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天海之旅(7)
第8章 天海之旅(7)
“主犯被判了五年,其餘人三年到半年不等。”
謝春野蹙眉說着,點開嫌疑犯的正面入獄照。
主犯臉上被打了馬賽克,但仍能明顯看出是個高大健碩的光頭男。
接下來根據關鍵詞,謝春野又很快搜出了其餘相關報道,有些媒體還分享了機場內部流出的監控視頻。雖然有馬賽克,不過前因後果依然非常清晰。
地鐵站裏游客衆多,乘務員小姐在努力維持着秩序。
她勸光頭男人不要插隊,站在黃線上遠離軌道縫隙,以免地鐵來時遇到危險。
光頭男人卻脾氣暴躁,覺得自己被挑釁了,當即發作起來。
他從背包拿出自己在免稅店買的伏特加,一酒瓶就砸在了乘務員的腦袋上。
與他同行的光頭好兄弟們肆無忌憚扯開其他游客,齊齊圍了上來。
原本穿着得體的乘務員小姐,在擁擠人流的沉默圍觀下,逐漸披頭散發。
玻璃碎片劃破手掌面頰,淤青眼角滲出鮮血,深藍短裙直接被扔進了垃圾桶。
沒有一個游客膽敢上前幫忙,直到偷懶去廁所抽煙的保安匆忙趕回。
可保安也奈何不了光頭男人,甚至卑躬屈膝地不太敢勸架,只能去通知樓上的警察過來處理。
一星期後,地鐵視頻被大肆傳播,卻有網友拍到光頭男人并未被拘捕,還在夜市上嚣張地喝酒吹牛,說要報複那個不長眼找警察的保安。
網民沸騰,曾經去過天海城的旅客們分享了各種不堪經歷。
——這些光頭,在天海城裏似乎有着過于超然的地位,才敢如此嚣張地無視法紀。
第二天,乘務員小姐在崗位上卧軌自盡。
人死燈滅,網上的喧鬧也被歲月磨滅。
“因為那個光頭不肯好好排隊,引發了接下來的一切……現在她才會想殺死所有不遵守秩序的人,”謝春野若有所思,把手機遞給宋葬,讓他也看看,“我們今天經歷的這些場景重現,應該是她殘留下來的執念。”
宋葬沒有插話,安安靜靜把謝春野浏覽的報道都看了一遍。
光頭一行人為何如此嚣張,可以長期逍遙法外?要麽身份特殊,要麽有後臺,就連鬧出人命也無所謂,這些事情似乎在天海城裏屢見不鮮。
不過,哪怕這條新聞在網上火了一把,犯罪者們的真實背景也沒有被真正揭開過,所有媒體都籠統地将其稱為黑惡勢力。
熱度一過,再無後續進展。
宋葬微微挑眉,将這些細節記在心裏,手機也還給了邱爽。
“所以她是鬼嗎?”林文靜冷不丁問。
“勉強算是,但鬼也分好壞,”謝春野語氣平靜,“她不殺我們,我們也沒必要殺她。”
“如果我死了,我也要做這麽牛叉的女鬼,”邱爽說着,不由有些義憤填膺,她看向乘務員小姐的視線帶着同情與敬佩的光,“但是氣死我了,好慘啊,姐姐還是太善良了!”
“球球你吃點冰淇淋,別氣別氣,”肖黎黎淡定地将小勺遞過去,喂給邱爽一口,“我瞞着安檢把破窗錘帶進來了,你要是不高興,就拿去幫人家姐姐一起開瓢!”
看着兩人的互動,林文靜神色沒什麽波瀾,等到肖黎黎說完最後那句話時,她卻突然微笑開口:“不行,錘子給我保管。”
肖黎黎一噎,居然真的老老實實把破窗錘交給了林文靜。
謝春野沒管她們,但接下來事情發展,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和肖黎黎一起分吃完巧克力聖代以後,邱爽重振旗鼓,竟開始緊密監督起其他旅客的行為。
尤其是新聞報道裏顯露過身影的那些從犯。
看到光頭男人的同伴鬼鬼祟祟想離開黃線,她便雙眼一亮,直接大着膽子招手說道:“姐姐姐姐!那個人插隊!”
乘務員小姐笑着擡起警棍,勤勤懇懇進行起開瓢行動,與此同時,她看向邱爽的目光莫名溫柔了許多。
宋葬恐怕是唯一在瑟瑟發抖的玩家。
他不敢直視那樣暴力的場景,垂下腦袋盯着鞋尖,臉色頗為蒼白。
地鐵站裏的腥氣兒愈發明顯,不知從何時起,地板出現了一絲輕微震動,若隐若現的血水從大理石縫隙中悄然滲出。
“啊!”
宋葬發出驚呼,引得謝春野也低頭看去。
随即謝春野輕“啧”一聲,擡手将寧思思給抱了起來。
小姑娘似乎是第一次被大人抱得這麽高,滿臉新奇地笑出聲音。
也就在這時,衆人苦等許久的地鐵終于進站。
乘務員小姐将警棍還給保安,步伐輕快地朝邱爽這邊走了過來。
她溫溫柔柔地對邱爽說:“尊敬的旅客,在地鐵上請勿進食,避免大聲喧嘩,禁止使用移動設備進行遠程通話。”
說完這句沒頭沒尾的話,她便笑着轉身離開。
“什麽意思?”邱爽愣愣問。
林文靜摸摸她的頭發:“不能吃喝,不能說話太大聲,不能用手機打電話。”
“噢……”
“大家都把手機關機,這是她提前給我們透露的規則,”謝春野補充,“一定要遵守,否則腦袋可能就保不住了。”
邱爽表情一僵,急忙關了手機,在上車前趕緊把還剩兩口的可樂扔進垃圾桶。
乘務員給予的提示非常珍貴,地鐵剛啓動沒多久,就出事了。
“不要!不要!”
讓人略感熟悉的哭鬧聲在耳邊響起。
是那個陰差陽錯害得奶奶被開瓢的小男孩。他想吃糖,死死攥着糖果,無論如何都不肯松手。
他媽媽似乎瀕臨崩潰,一邊大聲說着不行,害死奶奶的壞孩子不準吃糖,撸起袖子就想當衆打他屁股。
謝春野見狀,立刻轉頭對衆人叮囑:“屁股都別坐死了,準備好随時跑路。”
“什麽,什麽意思?”
變故來得比他預料中更快,下一瞬間,幾陣轟隆隆的巨響聲便蓋過行駛的噪音,從地鐵後方傳來。
他們坐的是最後一節車廂,從寬大的玻璃窗向後看去,竟有一股暗紅色的潮水若隐若現。
那潮水的速度越來越快,緊緊跟随着飛速行駛的地鐵,死咬不放般洶湧奔來。
“那是什麽鬼東西?”邱爽抱着林文靜小聲驚呼。
話音剛落,只聽“啪”的一聲,某種構成不明的暗紅塊狀物就撞到了玻璃窗上。詭異的血紅液體被撞擊擠壓而出,順着窗邊汩汩滑落,似乎連防彈玻璃本身也被砸出了一絲縫隙。
地鐵內靜默剎那,緊接着就有接二連三的大量“血塊”朝車窗飛來,像是潮水向人類抛出的誘餌。
“趕緊跑,跟着我。”
謝春野低聲說完,一把抱起寧思思,轉身就朝前方的車廂跑去。
其餘游客都沒反應過來,仿佛足下生根似的呆愣在原地,或是探頭看着洶湧的“洪水”大呼小叫。
宋葬臉色微白,輕咬着唇跟在謝春野身後。他跑得不慢,但也絕對不快。
他的速度比三個女生稍快些許,卻同時要與謝春野的體能拉開差距,控制起來還是蠻麻煩的。
等到主動殿後的肖黎黎也不緊不慢跨過兩道車門,最後一截的車廂玻璃終于被徹底砸破。
所有違反過規則的人似乎都被“血塊”給标記了,他們的腦袋竟然被直接洞穿,連最後一絲慘呼也來不及發出。
某些幸免于難的游客吓得大聲尖叫,卻讓事态變得愈發絕望,轉瞬間,滿地都是倒地不起的無頭人。
潔白幹淨的地板牆壁被鮮血強勢浸泡侵染,僵硬冰冷的無頭屍體們被血水逐漸吞吃。
愈發濃郁的鐵腥潮濕氣瘋狂蔓延席卷,完全沒看懂發生了什麽的幸存者們神魂驚懼、目瞪口呆。
看到狂奔向前的謝春野一行人從他們眼前掠過,大家都趕緊哆哆嗦嗦地跟了上去。
謝春野單手抱着寧思思,依然動作靈敏,左繞右繞避開了所有擋在前面的呆愣游客。
宋葬老老實實跟在他身後,而邱爽不小心撞上了一個中年男人。
她腦門被撞得紅起一片,狼狽地死死捂住嘴,在忍不住叫出聲之前連忙拔腿就跑。
宋葬能清楚地聽見林文靜低笑出聲,帶着幾絲無奈和愉悅。
這兩個女人到底什麽關系?為什麽在這種時候還笑得出來?
好怪啊,他不太懂。
一直跑到車廂中段,勉強甩開潮水,留出一段安全距離,謝春野才緩緩停下腳步。
他臉不紅氣不喘,淡定依舊。
倒是宋葬微微彎下身子,靠在扶手上佯裝自己喘不過氣,眸裏泛起潋滟水光。看起來可憐兮兮的,讓一個旅客都忍不住想給他讓座。
不過那人左右打量一番,最終決定把座位讓給了單身帶娃的謝春野。
“多謝。”
謝春野沒有推辭,把一臉美滋滋的寧思思安置在座位上,順便随口與旅客說了那三條注意事項。
茫然的旅客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他看着謝春野,随即又順着他的目光向地鐵後方看去。
洶湧發暗的血海仍在向前肆意擴張,近乎猙獰的血塊們周身長出數道肉芽,爬行着跳過去貼在慌亂大喊的人類臉上。
“那是,那是什麽怪物……”
旅客嘴唇發白,渾身顫抖。
“小點聲,”謝春野淡淡開口,接着繼續提醒衆人,“都提起心,別讓血塊沾到身上,哪怕它不想殺死你,你也有被它污染的可能。”
“謝哥,污染……是什麽意思?”宋葬喘着氣小聲問。
“下地鐵再說。”
謝春野沒解釋,只是神色晦暗了幾分,莫名其妙又牽起寧思思的手。
寧思思高興地抱着他的手晃來晃去。
他對于如何與小女孩相處很有經驗,寧思思一路上不僅沒有鬧騰,還格外興致勃勃,俨然是把謝春野當成了帥氣的大哥哥角色。
而宋葬暗自把污染二字記了下來,饒有興致地摸了摸手腕。
先前巴士上的血盆大口,試圖把他勒死的那根詭異黑線,以及将黑線燃燒殆盡的青色火焰,是否都算是不同類型的污染源呢?
也許這就是為什麽,那時王澍突然變得無比歇斯底裏。
至于現在,看起來最像怪物的東西還纏在宋葬身上……
但宋葬完全沒感覺自己有被污染。
他情緒很穩定,演技似乎也在鍛煉中有所精進。
似乎是感受到宋葬的疑惑,他左腕突然傳來奇怪觸感,像是被安撫似的舔了一下。
宋葬安靜地抿着唇,将視線掩飾般移向車窗外,臉頰泛着絲絲不自在的紅意。
從外人的角度來看,他只是體力不好,跑步太久才會通紅。
只有那個壞東西知道真相,并得意洋洋地纏着他手腕蹭來蹭去,磨得他又燙又癢。
到底為什麽要這樣對他……好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