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秋狩
秋狩
一開始我入宮并不受待見的，但是好在皇帝待我不錯，雖然他沒把我當她的妃子。
我悄悄問過皇後娘娘，小九是誰？
皇後娘娘說，是已經故去的九公主，皇帝的親妹妹。
原來是這樣。
是那個差一點兒就去塞外和親的公主，聽說她是死在了鳳陽閣的一場大火裏。
皇帝的态度就是後宮的風向标，加上我總是天天跑到未央宮，在兩人的威儀下，也算過得不錯。
只有鄭貴妃，要麽說我是個小狗腿，只會眼巴巴的跟着蘇合意，要麽說我：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但是皇後娘娘和我說：你別聽她的，她也只不過是個可憐人罷了。
每回這樣，我都會抱着未央宮的點心用力點頭。
皇後娘娘這兒的點心真好吃！
一晃兒，就過了一年兒。
連我自己都沒想到，即使是我每天到皇後娘娘那裏，總是會被她拘着看這個書，寫那個字，學諸多禮儀，我也依舊風雨無阻堅持了一年。
今日我猛然醒悟，莫非是她給我下了什麽蠱？叫我鬼迷了心竅。
所以我今日就沒直接去未央宮，而是百無聊賴的在宮牆內瞎逛。
一逛我就逛到了金鱗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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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非是這兒風景獨好，而是我看見裏面的錦鯉都胖成了豬，甚至有一條錦鯉獨領風騷，在池面上撲騰起舞。
真是成了精了！
和我一同觀賞如此奇景的還有池邊石頭上的一只三花貓。
它正專心致志的盯着裏頭的魚，然後猛然出爪，抓向池中的一條錦鯉，但是它可能忽略了，裏面的錦鯉個頭，都快趕上它了！
錦鯉一個擺尾就把它給扇落了水池。
我：！！！
眼瞅着三花貓快不行了，我趕忙跑過去将它撈了起來。
可偏偏就那麽巧，正好讓它的主人秋寶林撞了個正着！
她以為我在虐殺她心愛的小貓，尖叫聲一下就驚擾到了未央宮的皇後娘娘。
當我跪在未央宮時，秋寶林正抱着她的三花哭得梨花帶雨。
秋寶林看着年歲比我還小，真是我見猶憐。
好在宮裏人多眼雜，總有人給我作證，一洗冤屈。
接着在皇後娘娘的示意下，秋寶林抽抽噎噎的給我道了一次又一次謝。
這倒是讓我有了些愧疚，我就應該再快一點把那落水三花提溜起來！多讓它嗆了幾口魚湯，不是，池水，是我的過錯！
罪過，罪過……
送走了秋寶林，皇後娘娘又開始押着我看書練字。
可日複一日做這個真的太無聊！
但是皇後娘娘似乎看起來永遠不會膩，她就這樣端坐在我的對面，安安靜靜的抄寫着她的簪花小楷，眉目清淺，安靜如畫。
而我坐的歪七扭八。
我耐不住問：“皇後娘娘，除了看書，練字能不能教教我別的？”
“你想學什麽？”
她一面看書一面習字，眼睛都沒擡一下。
我來了興趣：“皇後娘娘你什麽都會嗎？”
“那是自然，我家娘娘文武雙全，琴棋書畫樣樣精通！”
說話的是皇後娘娘的貼身婢女沉星，那誇人的模樣，就像是在說，她家娘娘天下第一好！
舞？好呀！
我大着膽子探過半個身子去：“那我能看看皇後娘娘舞一曲嗎？”
“淑妃娘娘！”
“沉星，你們先下去。”
我以為皇後娘娘會和沉星一樣發怒，沒想到她卻将屋內的內侍婢女都打發了出去。
難道她真的要給我舞一曲嗎？
可我想錯了，她可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皇後娘娘！
就在沉星領着婢女出去後，皇後娘娘突然提筆給我畫成了個大花臉！
“你、你可是身份尊貴的皇後娘娘！”
“皇後，怎麽了？”
她看向我，嘴角眉梢都挂着笑意。
“怎麽可以，怎麽可以這麽，這麽幼稚！”
當然我也不是吃素的，怎麽可能任人揉捏。
我趁她一個不注意，迅速将臉湊了過去把大花臉蹭了她一半。
下一刻我就後悔了。
因為皇後娘娘嘴角眉梢的笑意都不見了，換作一副我看不穿的情緒。
我立馬将身子坐的筆直
肚子裏一顆心卻慌的很……
（完了，完了，皇後娘娘生氣了……）
我正着急的想請罪說辭時，一朵桃花落在了她身前的書箋上。
“皇後娘娘快看，好漂亮的一朵桃花。”
她果真順着我所指的低頭看去。
她像是晃了晃神，然後伸出纖纖玉手，把書翻了個頁，将桃花壓在了書中。
“确實好看，畢竟是本宮種的。”
是了，皇後娘娘愛種花，種了一園的花。
我看着那被壓扁的桃花，仿佛看見了接下來自己。
（琳琅啊琳琅，你沒事招惹皇後娘娘做什麽呢？）
“今日抄寫不完楚辭，便不許吃飯。”
！！！那怎麽行！皇後娘娘的小竈可是一等一的好吃！
“寫，我馬上就寫！”
“若你寫完了，我就教你紮紙鳶。”
“紙鳶？”
我捏着筆杆子擡頭看向她，看見她白皙的臉上我印的花臉，我努力憋住笑意。
那模樣清冷的人變得有些可愛了。
“嗯，紙鳶，可以飛得高高的，飛過宮牆的紙鳶。”
……
如果不是皇後娘娘，我對西洲日夜積累的思念就足以壓垮我，畢竟這兒對我來說是異國他鄉。
她不嫌棄我吵鬧，去哪兒也願意帶上我，就算鄭貴妃刁難我，她也會拿出她應有的皇後威儀替我解圍，若不是她，我大概真的是要被啃的骨頭都不剩了。
皇後娘娘幫助了我許多，我也想投桃報李，可我總是猜不出尊貴如她還需要什麽？
為什麽這麽說呢？
因為有時候我聽說皇後娘娘身體不好是因為郁結于心。
直到秋狩的時候……
我第一次見到脫下繁複宮裝的皇後娘娘，她換上了一身利落的胡服。
英姿飒爽，像個女将軍。
不，不是像。
她本應該就是吧，倘若沒有進宮。
皇後娘娘原就是雍朝将門蘇家的人，父兄都是将軍。
我看見她眼中藏也藏不住的歡喜，我心中有了個想法。我向皇帝請求和皇後娘娘賽一賽馬。
皇帝沉着個臉，看起來很不高興，但最後他還是同意了，只是叫了許多侍衛跟随在後面。
但沒關系，我很高興！
我立于馬上，對她說：“琴棋書畫我不如你，但是這騎馬射箭，你定比不上我。”
她昂首挺胸，手握缰繩，笑着回我：“那你盡管策馬揚鞭往前跑！”
“駕！”
我用力揮下一鞭，耳邊就只剩下風的呼嘯和馬蹄的噠噠聲。
等我停下來時，後頭就只有緊緊跟随的皇後娘娘，那些侍衛啊，都被我們繞丢了。
“你看！我就說你比不上我吧！”
我牽着馬兒，仰着頭，有些得意忘形。
（可算是揚眉吐氣了！）
她含笑點頭：“是~比不上，比不上~是不如從前了……”
我看見了，皇後娘娘眼中那稍縱即逝的落寞。
“那你算是輸了，輸了當罰！”
好不容易贏了一回，我想着，必須撈點好處。
她聞言忽然就停下了腳步，看着我若有所思了片刻，然後抽出了馬背上的長劍。
（！！！就算我的要求很無理，也不至于殺人滅口吧？）
“皇後娘娘……”
“你上次不是說想看我跳舞嗎？我給你舞一段劍，如何？”
我的心情峰回路轉，柳暗花明：“甚好！”
她迎風提劍，在波光粼粼的湖邊翩翩起舞。
皇後娘娘真真好看啊……
風吹動的何止是她的青絲……
引得我心緒波瀾萬重……
長生鈴在這樣的美人兒手裏，好像，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一曲舞畢，她氣息微喘的問：“好看嗎？”
面容上竟然少見的有幾分小心翼翼和忐忑不安。
我捏着袖口為她擦了擦額角的汗，連忙用力點頭說：“好看！”
她又問：“是人好看，還是舞好看？”
我立馬收回手，意識到自己有些唐突了，剛剛離的皇後娘娘太近的，近的我都能從她眼裏看見慌張的自己。
但我可不會讓步，我厚着臉皮回答：“美人舞劍，最是好看！”
她聽後笑得更開心了，笑着笑着，又變回了原先憂心的模樣。
“你以後在無人的時候，就不要喊我皇後娘娘了，那個稱謂太沉重了，總是壓得我喘不過氣，你就喊我蘇蘇罷。”
我愣愣的看着她，腦子裏回蕩的是那一句‘總是壓得我喘不過氣’。
“好，那你以後就喚我阿琅好了。”
“阿琅。”
“我在呢？”
“你看那裏有一只小白兔。”
“你喜歡？你喜歡我就去給你逮過來。”
“不是，秋寶林喜歡小動物，你要是逮了給她送過去，這宮裏就又多了一個和你玩耍的好朋友啦。”
其實我覺得有蘇蘇就夠了呀。
但是她這麽說，我便就這麽做了。
只是為了逮住這只小兔子，可花了我九牛二虎之力。
當我将兔子毫發無損的帶到秋寶林面前時，她還是有些怯生生的。
（難道秋寶林不喜歡兔子？不過我記得她好像喜歡她好吃？）
“既然秋寶林你不喜歡，那我便去烤了它，我烤兔肉的手藝也相當好！”
秋寶林聞言立馬從我手中搶下兔子塞入懷中：“兔子這麽可愛，你怎麽忍心下手！”
我被她這憨态可掬的模樣逗的開懷大笑。
那只小三花我也沒落下。
我去金鱗池撈了一條胖成豬的錦鯉丢在三花面前。
“吃吧。”
那只三花一邊盯着地上和自己個頭差不多大不停蹦跶的錦鯉，一邊沖着我喵喵叫，一副不可思議的樣子。
嗷！你這貓也成精了！
蘇蘇無奈的敲了敲的我頭：“你怎敢去撈禦池中的魚來喂貓？”
我知道這樣不對。我捂着頭，只好一個勁兒的笑着讨好。
就這樣，如蘇蘇所說，我和秋寶林成了很好的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