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日久生“契”
日久生“契”
小時候的我們,喜歡玩過家家的游戲,我們樂此不疲地扮演着一家之主,故作老成地巡視着整個地盤,時不時地嘆口氣說:“打理整個家是多麽得累啊!”接着語重心長地對自己的玩偶說:“小狗狗,我知道你很孤單。你放心,我一定會多賺點錢,然後買一只小猴子回來陪着你。”
我們好像從小就知道當大人是一件很辛苦的事,可我們仍不停地盼望着長大,渴望着像父母一樣自由地、不受管控地生活。甚至還能管控別人呢。
當那一刻終于變成了現實,我們欣喜着、遐想着,卻也有些失落、有些擔憂。當夜晚歸家推開門時,門內不再是亮堂堂的,那燈光,需要我們自己去打開;桌上不再有備好的飯菜,耳邊不再有頻繁的唠叨聲,那甚至讓我們偶爾感到厭倦的味道,連厭倦都讓人開始懷念。
突如其來的變化總會讓人感到不習慣。于是,我們更加努力地裝扮着新家,承擔着作為家人的職責,以填補內心的失落感。你知道我比你更不适應這一變化,因此剛搬進新家的那段時間,你盡可能多地留在了家裏。家庭不只是希望和支撐,也有着放棄和犧牲。
我們還不習慣像電視劇裏那樣稱呼對方,我們依然延續着婚前對彼此的專屬稱呼:“阿檸”,“阿青”。偶爾生氣的時候,就雙手叉腰,直呼大名:“許一檸!”“陶樂青!”撒嬌的時候就拽着對方的衣角,或用指尖輕戳對方的身體,或用頭微微蹭着對方,叫對方的小名:“小檸~”“許小檸~”“小青~”“小青青~”。
早上迷迷糊糊中,我會帶着很重的鼻音呢喃:“~檸。起不來。”
“嗯?不用這麽客氣。叫什麽‘您’吶。”
然後我就立馬坐了起來,雙手叉腰。
“你看,這不就起來了。”
......
或者是朦胧中聽到耳邊的低語聲:“~青”
“‘親’?你是睡美人嗎?”
“嗯。”
“那好吧。”我拿着床邊的玩偶“使勁地”按在你的臉上,并為它配上“動聽的”聲音。
“哪有這麽對待睡美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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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美人被這樣對待她也醒不了呀,她又怎麽會知道呢?”
你坐起身來,雙手抱在胸前,氣鼓鼓地看着我。
“下次我再買個青蛙玩偶回來。挑個好看的給你。”
你更加地氣鼓鼓了。
“你保持這個狀态千萬別動,下次演情侶生氣你就這麽演,特別真。我去拿相機。”
又或是被鬧鐘驚醒,想起可怕的噩夢:“我昨晚夢到可...”濕熱的雙唇攔截下了未說完的話語。
“早飯前不能說夢的,不吉利。”
“很吓人。”
“不要想。看着我。”
“我...我看到...你的眼中有...”
“別吓我。”
“眼屎。”
“這可是愛的結晶!我一定是在夢裏太想你所以才流下了相思淚。這你是不是得好好珍藏才對...”這次換我用唇堵住胡說八道的嘴了。
“你剛才說了,早上不能說夢的。”
關于如何安撫早上對方的起床氣/夢魇症,我們可是掌握地相當熟練了。在日益相處的過程,我們發現了彼此的小習慣。那些各自的小習慣,我們仍然保留着,有些甚至傳染給了對方。那些或獨立或相同的小習慣,讓我們變得更加的親密。
有一次,我坐在沙發上看電視,我甚至都沒在意自己處于什麽樣的姿勢,做着什麽樣的動作。你好奇地看着我問:“你這是在幹嘛?”
我順着你的眼光低下了頭,看着手中被我不停撫摸的梳子說:“盤梳子。”
“聽過盤串的,還從來沒聽過盤梳子的。”
“是賣木梳子的人跟我說的,說要經常撫摸它,這樣它才會越來越有光澤感。然後我就盤順手了。”
“要光澤感的話可以給它抹點油嘛。這樣手不酸嗎?”
“不酸啊,正好給我的雙手找點事做嘛。不然電視劇這麽無聊,它要閑不住的。”
“電視劇這麽無聊幹嘛還看呢?”
“不看我不就跟不上熱搜了嘛。回頭同事讨論劇情我也插不上話了。”
“在辦公室讨論劇情?在工位上?”
“又不是小孩子聽課啦,在工位上讨論沒什麽的。老板不會罰站的。”
“這樣啊。不會在洗手間見面打招呼都是在讨論劇情吧。”
“哈哈你怎麽知道?”
“電視劇裏好像是那麽演的。”
“你還看這種劇呀?不無聊嗎?”
“咱也得社交吶不是,回頭碰見同事咱也好有話題聊。”
“你們男生會組團去上廁所嗎?”
“上廁所為啥要組團?多大的人了。”你用手托着下巴,斜着頭不解地看着我說。
“為了不孤單啊。萬一坑滿了要排隊,兩個人一起多熱鬧。”
“有句話怎麽說的來着?獨被熏不如衆被熏?你們在辦公室不會還要組團幹這事吧?領導沒意見吶?”
“領導哪有那麽閑呀什麽都管。我倒是想呢。找個廁所搭子也挺難的其實。”
“沒事,在家你可以擁有。去嗎?我陪你。”
“就這幾步,沒必要沒必要。”
“幾步也是我的心意嘛。”
......
人們說女生普遍比男生愛幹淨,可在我們家,這點是反過來的。你會在家門口放上酒精濕巾,手機回到家一定要先擦一遍,接着擦鞋;外面穿過的衣服不能坐在家裏的凳子、沙發上,難以想象之前我去你家的時候你是怎麽忍受的。漸漸地,我也被你的這些小習慣給同化了,甚至更嚴謹地配合你。
“你的墨鏡是不是也得擦擦?”
“是嗎?”你用不太情願的目光看着我說。
“你想啊,你的手摸了眼睛,手回來得洗,那墨鏡呢?”
“你說的對,得擦。”你說着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我忍不住笑了,“你看我沒說之前這麽久你不也不擦的嘛。不也好好的。”
“是呀,誰讓你提醒我了呢!要不擦,我就覺得它不幹淨了。下次不能戴了。”
至于一些不好的小習慣,相互的監督和提醒讓我們更加地依賴和信任對方。
看着電視的我眼神稍稍右撇了一下,就看到了沖着我樂的可愛寶寶們,可我才剛吃了一塊豬肉脯,包裝袋還在桌上放着沒來得及收拾呢。早知道我吃完就趕緊扔掉算了,誰知道我剛一吃完你就到家了呢。早知道我就一口氣多吃幾個零食了。我用餘光看了一眼左邊的你,正在認真地跟着電視裏的綜藝一起笑呢。我再去拿一個巧克力吃,應該不會被說吧。不行,指不定你只是假裝認真看電視,實際上就等着數落我呢。還是忍一忍吧。我去給你倒杯水喝。
他怎麽還不去上廁所呢?
我要是再不去打開櫃門,天線寶寶們怕是要跳起來了。
“你肚子餓不餓呀?”
“不餓。”
沒了?我這麽關心你,也不知道關心我一下。
我只好學着天線寶寶們用單純可愛的眼神來暗示了。
“嘿嘿嘿。”我抿着嘴,努力地擠出酒窩。
“最近是不是胖了酒窩都快看不見了。”你輕輕戳了戳我的酒窩說着。
“沒有,最近想你想得我都瘦了。”
“所以得多吃點零食是不是?”
“那可不。”雖然我知道這是個圈套,可我忍不住跳了進去。
“你剛是不是吃過豬肉脯了?又要吃零食了?一會就要吃晚飯了,忍一忍。我去把你梳子拿來,你先玩會。”
“好吧。”下次還是得沉住氣,多嘗試幾個來回也許就能成功了。
零食吃不成,我只好打開手機看看有沒有什麽電子瓜吃。
“你關注的許一檸有了新的熱點”。
我立馬點開,“許一檸體态”。看來現在不止女明星,男明星也被嚴格要求儀态問題了。挺好,幹啥都得一視同仁才對嘛。
可這句——“駝背頸前傾在這樣下去就只能加入油膩中年男的行列了”——就多少過分了點吧。這不還沒步入呢,就開始危言聳聽上了。可不得不說,這句話還是挺有用的。我一拿給你看,你就立刻挺直了腰背,收起了下巴。
“很好很好,以後我會多多監督你的。網上有改善頸前傾的視頻,你得練。”
“好。”你靠在我的肩上,“委屈”地說着。
“你看你這個趴的姿勢也不對,趴着咱也得挺直了腰背不是。”為了讓觀衆們滿意,我這個家人必須得嚴格對待。
“這你讓我怎麽直你告訴我,要不你坐高點?”
“直挺挺就不能低頭了嘛?你看,就這樣,把頭往後一點,保持軀體的直立,然後頭向□□。”我邊示範邊說。
“太難了,好累。”
“堅持堅持,累習慣了就成自然了。”我拍拍你的頭安慰着。
“你說得輕巧。你試試。”躺在肩上的頭一下子立了起來,表示抗議。
“你是公共人物嘛,我又不是。我負責監督你。”
“你陪着我一起改嘛。這樣我更有動力。陶小青。”
“你嫌棄我了是不是,許小檸。你嫌棄我氣質形象沒有女明星好。”最後這個“好”字必須得顫抖着說。
“你又誤會我了,我太難了。我出門在外說話得小心翼翼,一不留神就被曲解。沒想到連最親近的人也這般曲解我的意思。嗚嗚嗚。”浮誇,這演技實在是太浮誇了。哪有人一整句話都用一樣的顫抖頻率說的呢!這一聽就是演的。
可在這個家,沒有嘲笑浮誇的說法,只有被無限激發的表演欲。
“我錯了阿檸,我不該這樣錯怪你的。我這是怎麽了?我怎麽能這般對待我的阿檸呢?蒼天啊!”這時得加上捶胸頓足的氣勢。
......
日常的打鬧和玩笑讓我們更加了解彼此,一起的生活變得更有默契了。
有一天,電視裏正在重放着經典的小品片段,我這被傳染的表演欲又上來了。我拿出攝像機,調整好位置。我什麽都還沒說,你就進入狀态了,像個小老頭似的弓着腰拘謹地坐着,一只手搭在我的膝蓋上。
“那我先說?”你躍躍欲試地看着我說,我點了點頭。
“我叫黑一檸。”
“我叫白樂青。”
“我屬猴。”
“我屬狗。”
“我身高185。”
“我體重95。”
你詫異地轉過了頭來,用懷疑的眼神看着我說:“你有95斤?最近零食又吃多了?”
“沒有。我這不是為了押韻嘛。”
“再說現在沒有,以後肯定會有的。以後不只95,甚至還會超100呢!”
“好。”
[錄像裏的兩人都笑了,笑得很開心,笑得很期待。]
人們常說找另一半要找性格互補的才好,我覺得這話不一定對。我們那麽相似,自然也十分融洽。
有一次我們出門玩了一天,回家後你擦完手機突然發現墨鏡不見了。我幫你找墨鏡,卻發現我的杯子不見了。真好,兩個一起犯錯的大人誰也不會埋怨誰,只會相互安慰。
你撇着嘴說:“我那墨鏡都處成老朋友了。我都給它擦過多少次身體了,再沒有比它更幹淨的墨鏡了。”
我抱着你的胳膊安慰道:“沒事,咱現在就下單新的。新墨鏡新氣象。看看現在又出什麽新款了。”
我說着打開手機,你側過頭來看着我的屏幕說:“看看這個。”
“好。”
“嗯我那杯子丢了也就算了,還得重新買杯套。我那些個小可愛們都沒了。”
你摸摸我的頭說:“下次我記得看好你的小可愛們。”
雖說人們對交朋友的要求不像找伴侶的要求那樣高,但要找到彼此信任、終身相伴的朋友也并不簡單。當人們開始工作後,有一大半時間就得花在工作上。要是再談個戀愛,那留給朋友的時間就更少了。還能剩下多少精力去維系朋友關系呢?于是很多人開始尋求快餐化交友,比如飯搭子、旅游搭子、電影搭子、游戲搭子......不需要投入過多的情感與精力,更不需要參與對方的生活,煩了膩了随時都可以抽離。
“聽起來還挺有意思的。”聽到橙子近日為了尋找靈感而嘗試的新體驗,我一邊吃着薯片一邊說着。
我和橙子此刻正舒舒服服地躺在我家沙發上,腳随意地擱在茶幾上,零食在不遠處堆成一座小山。我們悠閑地享受着美好的茶話會時光,分享着最近挖掘的美味零食。
正好這幾天兩位老公都不在上海,而我和橙子也一個多月沒見面了(前一陣天太熱了),于是我們便相約一起度過這個周末。
“搭到同頻的有意思,搭到不同頻的只能感嘆社交真累。”橙子搖着頭感嘆道。
“那你還繼續不?”
“靈感還沒找到呢。先把手上這一波搭完再說。找靈感真難啊。”
“靈感嘛一般都是它自己找上門,你越找它它越不出現。你也別太着急啦。上一本才寫完沒多久嘛,休息休息。”
“嗯,所以我這不來找你玩了嘛。”
“下次他們都不在,我們就去山裏呆幾天。大自然能提供無窮無盡的靈感。”
“嗯,倒是也不用等到他們不在啊。咱啥時候想去就去,讓他們自己玩。”
“有道理。你啥時候想去了就跟我說。”
“你記不記得大學我們特地去了趟佘山。”
“別提了。咱得去個深山老林的那種。”
“哎呀我忘了,你倆才結婚沒多久呢,還不舍得分開吧?”
“什麽呀,早習慣了。”
“那天天呆一起習慣了沒?”橙子壞笑地看着我。
“奶茶到咯,我去拿。”
“去吧。快去快回。”
“就兩步路,慢不了。”
從剛認識到現在,每次嘗試新的奶茶店我和橙子都會點不一樣的味道,然後先給對方品嘗。我們的口味有些地方很相似,有些地方卻完全相反。
“現在奶茶口味真是越來越多了。”橙子用力地将吸管戳進杯子裏。
“可不就是,你說這誰經得住誘惑。”
“來一口。”
“嗯~好喝。不甜。”
“這裏面有黑芝麻爆珠你吃到沒。”
“沒,”我對着舉過來的吸管又是一口猛吸,“好吃是好吃,就是為啥黑芝麻的東西總那麽甜呢?”
“還好沒點的無糖。”
“咱晚上吃什麽?”
“剛拿到外賣你就惦記下一頓外賣了?”
“先想想嘛。”
“好久沒吃麻辣燙了。”
“你說的是麻辣燙還是燙燙燙啊?”記憶一下子回到了大學時期,我們總愛吃學校後門的那家麻辣燙,我總是點多麻多辣,而橙子總是點不麻不辣。有時候太辣了,我就會從橙子碗裏夾一筷子緩沖一下。
“江湖上混了這麽些年,我好歹還是能吃點辣的好吧。”
“哈哈。那一會點材料我們自己煮吧。”
“嗯。困了。”
“正常,吃飽了就犯困。”
“睡醒了就吃。”
我和橙子一同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