觸的前一秒。就像是小時候愛看的動漫人物一樣,長長的影子、尖尖的下颌、依稀可見的睫毛、無限的浪漫與想象......
其實那張看起來簡單的照片拍攝起來可是費了不少的功夫,各種問題導致不停地重拍:頭前傾、臉頰貼的太近、手被擋住了等等。堅持了太久的假正經,兩人一拍完就恢複了本來面目。開始擺起了各種奇奇怪怪的姿勢,你追我趕、你跳我蹲、左右搖擺、我把你“拎”起來、大灰狼和瑟瑟發抖的小白兔、小惡魔和溫和的大塊頭、吸血鬼進食......
*留白
在我們卧房的隔壁,有一間空空蕩蕩的房間。
房間雖空,卻住滿了陽光、月光、鳥語花香以及,對新生命的憧憬。
一開始,我會時不時進去巡視一番,看看那間沒有人幹涉的小房間是否生出了什麽小精靈來。可每次,我都沒有任何發現。于是,我只好在腦海裏為它構造許許多多的小精靈,來陪伴它。
有一次,當我盯着那面大白牆上細小的裂縫發呆時,耳邊突然出現了一股氣流,吓得我瞬間起了雞皮疙瘩。那一瞬間,足夠我從幽靈想到守護神(據說每個房子都有一個守護神)、從土地公想到接我回天庭的仙女(我還沒體驗完情劫呢,我是不會走的),我甚至連俄羅斯的大熊都想到了,《額爾古納河右岸》樹上說遇到了熊要.....可是這間房間沒有窗簾。
接着,耳邊傳來的熟悉聲将我拉回了現實,“怎麽在這兒面壁思過呢?”
“哎呀,吓我一跳。你怎麽走路沒聲音的呢!”
“是你想什麽想太專注了吧。”你說着把頭靠在了我的肩上。
“我在想這房間空空蕩蕩的怪孤單的。要怎麽把它利用起來呢?”
“嗯?想到什麽主意了?”
“想得太多,最後什麽也沒想出來。”
“要不我們把它打造成一個露營室,搭個帳篷。”
我轉過頭來不解地看着你,“院子裏不行嗎?”
“你想啊,下雨天、大夏天的室外哪能呆呢!然後我們再把投影儀搬過來,買一盞星空燈。晚上就像是在星空下看露天電影一樣。”
“那是不是要準備幾張小板凳?”
“哈哈,整個懷舊風。”
“還是沙發椅吧。板凳坐久了不舒服。”
“好。那就把板凳當桌子用。一張甜品桌,一張鹹口桌。”
“再來一個茶水桌。”
“沒問題。”
“低一點。”
這麽好的主意必須得獎勵一個吻。我摟着你的脖子被你舉了起來。
“出發。我們去客廳串門去。”
“又想吃零食了?”
“是不是該點晚飯了?”
“這才剛四點呢。”
“那就先去看看零食嘛。”
*我們的風風火火
當許久未見的我們即将再次重逢時,我們會提前計劃着那一天要怎麽度過。這樣,我們的重逢之樂從計劃的那一刻起就開始了。有時候我們會想很多很多個計劃,而結果卻是想了太多而沒有精力實施。不過沒關系,每一個被想出來的計劃都不會是白想的。我們會在下一次沒有任何計劃的時候把它翻出來履行,像是實現美夢一般地品味着;我們會把好幾個計劃和在一起安排在一天內完成——那時的我們,雖累卻滿足,時間簡直過得又快又慢,讓人來不及膩煩便又陷入新的樂趣之中;還有些尚未實施的計劃,在我們一起構造的時候,其實已經算是實現了。
當剛出完差的我碰上剛拍完戲的你,我們對家的眷念感達到了極點,對累的承受度也降到了零點。兩人只想就這樣什麽也不做地躺在家裏,一天又一天。可我們只躺了一天,兩人就已經精力過旺了。一個把空曠的房間當成練歌房,唱着各種撕心裂肺的歌;一個把擁擠的衣帽間當成了T臺,變換穿着各種光鮮亮麗的造型。也不知道是故作誇張的歌喉吓到了換裝的人,還是富有創意的搭配吓到了唱歌的人,兩個人越來越瘋癫,鬧得整個房子都熱氣騰騰的。好不容易選好了要點的外賣,卻又開始懷念外面的世界了。
“要不咱出去吃?”
“行,都吃好幾頓外賣了。”
“那走吧。”
“那你趕緊換身衣服吧。”
“我這身不行嘛。”你皺着眉看着我說。
“這不去一家新潮的店都對不起你這身造型啊。”
“比如說?”
“要排隊的店。”
“得嘞,我去換衣服。”
我們說着明天一定要睡個大懶覺,結果第二天一大早就伴着鳥兒的歌聲醒來了。
“才蒙蒙亮,再睡會兒?”
“要不要去騎會車兒?”
聽到這個提議的你,迷蒙的眼神瞬間明亮了起來。
“好。”你坐了起來,然後把我也拉了起來,“那就趕緊刷牙收拾吧。”
我們騎着車,包裹在和風裏,時而一前一後、時而一左一右地穿梭在鳥語花香之間。路過一家早餐店,我們便停了下來,好久沒有在店裏吃過早餐了。
看着餐單,我陷入了糾結之中。
“你想吃什麽?”也許問問你我就有主意了呢。
“燒賣吧。燒賣還是油條呢?”
“都點一個吧。我還要一個甜豆花。你還有什麽想吃的?”
“我是點一個鹹豆花還是豆漿呢?”
“燒賣又鹹又油的,不來得甜的?”
“甜的你不是點了嘛。”
“我那是給我自己點的。”
“那我還不能吃兩口了?”
“行。那你接着糾結吧。”
“我也給你吃,你選一個。”
“我都不要,哈哈。”
“油條不蘸點豆漿吃?”
“我蘸豆花呀。”
“油條蘸豆花,能蘸到汁兒嗎?”
我突然來了靈感,“要麽你別糾結了,我去隔壁買個咖啡配油條。”
“你可真會吃。去吧。”
蘸了咖啡的油條,咖啡的醇厚、苦澀與油條的鹹香交織在一起,餘味回甘。比蘸豆漿的油條更有一番滋味。在舌尖,在心頭。
每天的相處,使我的幸福感與日俱增。就像是一口原本只是偶爾冒出點水流的泉眼,某一刻竟開始源源不斷地噴發着水流,越來越多、越來越快,形成一支筆直的不斷升高的水柱。那麽的真切,卻又那麽的不真實。畢竟那是從未有過的現象。它能升到多高?它會在哪個位置停下來?它會何時停下?它會在某個位置穩定着還是不斷下降?當它不得不回到原位,它還能冒出哪怕是一丁點的水滴嗎?當它見過了高空的世界它還會甘于回歸地面嗎?
我開始擔心,我們會不會因為太幸福而變得貪婪,而走向不幸?我們是否能安穩地度過人們口中的七年之癢?
[當現實太過美好,我們便會開始擔憂。他們說人生的底色是痛苦的,他們說人一旦得意就會忘形、他們說人生要未雨綢缪......人怎麽可能一直幸福快樂呢?
于是,我們得時不時地鞭策自己,時不時地給自己潑冷水,提醒自己是個人。我們不斷提高感知幸福的下限,我們預設一個又一個壞結果,并在氣憤與委屈中思索着如何應對。
盡管未來,并不會按照我們預計的去發展。我們的想象,即改變不了未來的走向,還會影響當下的心情。可我們還是如此地重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