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疼痛

第39章 疼痛

牧雪害怕江作塵聽到關于清濤宗的事情生氣,便小心翼翼地去看他的表情。

沒想到江作塵只是一愣,緊接着輕嘆了一口氣。

“清濤宗前宗主百年前身亡後,宗門便日漸衰落。那些弟子并非善人,此次受襲,也是他們自作自受。”江作塵緩緩說着,語氣中流露出對于清濤宗弟子的不屑。

牧雪愣了愣,他倒是覺得你梁烨熠一身正氣,并不似什麽惡人。倒是梁烨熠的兩個師兄,給他留下了不太好的印象。

“至于……”江作塵微微停頓,微蹙起眉頭,握着茶杯的手指都收緊了些,似是猶豫地說出了那個名字:“至于牧青黎,他是你的大師兄。但此事已經久遠,你無需知曉細節。梁烨熠所說的那些淨是胡話,你也無須放在心上。”無需知曉嗎?

江作塵始終避開疑問,不願讓他知道一絲一毫。

牧雪頓感失落,江作塵的這一席話,說與不說并沒什麽區別。

雖然事實就擺在牧雪面前,可他心中還有許許多多的疑問等待解答。

牧青黎是因何去世的?他和牧青黎之間是什麽樣的關系?江作塵又為何要收自己為徒?

以及最重要的,江作塵到底是如何看待他的?

“在想什麽?”江作塵見他發呆,輕聲将他喚回,又伸出右手拿起茶壺,斟了杯熱茶,塞到牧雪的手中。

牧雪怔愣地握着熱茶,感受着熱度傳遞到指尖,讓他漸漸地找回知覺。

他心中雖有百般疑問,但他還是下定決心将自己的疑慮按回心底。

若他知道了真相,他和江作塵就無法再像現在這樣相處了。他舍不得。

“沒……沒什麽。”牧雪小聲說着,搖了搖頭。他想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可他雙眼中還是流露出心底的情感,甚至眼眶發紅,漸漸濕潤。

牧雪抿着唇垂下頭去,試圖用劉海遮掩自己的表情。

他不敢再在此處待下去,他怕被江作塵發現,怕被江作塵抛棄。

“師尊,我、我先回去了。”

于是他将茶杯放在桌上,匆忙地撫着矮桌站起身,雙手揪着衣擺,踉跄着朝門邊跑去。

江作塵見狀,連忙擡起左手想要将人攔下。可他的手舉到半空中時,忽地停住,指尖微顫着,似是隐忍着什麽。

牧雪到了門口,才後知後覺自己這般舉動有些失禮,便轉過身去,不敢擡頭地迅速鞠了一躬,又推開門跑了出去。

徒留江作塵在屋內,望向自己空空如也的指尖,眉頭緊蹙。

江作塵保持着舉手的姿勢許久,終是将手放下。

與此同時,他的額頭滲出汗水,身體微微弓起,咬緊牙關,露出了與方才冷靜自持截然不同的痛苦表情。

他擡起右手捂住自己的左側胸口,死死抓住胸口的衣衫,渾身震顫。

他的左胸有一處舊傷,傷及肋骨,藥石難醫。可他沒想到,這一處舊傷會在此刻爆發。

疼痛自他的左胸蔓延開來,牽動着他整條左臂,刻骨鑽心的疼痛讓他再難自持。那疼痛如同千百根針刺入他的手臂,折磨着他的每一寸神經。

他甚至有些慶幸牧雪在此之前離開,這樣便不會讓牧雪知曉,強大如他也會落得如此狼狽模樣。

顫抖着的右手一把抓過桌子上的茶杯,那是牧雪留下的,上面還殘留着人掌心的溫度。他将茶杯擡起,将牧雪方才捏着杯子的位置對準嘴唇,仰起頭将其中茶水一飲而盡。

這杯茶,與他方才喝的那杯并無差別,可卻讓他迅速冷靜下來,适時地緩解了他左胸的疼痛。

額頭的汗水滴落而下,緊抿的薄唇間也傳出一兩聲隐忍的悶哼,随着時間漸漸流逝,那股折磨人的疼痛終于漸漸散去。他松了口氣,可他的左胸連同左臂變得麻木,連舉起手的動作都顯得吃力。

他伸出左手,試着握拳,卻抖得不像話。

他只得放棄了嘗試,一甩衣袖,任憑左臂吊在身側不受控制,用另一手斟了杯茶水,再度飲盡,随後望着手中的茶杯,出神許久。

半炷香後,他感到身體的力氣漸漸回來,才将那茶杯收起,一手撐着膝蓋站起身,勉強直起腰背,向外走去。

正在回家的路上的牧雪并不知江作塵那頭的情況。

他腳步匆匆,冰冷的寒風夾雜着飄雪迎面而來,将他的眼淚在睫毛上凍成冰花,又被接下來流淌而出的眼淚所融化。他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淚,甚至發出輕微的泣聲,不斷地用衣袖擦拭,卻怎麽也擦不幹淨。

他害怕被別人發現自己的模樣,加快腳步,躲進了自己的家中。

數日未歸,他的屋子裏一如往日模樣,就好似有人替他打掃過一般。可屋子中的每一個擺件都擺在原本的位置上,并不似有人來過。

當然,牧雪此刻也無心注意這些,他撲進床鋪之中,抽着鼻子,把眼淚蹭到了被子上。

熟悉的環境讓他漸漸安心下來,他擦幹眼淚,坐起身,不經意間看到了塞滿了書本的書櫃,忽地清醒過來。

他應該思考一下方才梁烨熠和江作塵說的話,其中到底隐藏了怎樣的訊息。

想到這,牧雪連忙翻身下床,從一旁的櫃子裏抽出筆墨紙硯,擺放在桌子上。他迅速地研好了墨,一手撩起衣袖,一手提筆,将所有人的關系理清在紙上。

“牧青黎……應該就是大師兄沒錯了。梁烨熠說牧青黎是他的恩人,或許是牧青黎在什麽時候救過他的命……”牧雪一遍嘟囔着,一遍在紙上寫寫畫畫,時不時撓頭,十分專注認真,“梁烨熠的師兄說他們‘不欠江作塵什麽’,梁烨熠卻說‘全宗門深感內疚’……”

推理人與人之間的關系實在是太為難牧雪了,不過多時,他原本幹淨的小臉上就滿是墨痕,且全然不知。

牧雪閉上眼睛皺着眉,過了半晌才反應過來,喃喃自語道:“或許大師兄并不是救了梁烨熠一個人,而是救了他們宗門的很多人。深感內疚……莫非大師兄就是因為救人去世的?!”

如果是這樣,喜歡大師兄的江作塵,自然不願意看到清濤宗的弟子。

牧雪一愣,感到驚訝的同時,連忙在紙上記錄下這一條重要消息。

可大師兄又是在什麽時候為了救清濤宗弟子而死?為何危及全宗門的事情,史書之上從無記載?

牧雪筆尖一頓,一段回憶驀然湧了上來。

“人魔大戰……那段缺少細節的奇怪歷史。”

那段只寫了江作塵參與其中,卻絲毫不提其中細節,并且突兀地缺失片段的歷史!

牧雪連忙起身,将桌子上的筆墨囫囵收入儲物戒中,便匆匆跑出門去。

屋外風雪未熄,他卻想要趁此到松月峰一趟,到藏書閣中尋找人魔大戰的真相。

牧雪直奔松月峰藏書閣,一路上遇到不少松月峰和幽竹峰的弟子。

潔白的衣擺随着牧雪急匆匆的腳步飛揚而起,勾得周圍弟子目光陣陣。

他們并非第一次在松月峰上見到牧雪,卻不知向來溫柔可人的大衆情人,今日為何行色匆匆?他們想要上前搭話,可猶豫了一會兒,牧雪便已經消失在了他們的視線中。

牧雪鑽進藏書閣中,直奔第二層。

他之前就是在這裏找到的《退魔錄》,只要仔細搜查一番,說不定能找到類似的史書。藏書閣中的史書有那麽多本,他不信每一本史書上的人魔大戰都不完整!

日落西山,天色暗淡。

藏書閣的弟子點起了燭燈,照亮變得昏暗的屋子。為了避免失火,燭燈擺放得與書架略遠了些,因此,并無人注意到角落中的牧雪。

牧雪背靠書櫃,跌坐在地上,雙眼放空地發着呆。

沒有……都沒有……

所有的史書都一模一樣,沒有一本記錄着有關清濤宗或是牧青黎的內容,而且都缺失與江作塵有關的細節。

牧雪幾乎要懷疑自己的想法是不是并不靠譜了。

可除此之外,他想不到其他可能性了。

“哎……白跑一趟,居然一無所獲。”牧雪嘟囔着站起身,拍了拍衣擺上的灰塵,走下了樓去。

他空着手離開,剛踏出藏書閣的門,便有一名身着松月峰的子弟迎面而來。這人的修為與牧雪相比更高一層,牧雪無法探出他的境界,便警惕起來。

可那弟子只是面帶微笑走上前,輕言細語地對他說道:“你是淩寒峰的牧雪師弟吧?來松月峰,是想找什麽秘籍嗎?”

牧雪愣了一下,搖了搖頭說道:“我只是來找些史書看。這位師兄,找我有什麽事嗎?”

不得不說,牧雪此次出宗門經歷繁多,此時面對陌生人的搭話,他并不會再感到慌亂迷茫,而是游刃有餘地回應。同時,他也更加了解人心本質,因此更加警惕小心,生怕對方心懷不軌,話語之間也帶上了淡淡的疏離。

可他這副樣子落入有心人眼中,反倒要比往日懵懂的模樣,更動人心弦。

那名弟子笑了笑,對他一揖,語氣溫和地說道:“在下松月峰弟子段宇航,是宗主門下五弟子。我入門已有近百年,對松月峰了如指掌。我看牧雪師弟愁眉苦臉,似是遇到了麻煩。若是有需要請盡管提出,我會幫忙。”

牧雪有些懷疑地朝段宇航看去,打量着他和善的面容,心中更是疑惑。

他們非親非故,為何他非要幫忙,是有何企圖?

周圍的弟子見狀,議論紛紛。

“段師兄又搭讪了……他可真是男女通吃。”

“牧雪師弟看着挺單純的,該不會被他騙吧。聽說段師兄一個月能換三個道侶呢。”

“他就不怕惹到江峰主?難不成不知道江峰主的可怕之處?”

“他都入門這麽久了,不會不知道吧……”

他們聲音雖小,卻還是鑽進了牧雪耳朵。

牧雪頓時明了其中含義,但他毫不在意段宇航看向他時的黏膩眼神,而是思考起了另一件事。

入門近百年的段宇航對松月峰了如指掌,那麽同樣早早就入了淩寒峰的二師兄澹無為,是不是也知道些什麽?

淩寒峰上,正在煮茶的澹無為無端打了個噴嚏,一擡頭,正對上夕晞眉頭緊鎖、滿腹心思的模樣。

【作者有話說】

夕晞:(去向二師兄告狀)

澹無為:跟我告狀有啥用啊我才是師門裏地位最低的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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