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天海之旅(6)
第7章 天海之旅(6)
謝春野對宋葬的遭遇一無所知,但他确實起到了很好的帶頭作用。
許多旅客跟着陸續排在他們一行人身後,隊伍逐漸變得秩序井然。
但需要前往4號航站樓的人實在太多,站臺大部分地方依然還是亂糟糟的,孩子哭鬧,情侶嬉笑,上班族接二連三的工作電話……
保安的耐心在這時抵達極限。
他揮舞起警棍,機械般反複大喊:“排隊乘車!排隊乘車!排隊乘車!”
緊接着,身穿深藍工作裝的乘務員驀然擡頭。
她像是被激活了某種開關似的,從地鐵門口快步走進人群,嘴裏反複吐出的話語與保安如出一轍。
“排隊乘車!排隊乘車!排隊乘車!”
她的職業微笑标準且友善,行走速度快得詭谲。雖然一直在大聲喊話,但她的上半張臉幾乎沒有任何波動幅度,仔細看去似乎有些僵硬,喊聲卻一點一點變得瘋狂而歇斯底裏。
越聽越讓人感覺瘆得慌。
如此怪異的表現反而更有作用,地鐵站裏的嘈雜聲消了不少,大家都老老實實地開始排隊,可還有人受不得被管束。
一個戴着大金項鏈的光頭男人冷哼一聲:“你個小娘皮什麽意思?啊?瞧不起我?”
“就是就是!”
他的同伴紛紛附和,語氣不懷好意。
乘務員并沒有正面回答。
她從黑臉保安手裏接過警棍,轉身看向光頭男人,笑容親切可掬:“這位先生,請您遵守秩序,排隊乘車,保管好您的財物,照顧好同行的老人和孩子。”
這句格外死板僵硬的話語,被解讀為挑釁。光頭男人眉毛倒豎,嗤笑着罵出幾句髒話,将背包一扔,仗着體格優勢就想去搶她手裏的電棍。
但下一瞬間,看似溫柔的乘務員小姐竟然将警棍高高舉起,朝他的光頭上發狠般用力砸去。
“撲哧——”
“喀嚓——”
頭骨碎裂時的巨響,在驟然死寂的地鐵站裏是如此清晰。
光頭男人還沒來得及反抗,就被以一種迅猛而殘忍的方式直接開了瓢。
他沉重的身子向後仰倒,本就裂成兩半的腦袋愈發七零八碎。
粉白腦漿混着鮮血灑落地面,乘務員卻依舊沒有停止毆打。
她笑容溫和,舉着電棍,反複揮舞手臂。
一下,兩下,三下。
沉重的敲擊聲震耳欲聾,光潔明淨的大理石地板裂開道道深痕,血液淅淅瀝瀝浸染在裂縫裏,鮮紅濃郁。
所有人都被她瘋狂的行為所震懾,包括保安在內,全員鴉雀無聲。
不知過了過久,乘務員小姐才終于緩過神。她扔開警棍,站起身來,一如往常那般溫聲說:“感謝各位旅客的耐心配合。”
眼見事态平息,保安黑着臉打開對講機吩咐幾句,很快叫來了更多黑衣保安。
已然冰冷的無頭男屍被三人合力搬走,其餘保安負責維修工作。他們當場将那塊碎裂的大理石地板撬開,換上嶄新磚塊,動作無比娴熟,就好像這種事情并非首次發生。
保潔阿姨一言不發,推着清潔車穿過人群,将殘留的血跡快速高效地清理幹淨,又一言不發地離去。
唯有愈發濃郁的血腥氣彌漫在半空中,與清潔劑的強烈味道交織在一起,層層疊疊刺激着五感。有人忍不住用濕紙巾捂住口鼻,才能抵擋住異味帶來的反胃感。
謝春野從始至終都沒有太大反應,他知道遵守規則就會安然無恙,所以只是淡定地用手擋住了寧思思的眼睛。
倒是邱爽被吓得不輕,她想跑路,又不敢輕易離開黃線,只好使勁抱着林文靜汲取溫暖,整個人哆哆嗦嗦停不下來。
這類猝不及防的暴力打人事件,對她來說,比深夜巴士裏鬧鬼還要可怕。
因為碰見鬼可能是她的幻覺或游戲設定,而地鐵暴力事件随時可能在現實中發生。
幸虧這次挑事的光頭男人被乘務員小姐武力壓制了。如果她不是選擇開瓢,而只是簡單地暴打那男人一頓,或許邱爽還會拍手叫好。
當然,邱爽再害怕,也沒有宋葬“害怕”。
宋葬眸底已經泛起潋滟淚光,微涼指尖死死扣着手腕,不安地反複摩挲。
他被吓哭了,眼尾微紅,鴉羽般的卷翹睫毛被淚珠一點一點浸濕,又不敢在瘋狂的乘務員面前哭出聲來。所以他只好垂下腦袋,将那張精致蒼白的臉藏在旁人身後,努力藏起自己濕漉漉的眼眸。
【特殊稱號:假面(36/100)】
看一場好戲,血賺十幾點經驗值。
而看見宋葬哆嗦恐懼的模樣,謝春野有些無奈地輕輕嘆氣,不由吐槽道:“……我妹都沒你那麽能哭。”
宋葬閉了閉眼,像是在努力往回憋眼淚,急忙小聲道歉:“我會想辦法改掉的。”
話音剛落,他左腕間的灼燒感突然間強烈起來,像是被誰憤怒啃了好幾口。
怎麽着,這個壞東西還要阻礙他裝可憐抱大腿?
宋葬心裏想笑,漆黑眼眸裏卻瞬時氤氲起一層朦胧水霧。
緊接着他無視疼痛,繼續一臉可憐地向謝春野求助,聲音越來越軟:“謝哥,我剛才想哭,其實是因為左手突然很疼。我覺得有可能,可能是之前差點被獻祭給怪物的後遺症。當時那張大嘴的牙齒已經碰到我了,很冰,很冷……我有點害怕,你能不能再幫我檢查一下?”
說完,正在莫名其妙給他搗亂的壞東西頓時偃旗息鼓,再也沒讓宋葬感受到絲毫疼痛。
非要這樣才肯放他一馬,真是奇奇怪怪。
“當然可以。”
謝春野推了推眼鏡,态度非常認真。
雖然再認真也檢查不出什麽問題,但宋葬依然把胳膊遞了過去,讓謝春野捏起他冷白纖細的手腕,反複确認查看。
“你手腕有一塊地方到現在還是紅的,過幾天可能會淤青,沒大事,紅花油就能解決。”謝春野沉吟片刻,最終作出判斷。
“真的嗎?那就好。”
瞧見宋葬眼底隐隐的不安,謝春野想了想,再次把他看似平平無奇的黑框眼鏡朝鼻梁上一推,語氣有些意味深長:“真的,至少我沒有看見任何髒東西。”
這句話相當于一個明示,謝春野擁有某種能力或是道具,他能看見副本裏某些值得警惕的“髒東西”。
怪不得在巴士上,他一直都死盯着司機不肯放松警惕,卻又對寧思思頗為溫和。
不過這個能力肯定存在某些限制,否則王澍也不會被吃得左臂只剩骨頭架子,才突然間跳起來發瘋。
自然,偷偷藏在宋葬身上的那個家夥,更加不可能被謝春野輕易察覺。
宋葬摸摸手腕,一臉似懂非懂,同時露出毫無防範的信賴之色,高興道:“太好了,謝哥這麽說我就放心了。”
“嗯,所以你少哭點。”
“……我努力。”
玩家間一番友好交流,讓陰森森的幽青火焰愈發躁動。
宋葬有些不理解它為何如此,于是淺淺勾着唇當作沒看見。
與此同時,周圍四散而開的驚恐旅客們,都被迫硬着頭皮踩上嶄新的大理石地板,老老實實排隊。
乘務員小姐的威懾力比保安要高出不少,她微笑着穿行在人群中引導旅客,态度溫和,脊背挺拔,一板一眼的走路姿勢标準規範。與她先前瘋狂的模樣對比起來,反而更顯瘆人詭異。
邱爽回身戳了戳林文靜,湊在她耳邊小聲嘀咕:“靜靜,我覺得這個乘務員不像是壞人。你看,只要遵守規則就好了,多簡單。她長得那麽好看,溫溫柔柔的,而且也沒打我們。”
對于邱爽這無比抽象的價值觀,林文靜似乎早已習慣。她還配合着邱爽,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所以她到底為什麽會突然爆發呢?”
為什麽對于違反規則的人,反應那麽強烈呢?
這或許是需要一個值得探索的理由。
想做就做,趁着車還沒來,邱爽主動朝乘務員揮了揮手,禮貌問道:“你好姐姐,我們是第一次在機場坐地鐵,不太懂流程。請問到底應該在哪一站下車啊?”
乘務員小姐輕盈走來,接過機票看了一眼,溫和又耐心地回答:“四號航站樓,用時大約十分鐘,屆時會有廣播到站通知。從G出口向外走到盡頭,就是您這趟航班的登機口了。距離登機還有一個小時,您無需太過着急,請務必看顧好您的行李,注意安全,維持秩序。”
邱爽臉蛋一紅:“謝謝姐姐,姐姐你真好。”
謝春野沒管這事,面無表情讓邱爽自由發揮,反正就算乘務員發瘋了也有他兜底,而宋葬卻是若有所思。
他發現這三個女人的心理承受能力,都特別高。
前有王澍被吃掉手臂,後有光頭男人被直接開瓢,這樣血腥暴力的場面,按理說會讓普通人感到恐懼和生理不适。
但林文靜表情都沒變過幾次,邱爽看到漂亮的乘務員還會臉紅……
存在感最低的肖黎黎更加誇張。
別人可能沒發現,但宋葬看得一清二楚,肖黎黎居然趁着光頭男人被暴打的時候,又坐扶梯去了一趟快餐店。
沒錯,她去一樓買了個巧克力聖代。
此時她正拿着塑料勺子站在隊伍裏,眯眼享受聖代的美味。
排在她後面的小男孩也想吃,肖黎黎不給,他就仰起頭嚎啕大哭。
孩子的奶奶看不下去,沖過來就想哄寶貝孫子,但在她腳掌踏出黃線外、試圖與肖黎黎推搡的那一瞬間,她也被乘務員用警棍開了瓢。
乘務員小姐的反應并不像最初那麽激烈。幹脆利落殺完人以後,她收起武器,拿起對講機通知清潔工,又繼續微笑着站在一旁,随時準備服務更多旅客。
肖黎黎側身躲開濺射的鮮血,無比淡定,手上吃聖代的動作甚至沒有停過。
她一邊吃一邊嘟囔道:“對老奶奶還是挺溫和的,沒有過度虐殺。我覺得可能是性別原因?這個姐姐以前經歷過什麽不好的事情嗎?”
“有道理,”謝春野聽到了肖黎黎的話,轉頭看向邱爽,“手機借我一用。”
邱爽挑挑眉,爽快遞過去:“好啊,不許偷偷看我相冊哦。”
謝春野無語地“嗯”了一聲,沒有再多廢話,直接打開浏覽器搜索天海機場的新聞。
搜索引擎頁面與現實相同,卻跳出了許多不存在于現實世界的新聞記錄,謝春野仔細地逐個閱讀,很快就發現一條極為矚目的報道。
【天海機場地鐵強///奸案——打擊本地黑惡勢力,迫在眉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