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對質清輝殿

第44章 對質清輝殿

初生的朝陽将白茫茫的雪地照得無比耀眼。薛淩雲擡頭看着前方熟悉的宮牆,過往無數個清晨,也是這樣被太子召進宮,但沒有一次像今日這般惬意輕松。

他知道自己難逃牢獄之災,再不用看葉家人争權奪利的嘴臉,薛淩雲內心竟輕松不少,昂首闊步往前走,似打了勝仗歸來的将軍。

站在清輝殿前等候宮人通傳,薛淩雲長長舒了一口氣,內心打定主意,不論他們拿到什麽證據,自己就是要胡攪蠻纏死不認賬。他倒要看看,葉政廷敢不敢一怒之下殺了自己。薛淩雲內心敞亮,知道自己父親和長姐手中兵權的分量。反正自己胡鬧慣了,不如再鬧它個天翻地覆慨而慷!

殿門緩緩開啓,宮人大聲宣道:“宣,薛淩雲觐見。”

薛淩雲面無懼色,随鄭懷先大踏步走進殿內。薛淩雲環視一圈,殿中除了高高在上的葉政廷,和立于一旁的左忠勇,還站着一臉苦大仇深望着自己的刑部尚書孫振武。

薛淩雲一見他姐夫,方才的嚣張和從容、面對葉政廷也不曾消幾分的氣焰頓時滅了。他這些年被困京中心情煩悶,整天打架惹是生非,皆是孫振武替他擦屁股,收拾殘局。

孫振武每次見他便要訓他,苦口婆心勸他忍耐,千萬不要給薛家惹下禍事。

但薛淩雲對他的話從來都是左耳進右耳出。此時看見孫振武,薛淩雲甚至都能想到他會捏着眉頭對自己說:“看吧,你不聽我的話,又惹下禍事了吧?”

薛淩雲躲避着孫振武恨鐵不成鋼的目光,沖葉政廷跪地叩首:“臣薛淩雲參見陛下。”

葉政廷冷眼看着他,半晌才道:“平身。”

薛淩雲站起來,傲然而立,沖葉政廷拱手:“不知陛下喚臣前來所為何事?”

葉政廷銳利的眼眸打量着他,背手緩緩走下臺階,直視着眼前高大的年輕人。他長得真像他父親年輕的時候,威風凜凜桀骜不馴,似一頭永不服輸的孤狼,身上那股沖勁和勇猛,令武将出身的葉政廷忍不住欣賞。

“景純,有人說除夕夜在石湖畔看見你與豐兒發生争執,可有此事?”葉政廷聲音平淡,似在說一件毫不重要的事。他甚至沒有說薛淩雲毆打葉恒豐,而是用“争執”。

薛淩雲目不斜視,一臉無辜地道:“沒有啊。臣參加完宮中家宴就回府了,此事可問臣府中任何人。”

葉政廷笑了一下,直視他:“景純,看在你姨母的面上,朕再給你一次機會。你若是自己招認了,朕會讓你少吃些苦頭,否則……”否則,謀害皇子,罪誅九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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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是誅九族的罪,薛淩雲當然更不會認了。他徹底裝傻充愣,疑惑地問道:“陛下這麽問,難道有人将康郡王的死嫁禍于臣不成?”瞬間提高聲音,打量四周,“誰這麽缺德啊?!”

他倒是喊起冤來。鄭懷先氣不打一處來,站出來道:“世子莫急着否認,如今證據确鑿,你抵賴不得。”

“什麽證據?拿出來看看。”薛淩雲轉頭看着他,擺出一副無賴樣,“鄭大人,怎麽哪都有你?什麽叫狗拿耗子多管閑事,我要是沒記錯,此事應該歸刑部管吧?怎麽哪裏都有你呢?”

“陛下……”鄭懷先請示葉政廷。

葉政廷知道不跟薛淩雲對質,他是不會認罪的。此時尚未想好要怎麽處置他,不如讓鄭懷先與他對質,便揮手讓鄭懷先繼續:“是朕特許京兆尹府參與。”

鄭懷先得了應允,便理直氣壯起來,直視薛淩雲:“刑部和京兆尹府都查過了,當夜康郡王在石湖邊遇刺,引走他護衛的刺客用的是軍用箭簇。”

“能接觸道軍用箭簇的人,這塢原沒有一萬也有八千,憑什麽說是我?”薛淩雲矢口否認。

鄭懷先争鋒相對:“康郡王轎辇上的靴底紋路與你腳上的一樣,有本事脫下來驗證!”

早知道換鞋換勤些了。薛淩雲仰天狂笑:“哈哈哈……我這靴子是由文繡坊統一出貨,塢原的公子哥只要有錢些的都喜歡用他家東西,說不定在鄭大人你的府邸也能搜出來這麽一雙。怎麽就判定那轎辇頂部的紋路是我這雙靴子留下的?”

鄭懷先見他蠻不講理,只得使出殺手锏:“好……這你都敢否認,那我看你還有什麽可說的。”沖殿外喊道,“帶上來!”

殿門“吱呀”開了,早上那一老一小互相攙扶着沖葉政廷跪拜下去:“草民參見皇上。”

“平身。”葉政廷心思根本不在鄭懷先和薛淩雲對質的事上,背手走回龍椅前坐下。

鄭懷先對老者道:“你把除夕夜在石湖邊看到的事再給陛下講一遍,膽敢說錯一個字,當心你項上人頭!”

老者吓得又跪了下去,哆哆嗦嗦道:“草民不敢撒謊,當夜草民陪孫兒去石湖邊放煙花,還沒走到湖邊就聽見對面有打鬥聲,草民便躲在暗處看……就看見這位公子,”說着手指薛淩雲,“他當夜穿的是綠色衣袍,正在毒打一個身着錦袍的公子,兩人年紀相仿。”

薛淩雲這身衣袍三日沒換了,聽聞老者的話,頓時皺眉低頭看着身上衣衫,腦子裏冒出一個念頭:岑丹說得對,以後換衣衫還是要勤些。

“這位公子說錦袍公子帶西山營的人暗算他,所以要報仇。”老者吓得直顫抖,擡袖擦了擦額頭的汗,“還說猜他不敢将此事鬧到禦前……”

老者顫顫巍巍跪地直叩首:“皇上饒命,草民離得遠,斷斷續續聽不真切,就聽到了這些……草民所言句句是真,絕不敢有半句欺瞞。”

“呵……”薛淩雲笑了,“當日我參加宮中家宴,穿着什麽衆所周知。憑這老者口中衣着和幾句不痛不癢的話,就想誣陷我,做夢!”

“你!”鄭懷先氣得手指着他直顫抖,随即将孫振武拉下水,“刑部與京兆尹府一同查證,這些證據皆是事實,你竟颠倒黑白!如此藐視皇上,藐視我大盛皇法,罪該萬死!”

眼見鄭懷先暴跳如雷,葉政廷和孫振武皆閉口不言。薛淩雲冷笑道:“呵……鄭大人,你不就是因為我闖京兆尹府救我手下一事,對薛某耿耿于懷嗎?那事還是你京兆尹府欺人在先,至于步步緊逼置我于死地麽?”

聽薛淩雲紅口白牙竟将所犯滔天大罪輕描淡寫,偷梁換柱變成私怨,鄭懷先更加暴怒:“薛淩雲,你血口噴人!”

“我血口噴人?”薛淩雲眼神如刀盯着鄭懷先,“你提了那麽多似是而非的證據,且不論大多指向不明。我且問你,犯罪需要動機,我與康郡王無冤無仇,我為何要冒殺頭死罪暗害他?!”

此言一出,鄭懷先頓時瞠目結舌張口無語,結結巴巴地道:“證人不是、不是說了麽?你誣陷康郡王調用西山營的人暗算你。”

“那鄭大人可查到西山營的人了麽?”薛淩雲針鋒相對,“康郡王調用西山營何人、何時、用何種方法暗算我?他又為何要暗算我?”

西山營乃葉仲卿的人,他要用來做見得不光的事,自然會将所有痕跡都抹平,光憑京兆尹和刑部如何能探得真相。

“這……”鄭懷先被難住了,他确實沒有查出二人究竟有什麽恩怨。時間這麽短,那事情葉恒豐又不敢大肆宣揚,薛淩雲更是不想鬧得人盡皆知。此時葉恒豐人又死了,薛淩雲是撬不開的死鴨子嘴,當真叫他一籌莫展。

薛淩雲占了上風,還是不放過他,又道:“還有,康郡王貴為皇子,若當真是我半夜刺殺他,他有什麽理由替我瞞着,硬說自己摔傷?”

“還不是你威脅了他!”鄭懷先怒道。

“我威脅他?”薛淩雲哈哈大笑,“鄭大人,我看你是鮑魚吃多吃糊塗了吧?我薛淩雲不過是個異姓王世子,康郡王可是皇上的郡王,他肯受我威脅?”

鄭懷先喜歡吃鮑魚,到哪裏都要別人備上鮑魚,此事雖不是什麽違法的事,總歸是難登大雅之堂,被薛淩雲拿到皇帝面前說,他臉上更是挂不住。鄭懷先辯不過他,心裏憋屈又羞得慌,尴尬地不敢看葉政廷,氣得一甩衣袖哭喪着臉閉口不言。

葉政廷看着吵鬧的雙方,心道:若是因薛淩雲謀害皇子一事降罪薛家,倒是可以順理成章将薛其鋼父女的兵權奪了。可此事發生得太不是時候,葉仲卿去流番洲還不足三個月,只怕還沒滲透進薛家軍的皮毛,此時降罪只會逼反薛其鋼,得不償失。

葉政廷揉揉眉心,撐着書案站起來道:“既然薛淩雲嫌疑最重,現在又無确鑿證據,先羁押天牢,待事情水落石出再說。”随即看向一句話也沒說的孫振武,“孫卿,你看如何?”

孫振武避嫌,低眉垂目:“臣無異議。”

“好,先帶下去……朕乏了。”葉政廷在左忠勇攙扶下往後殿去,短短兩日的身心俱疲,他竟是有些佝偻了。

鄭懷先看着薛淩雲得意一笑:總算将這混世魔王降住了,進了天牢,有你好受的!

鄭懷先不是什麽君子,心中狹窄睚眦必報,要讓天牢中的獄卒好好“招待”這位煜王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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