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偶遇靜明湖
第17章 偶遇靜明湖
回清輝殿路上,葉政廷舍了轎辇,只讓左忠勇跟着。他越想越氣,被常氏及老五老七逼迫的感覺越來越濃烈,這讓他十分不悅。冷着臉走得飛快,心裏窩着火,左忠勇在後面跟得氣喘籲籲。
忽然,他停了腳步,轉身問道:“今日朕到瑤華宮的事,常氏如何得知?”他臨時決定去瑤華宮,但常氏和老五老七卻早有計劃要上演這一出。
左忠勇“噗通”一下跪地,惶恐不安地道:“老奴該死!老奴怕瑤華宮臨時接駕失儀,擅作主張讓小福先去通知瑤華宮做準備。”
葉政廷這才想起,過往自己臨時決定要去何處,左忠勇都會安排人先去通知。葉政廷之前還覺左忠勇做事妥帖,如今看來這樣也有弊端:為君者當保持神秘感,最忌臣下的窺探揣測。
葉政廷仔細打量着左忠勇的後背,見他瑟瑟發抖驚恐萬狀,緩了聲音:“起來吧,日後不必再通傳。”
“諾!”左忠勇這才站起來,跟着葉政廷往回走。
晡時,葉仲卿來求見葉政廷。
禦書房內,葉仲卿沖葉政廷拱手道:“父皇,兒臣此來是想自請去流番洲勞軍。煜王重傷之事雖沒公開,但也需去個人看望,方才不寒前方将士的心。”
葉政廷與薛其鋼情同手足,原本他重傷葉政廷該親去探望,但他如今貴為天子,自是不便前去。葉仲卿貴為珩親王,也常年征戰沙場,代父前去慰問自是最合适。
葉政廷十分欣慰,拍了拍葉仲卿肩膀:“朕那麽多皇兒,還是你最懂父皇心意。朕應允。”
“多謝父皇。”葉仲卿微微颔首,“煜王重傷,薛湘楠獨木難支,兒臣需在流番洲多待一些日子,助薛湘楠一臂之力。”
葉政廷神情複雜地看着葉仲卿,對他的歉疚又多了幾分:他絕口不提太子誣陷他一事,此番又自請去勞軍,固有避開太子鋒芒的意圖,但的确也是為了大盛着想。葉政廷心中嘆息,相比那只知争權奪利的太子,葉仲卿如此識大體,如此貼君父的心意。若非葉伯崇是嫡長子,而且早年又虧欠了他,依軍功和德賢,葉仲卿才是皇位最佳繼承者。
葉政廷輕擡他胳膊,示意他擡頭。父子倆目光相接,葉政廷滿眼慈愛:“應允。平兒,走之前,還有話要和父皇說嗎?”若他此時提及太子構陷他一事,葉政廷會一改之前假裝不知情的決定,懲戒葉伯崇。
葉仲卿望着葉政廷,目光清澈:“兒臣此去日久,望父皇保重龍體,勿太過操勞。”
葉政廷久久望着他,終伸手輕輕撫摸了下他頭頂:“去吧,好好替朕去慰問煜王。”
“是。兒臣告退。”葉仲卿行叩拜大禮,“望兒臣走後,父皇身體康健,萬事順心。”
随自己南征北戰多年、最默契貼心的兒子走了,葉政廷轉身回案前,對左忠勇道:“宣戶部尚書。”
很快,戶部尚書李安南快步低頭走進來,跪地叩首:“臣叩見皇上。”
葉政廷停筆:“李卿,宅子選得如何?”
李安南雙手奉上折子:“臣篩選在冊的官家宅院,最終選定兩處規格适合的,請陛下決斷。”左忠勇連忙上前接下折子恭敬地托在頭頂弓腰遞給葉政廷。
葉政廷打開一看,皺眉道:“揚琴晏西三巷這處不妥,朕記得那宅子東便不遠是羊市,太過喧鬧,不宜靜養。”随即翻看第二頁,眉頭舒展開來,“大月湖畔這宅子不錯,清靜幽雅,就是有些小,不過也足夠。”
李安南低頭會心一笑:“那臣便下去準備了。”
葉政廷收了折子:“按十六殿下的喜好布置,待朕冊封完便可搬進去。”
“諾。”李安南果然辦到葉政廷心坎上,滿心歡喜退出去。
葉政廷繼續批折子,頭也沒擡吩咐左忠勇:“左忠勇,将西域進貢的那瓶益氣丹給十六殿下送去。”
那益氣丹煉制不易,宮中只剩一瓶,如今竟要賞給葉長洲,看來這位往日無人問津的十六皇子要崛起了。
左忠勇乖覺應道:“諾。”
自葉長洲遇刺後短短幾日,宮中各處對這位十六殿下忽然殷勤起來。太醫院太醫令大人每日親自來換藥,禦膳房每頓送來的膳食都是單獨定制,浣衣局每日親自來送取衣物。貴妃常氏走過場似的來西三閣詢問了幾句,要給葉長洲再指幾個人伺候,葉長洲拒絕了。
自常貴妃來過後,後宮嫔妃們便紛紛以“母妃”的身份來看望他,皇後雖未親自來看望,但也派人送了賞賜。葉長洲來者不拒,皆溫文有禮地致謝,收下那些賞賜。宮中人情冷暖向來如此,一旦有了皇帝的三分憐惜,其他人便見風使舵,巴巴往身上貼,無論嫔妃還是皇子都一樣;若落難了,便是阿貓阿狗的都會來踩一腳。
“殿下,今日開始可适當下床走動,有利于康複。”太醫令給他換完藥,收了藥箱叮囑他。
“多謝。”葉長洲向他颔首致謝。在床上躺了幾日,正想趁着今日日頭好,出去曬曬太陽。趙婆婆幫他穿了衣衫,外罩一件黑色大氅,長身玉立,白色狐貍風毛更襯得人美如玉,只是臉頰白皙得有些病态。
“我陪殿下去禦花園走走吧?”趙婆婆擔心他重傷未愈,平日自己足不出戶,但今日不陪着他不放心。
“無妨。”葉長洲微微一笑,“我如今金貴着呢,磕着碰着都有人害怕,慢些走即可。”
“也好。”趙婆婆面容損毀,着實也不便露面,怕吓着那些年齡小的宮人,“殿下曬曬太陽就回來。”
“好。”葉長洲攏着暖手爐,緩緩出門。出門便是深巷,高高的圍牆将炙熱的陽光隔絕在外,巷子裏只覺得徹骨的寒意。走過皇子居所便是靜明湖,微風吹皺一湖的水,岸邊殘枝敗柳随風擺動,尚有殘雪藏在樹叢裏,對抗着熾烈的陽光。
葉長洲站在湖邊,仰頭閉目感受着陽光的美好。萬裏無雲萬裏天,碧浪清波潤心坎,溫暖的陽光照着他臉頰,更顯人白皙,連青色的皮下脈絡都清晰可見。
“十六殿下好興致。”忽然身後響起一個低沉的聲音,“獨自賞景多無趣,不如我來陪你如何?”
葉長洲睜眼回頭,只見薛淩雲吊兒郎當地倚着樹幹,抱着胳膊笑盈盈地看着自己,嘴裏還叼根草。這浪蕩子憑借一個“皇家護衛”的身份,竟時刻都在宮中晃蕩。
此時大庭廣衆之下,葉長洲不怕他犯渾,徑直坐在椅上享受着溫暖的陽光,懶得看他:“世子不去陪太子,怎麽反倒有空來尋我這閑散之人?”
“自然是專門來尋你啊~”薛淩雲大喇喇越過矮樹叢,矯捷地落于葉長洲身旁的椅子,貼着他坐下。他正準備去找太子,沒想到看到葉長洲在這裏,便心癢難耐過來了。望着葉長洲蒼白到有些透明的臉,眼中的不羁漸漸有些沉重:“你好些了嗎?”
“呵……”葉長洲沒睜眼,倚着椅背不屑一笑,“沒眼睛嗎?我沒死,你是不是很失望?”
“當然不是。”薛淩雲抱着胳膊低笑,“我是想問若殿下好了,該将那晚的許諾償了。”
那晚面對刺客,葉長洲情急之下提出給他睡一次,換他保住自己的命。如今自己沒事,葉長洲自然要賴掉,嗤笑:“你還有臉問,若非最後我收拾殘局,就憑你夜闖皇子居所一事,足夠你死八百回。”
“喲,翻臉比翻書還快。”薛淩雲也不惱,偏頭看着他蒼白的臉,笑道:“看來小十六要食言而肥了”
葉長洲白了他一眼,轉頭看着湖面道,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是的,你能奈我何?”
“哈哈哈!”薛淩雲心情舒暢,伸手握住葉長洲一縷長發,手指細細揉搓,低聲道,“見殿下無恙,我便安心了。身後有人尾随,你當心。”
葉長洲心裏一驚,正要回頭,一只有力的大手按在肩頭:“莫回頭,自然些……你坐好,我去打探一番,若我沒回來便是無事。”随即,薛淩雲起來将衣衫整理好,沖葉長洲挑眉:“小十六,養好身子,等我來自取。”
“呵……”葉長洲心中不安,嘴裏卻低聲道,“你若不怕守衛打斷你狗腿,便來吧。”
薛淩雲湊過去在他耳邊低聲道:“我早就說過,寧在花下死,做鬼也風流。”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
葉長洲轉頭看着他的背影,不知道這人嘴裏的話哪句真哪句假。但葉長洲确定的是,薛淩雲對他已然沒有惡意了,而且,還有一股淡淡的牽挂。
遠遠地,宮中守衛統領疑惑地對一旁的守衛道:“他們怎麽認識的?怎麽感覺還很熟絡的樣子?”
“不知啊!”守衛也滿臉官司,“十六殿下平日身居禁宮,按理說他們不應該認識。”
兩人話剛說完,薛淩雲竟神出鬼沒一下出現在二人身後,出聲道:“守衛大人怎麽在這裏?”
他猛地出聲,吓得守衛統領和那守衛一激靈。回頭見是薛淩雲,守衛統領才抱拳道:“世子您當真吓死末将了。”随即面露難色,“那晚十六殿下出事,陛下大發雷霆,如今換末将來,末将可萬不敢再讓殿下有所閃失,但又怕我們兄弟攪了殿下賞景的興致,只能遠遠跟着。”
原是如此。薛淩雲拍了拍守衛統領肩膀,笑得意味深長:“大人,您這膽量,可真大。”
【作者有話說】
大年初二,祝寶子們都拿到大大的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