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自言自語(跋)
自言自語(跋)
我總是容易糾結一件事是否有意義,往往在糾結之中浪費了更多的時間,接着我又開始糾結既然已經浪費了那麽多時間,繼續糾結是否更無意義。那麽就放棄吧。可真放棄了,又會後悔。我想要寫,想了很久,一開始這并不是一個悲劇,它本來是一個甜甜的戀愛故事。可不知道怎麽的,我覺得很沒有意思(意義就更不用談了),我不知道那樣的故事究竟該結束在哪一刻更合适。那就索性不寫了吧。
再等等好了。
等到某一天,它突然變成了以悲劇收場。我有點想寫了。
我不愛看悲劇,生活已經夠苦了,幹嘛要自讨苦看呢?所以當一開始想到寫悲劇,我懷疑自己出了問題,我可能患上了抑郁症或者有什麽自虐傾向。為了驗證這個程度有多深,不妨寫寫看吧。
一旦開始寫了,我才發現原來我是那麽不了解自己。寫作,某種程度上就是與自己進行的一場深度對話。我也可以是一個有思想的人,不只是一個裝作正常人的瘋子。我不用再那麽小心翼翼隐藏自己的瘋,我可以把它們拆分到小說中,或者在構思中自我消化、溶解,将瘋轉化成另一種情緒注入文字裏而不被人發現。
寫悲劇的好處就是,你能把對自己生活的苦悶情緒經過處理後發洩出來,你甚至會發現自己那點苦根本就不算什麽。那麽原本平淡無奇的情節,在悲劇的懷念下,也許會變得深刻,讓人人忍不住地追憶。沒有什麽純粹的喜或着悲,有些悲是在喜的襯托下完成的,有些喜本就包含了悲。很多時候我們太過執着于大喜大悲,悲中找悲,喜上加喜?可悲過之後、喜過之後呢?我不知道要怎麽收場。我只是想寫一個平平淡淡的小喜小悲的故事,盡管它不是那麽的有趣。
我選擇了以第一人稱來敘述這個故事,她的生命時日無多,她想要把那些美好都記錄下來,她希望在有限的生命裏重溫逝去的以及即将逝去的美好。當我們生處于幸福中時,我們仍然無法避免地分心,為眼前的小事而憤怒、擔憂未知的将來,我們根本就沒有把心全部置于本屬于我們的幸福之中。而回憶,才會告訴我們原來那時的我們是多麽的幸福。因此我認為那對于童樂青來說,那不止是一封信,不僅是她對許一檸的愛,也是她對自己的愛,她的生命在精神上得到了延長。
以第一人稱敘述的弊端之一是視角太過單一,因此我選取了一些古詩代替許一檸說話(放在評論區)。為了讓它們不至于太過突兀,我在小說中加入了陶樂青喜歡古詩詞的設定,正文中偶爾也會引用幾句。
盡管從小就被迫背了那麽多首古詩詞,我無數次地懷疑背那些高深莫測、無病呻吟、情情愛愛的詞到底有什麽用。大人禁止我們早戀,可我們所讀的那麽多首詩詞都是關于愛情的,年幼的我們又怎能體會到“十年生死兩茫茫”的含義呢?而當我們長大後,我們早已忘了那些詩詞。那些被我們背過無數遍、多次成為我們考試噩夢的詩詞,在我們還未真正理解其含義之前就被我們遠遠抛在腦後了。
直到這本小說,我開始大量地運用詩詞,我才真正地體會到隐藏在詩句下的掙紮、無奈、清醒與混沌、偉大與渺小。那些看似毫無力量感的遺憾之美是最能穿透人心的。也許正因為其字數少,反而為我們留下了更大的想象與發揮的空間。
以許一檸的角度引用的詩詞,有些是取其詞面意思,有些是取其背後含義,有些是結合當下的體會,有些僅僅只是因為某個物品、某個字或者某種形式。還有一些只是由于我實在找不到更合适的而用來湊合的。
比如第九章對應的詩句只有一個字,劉禹錫的《嘆水別白二十二》中的第一句——水。這首詩的形式是一字至七字詩。與第九章結尾處的那段有多到少的幾行話結構有些相似。選擇這種形式是因為兩位主人公的相處方式是十分輕松活躍的,他們喜歡一起玩游戲以及捉弄對方,當我們懷念一個人時,我們會想起和她一起做的趣事,我們會想要再度找回那個感覺。她寫了一段由多到少的話,那他就用一段由少到多的話來回應她,他要用二人獨有的相處方式來思念她、感知她。那為什麽是這一首,為什麽是第一句呢?我想當許一檸讀到那段的時候一定是十分悲傷而無力的,就像辛棄疾那首著名的詩詞所傳達的感情一樣:“欲說還休。欲說還休。卻道天涼好個秋。”有的時候,反而是最簡短的語言、最平常的景象最讓人悲痛。
關于童樂青患病的設定。雖然很多人說小說中得絕症的設定是上個世紀遺留下的老套路,可這個世界上,時時刻刻都有人因為疾病而備受身心折磨,這是一個無法避免的話題。我盡量将故事的重心放在前半部本,省略了死別的橋段。我不希望它顯得太過悲情。至于她究竟患的是哪種疾病,我原本是想找一個沒那麽痛苦且會在幾年內致死的腫瘤,我找不到。什麽胰腺癌、腎上腺皮質癌、多發性骨髓瘤……都太痛苦了。還是不想了吧。
為什麽是7年?因為7這個數字很特別,730聽起來比較順口,830、930啦聽起來都怪怪的。我是先選了數字再一步步往後寫的,一邊寫一邊罵自己為什麽不能讓他們的時間多一點。這真的很難辦。我牽強地多加上了一年。因此7年的說法可以是:從25年二人在一起到33年落筆,再減去從30年确診到32年提筆寫信這段并沒有寫在心裏的時間,正好是7年多;也可以是二人從24年相識到30年确診時,也是7年多,畢竟确診後的生活和狀态會有很大的不同,她不再是一個完整的她。
關于許一檸的模糊人設。這本小說是陶樂青寫給他的訣別信,她不想寫得太愛,更不能寫得不愛,她也不能将他對他的不滿寫進來(我認為人多多少少都會有不滿情緒的,無論對自己還是對另一半)。他當然也會有缺點,有自己的個性與固執。只是按照這個設定,不把他寫得太過清晰我認為會更好一些。
Advertisement
我認為寫作是需要信念感的,我必須盡可能地深入他們的生活、他們的思想才能夠讀懂他們,可這也會産生一些副作用。當我看到青檸那兩個字時,我會忍不住地想起他們,那是比青檸還要酸澀的味道。當我聽到那首歌(“至少還有雨天,能讓人想起些畫面”)時,畫面感撲面而來,他們在傘下相擁的畫面,他們一起踩水玩鬧的畫面……甚至每次某部劇結束拍攝而上熱搜時,我都會想,當許一檸每拍完一部劇,聽到那兩個字,他該會是怎樣的心情啊。
開始寫作後,我突然領悟到了如何讓自己不那麽抗拒工作的訣竅,想要在這裏分享給大家,那就是:在工作之餘,找一個更讓你痛苦的事幹。對于我來說,那就是寫作。每周末完成寫作計劃的那一刻,是最輕松的,那一刻是距離下個周末痛苦的寫作日程最遠的時間,甚至希望周一至周五過得慢一點。将更大的痛苦放在周末兩天,工作的痛苦就算不得什麽了。用兩天的更痛苦換取五天的小輕松,這難道還不劃算嗎?如果你也是一位讨厭上班卻又不得不上班的人,不妨一試。
由于這個結局對我我來說太過悲傷(我寫得很慢,反反複複地思考這些痛苦讓我過得更痛苦),為了安撫自己的心,我腦補了如下幾個版本:
a.性轉版:她為去世的丈夫寫了一封長信懷念他,信寫成之日便是她忘卻她之日。此後她帶着女兒,一直過着幸福美好的生活。
b.重生版:夜間,一家醫院急診室裏,醫護人員忙着搶救一位出車禍的病人,可監護儀最終還是顯示了一長串的直線。醫生們束手無策。幾分鐘後,監護儀又出現了曲線,病床上的人睜開眼睛,用無人聽到的聲音說着:“阿檸。”
c.分道揚镳版:經過多年的相處,她身心疲憊,最終悟得:無愛,方能長壽。她寫了一封信作為和他的訣別,然後離開了他。
瓜子
2024/08/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