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照片是他拍視角，江言微微仰着頭注視着煙花，似乎完全沒有察覺周圍的視線，而在拍攝之人的鏡頭下，則蘊含了無窮的愛意和欣賞。
外面的煙花還在放着，燦爛又盛大，停歇的片刻在窗戶玻璃上映出許熠僵硬的臉。
他在劇組人緣也算不錯，好幾個都給他發來了消息：
[許老師，快出來看煙花]
[今晚有土豪放煙花哎，你人呢？]
[看我新拍的煙花，怎麽樣？]
明明都是好心，可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卻全都變成了紮向他的尖刀。
許熠不知道自己該怎麽接受，他摁滅手機假裝自己沒看到那些聊天信息，一個人進了浴室。
冰冷的水兜頭澆下來，帶着徹骨的寒意，許熠被凍得直打哆嗦，可現在如果不做點什麽暫時轉移注意力，他覺得自己完全撐不下去。
他之前不停地想過是不是自己太過于敏感和小心眼，可是晏群對江言這個偶像的上心程度和對自己這個男朋友的上心程度完全是雲泥之別。
他承認江言比自己優秀，能吸粉晏群也是江言自己的本事，可他同時也嫉妒江言，輕而易舉就能得到晏群那麽多的心思。
所以自己呢？
自己這個男朋友在他心裏，到底算什麽呢？
許熠給不出答案。
這幾天的戲都很辛苦，玉逢音已經到了強弩之末，修為只剩下一成的他被正道追殺，身上受着傷，穿着破爛，連一口吃的都沒有，還因為偷饅頭被人暴打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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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追求真實感，那些踩在許熠身上的腳都是真踩，還有被髒水潑到身上，污臭的泥土糊了他滿臉。
每次下戲之後他第一件做的事就是洗澡。
今天許熠剛洗完出來，就看到了手機裏晏群發來的消息。
[要不要一起吃飯？]
第二條間隔了一個小時：
[發錯了]
他發給誰的許熠已經不想去猜了，但是心裏也有答案。
晏群這幾天一直都沒有給他發過任何消息，同樣的，許熠也沒聯系對方。
這幾天拍戲就已經夠讓他心累了，他實在不想再因為這些事情和對方起沖突。
在兩個人談戀愛以來，幾乎一直都是他在單方面地付出，可他也是人，他也會累，也希望從晏群這裏得到情緒價值。
許熠從對話框退了出去，沒理會晏群的消息。
可他沒想到，晚上的時候，對方居然又打過來了電話。
晏群很少會主動聯系他，還是後來許熠一遍遍地說自己有多想他，希望他可以跟自己分享生活，晏群的話才比以前多了一些。
許熠接通電話，晏群的聲音就傳了過來：“你沒看到我發你的消息嗎？”
他的語氣實在算不上和善，甚至還有點興師問罪的意思，許熠不明白他哪裏來的火氣。
敷衍地嗯了一聲：“看到了。”
晏群的火氣更大了：“那你為什麽不回？”
許熠現在疲憊不已，輕輕嘆了口氣：“你都說發錯人了，我該怎麽回？”
“我......”晏群那邊明顯卡了殼，沉默幾秒後他才繼續道：“那你就不會問問我本來打算發給誰嗎？”
“那請問你本來打算發給誰？”
“當然是江言，我和他一起去了一家西餐廳，味道挺好的。”
“嗯。”許熠的聲音聽起來沒什麽起伏：“知道了，還有事嗎？沒事就挂了吧。”
晏群聽着他這種敷衍至極的态度終于炸了：“許熠，你這是什麽态度？”
其實許熠不說晏群也能察覺得出來他是個醋勁兒挺大的人，以往每次自己當着他的面對江言好許熠都會鬧脾氣再哼哼唧唧地撒嬌。
就像是一只缺愛求撫摸的小貓一樣，渴求着自己給他一些愛，之後便會變着法地撒嬌回報，露着軟乎乎的肚皮給摸。
盡管不願意承認，以前也覺得不屑，可是晏群卻知道自己很吃許熠這一套，享受他的甜言蜜語，享受他溫順低下地哄自己。
可那天撞到他和姜博文在一起吃飯，還約夜跑，許熠居然連一個主動的解釋都不給自己。
煙花确實是他準備的，可是那條朋友圈卻是僅許熠可見，他發出去之後就迫不及待地等着許熠來主動找自己，還沒住劇組安排的酒店，自己開了溫泉房，可是他每隔一個小時刷新一下消息，卻一直都沒有收到哪怕一個字。
明明前幾天他還又乖又黏地說想自己，想讓自己來看他，可現在呢？
為什麽自己已經站到他面前了，他都不來找。
還好幾天都不跟自己說話發消息。
甚至自己主動給他發了，他都假裝沒看到不理自己。
晏群不知道為什麽許熠會突然變成這樣，以往自己給他發一條他能回十條，他本來都已經能想到許熠會問本來要發給誰，然後再撒嬌說要自己和他一起去。
可是什麽都沒有。
只有敷衍至極的一句知道了。
“我什麽态度？”許熠都快被他這種強詞奪理的發問弄笑了：“我一沒有對你大吼大叫，二也順着你的話把該問的問了，晏群，你到底想要我怎麽樣？”
他現在是真的搞不懂晏群的心思，如果放在以前，許熠很樂意去猜，也樂意試探對方的心意，他只覺得晏群哪裏都可愛，可是晏群呢，他有過一次關注自己的情緒嗎？
“我......”
晏群心裏很想讓許熠來跟自己服個軟，可他卻被對方的話堵得啞口無言。
“我确實還有件事想跟你說，”晏群磨着牙：“我馬上要競賽了，最近半個月都沒有時間，這是我給你打的最後一次電話，你別煩我，也別給我發消息。”
頓了頓，他又補充道：“我也會先回學校住。”
許熠那邊是長長的沉默。
半晌，晏群只聽到手機裏傳來一道疲憊不堪的聲音：
“好。”
挂完了電話，許熠居然覺得自己陷入了平靜。
他正在煩心自己和晏群之間的事情要怎麽解決，對方就直接給他下了半個月不聯系的通牒。
他不知道別的情侶相處是怎麽樣，也是會忙起來，就斷聯半個月嗎？
真的就連打幾分鐘的電話，或者手機上發一條消息，都沒有時間嗎？
自己和阿星談戀愛的時候，明明不是這樣的。
那時候他們幾乎一有時間就會打電話，在手機裏分享日常。
他覺得阿星是愛他的，可是阿星後來也說斷就斷。
而晏群雖然沒有和他分手，但是毫不顧及他的感受。
許熠可悲地覺得，自己對于別人來說，好像永遠是可有可無，閑時消遣的玩具。
被丢了不會心疼，不會難過。
許熠現在也是真的不知道自己究竟應該怎麽做，才能留住愛人的心。
他不禁又想到那個晏群喜歡的人，他們在一起過嗎？晏群對他，也是像對自己一樣嗎？
殺青的那天，許熠收到了兩束花，一束是江言送的，他還在S市忙着《樂之聲》的錄制，給許熠發了消息說了情況，還說等他回來就帶他一起去射箭。
另一束是姜博文親自送過來的，還附贈了一盒進口的巧克力。
“他們都說這個好吃，我就讓助理從國外買了點帶回來。”
“你嘗嘗，可以的話我那裏還有不少，都給你。”
許熠奇怪：“你不是對高熱量深惡痛絕嗎？怎麽還買巧克力啊。”
姜博文當然不能說是特地為了他買的，還在網上求助了大師。
他搪塞道：“就，偶爾吃一顆也沒事。”
“看來我又要加班鍛煉了，”許熠抱着那盒巧克力笑道：“真是甜蜜的負擔啊。”
姜博文連忙道：“我可以陪你。”
“你不是在劇組拍戲嗎？我都殺青了，怎麽陪？”
姜博文抿了下嘴唇：“可以開視頻。”
許熠看他一臉認真的樣子完全不像開玩笑，連忙道：“那就不用了，你每天拍戲都已經很辛苦了。”
他看着對方的眼睛，彎起唇角：“姜博文，謝謝你。”
他不是那種記仇的人，不管怎麽說，這段時間幾乎都是姜博文在陪着他。
大明星每天自己的事情一大堆，居然還能擠出時間來找許熠聊天。
甚至隔三差五就托助理往劇組跑，給許熠帶各種水果零食飲料，以一己之力養活了大半個劇組。
甚至還扭轉了一些他在圈內的風評。
姜博文看着許熠認真的模樣，那雙風情的眼睛裏流露着真誠的情緒，讓他覺得自己的心髒都被擊中了。
他轉移話題：“你接下來有什麽安排嗎？”
許熠：“看公司怎麽安排吧，應該也有一段時間能休息。”
姜博文試探着開口：“那你會來探班我嗎？”
他說完還有點忐忑，朝着許熠露出期許的目光。
許熠也笑了笑，給他吃了顆定心丸：“會。”
許熠沒急着回S市，晏群說的半個月時間還沒到，他暫時不想回去面對空蕩蕩的房間。
其實他還有一種不算好的預感，晏群就算競賽結束，也許也不一定會回來。
許熠把自己的東西打包郵寄回了S市，自己則買了一張去雲城的機票。
雲城的風景很好，是一個适合旅游的地方。
現在是淡季，游客很少去，許熠在主動幫一個姑娘提了箱子以後成功混進了她們的大學生“特種兵團”。
都是些十八九的年輕人，精力旺盛得很，許熠跟着她們旅游下來都覺得自己的雙腿不屬于自己了。
整整十幾個小時完全不帶休息的，全靠兩條腿。
但也不是完全沒好處，許熠跟着她們看了次山頂日出。
小姑娘很興奮地拉着他來拍合影，她們完全沒認出許熠是明星，只覺得這個大哥哥長得帥人還不錯。
許熠在三個女孩旁邊比了個剪刀手，背後是升起的太陽。
晨光把他的臉染上了一層溫柔的金色。
女孩們很快要開始自己的下一站，在公交站前跟許熠揮手道了別，許熠回到酒店後洗完澡整整在床上睡了一天。
醒過來的時候還覺得腰酸背痛。
這絕對是他最累的一次旅游，許熠揉着酸痛的腿，拉開窗簾看着外面的公園風景。
晏群依舊沒有給他發來任何消息，他也試着不去想對方，雲城陌生的風景和陌生的人，都讓他暫時脫離了那些情緒。
其實許熠自己心裏也有點想知道，如果自己不主動，是不是晏群就永遠不會來找自己。
他在這裏住了三天，第四天的時候，接到了房東打來的電話，說房租快到期了，問他還續不續。
許熠這才恍惚地想到，兩年的時間居然過去得這麽快。
他道：“不續了。”
房東那邊也沒說什麽，囑咐他在半個月之內把屋子裏的東西收拾好帶走，別有什麽落下的。
在祁星折當初離開以後，許熠無數次幻想過對方會不會在某一天回來，萬一他找不到自己怎麽辦，于是他主動把祁星折住過的房子租了下來。
還留着一把備用鑰匙放在他和祁星折兩個人才知道的位置。
祁星折走的時候，很多東西都沒帶走，幾乎是原封不動地留在了房子裏。
這件房子的每個角落許熠都熟悉，以前他只要一有時間回來就會在這裏待着，一待就是一整天。
再後來，漸漸地變成了半天，幾小時。
後來，許熠就不再來了。
打開門的時候，因為沒人打掃的緣故，裏面的灰塵鋪面而來，嗆得許熠咳嗽了幾聲。
桌上放着半罐子檸檬糖，是他以前買給祁星折的。
阿星說過，他最喜歡檸檬味道的糖果，酸甜交織，可他走的時候，連這個也沒帶走。
許熠掀開蓋在沙發上的塵罩，靜靜地坐着，看着房子裏的一切。
那些塵封的記憶，也如同潮水般湧過來。
剛被分手的那段時間，他一有時間就往回跑，回來之後第一件事就是把這裏打掃一遍。
阿星也許是因為生氣自己不常回來看他才不理自己的，自己不能讓阿星回來看到家裏還是髒兮兮的。
就這樣，他懷着也許自己第二天睜開眼睛就能看到阿星的心思在這間破舊的房子裏度過了一個又一個夜晚。
從原先的滿懷期望，再到一點一點失望。
在桌上有一個相框，裏面是他和阿星唯一的一張合影。
是在一個下午許熠用手機拍的，祁星折明明長得漂亮，卻總是自卑，總是說醜，幾乎都不讓許熠給他拍照，那天許熠剛帶着他去店裏買了情侶裝，公園長椅上，祁星折漂亮得像天使一樣。
在許熠的再三請求和“人生第一次穿情侶裝當然值得紀念”的大招攻勢下，祁星折終于同意和他一起拍合影。
他有些局促地不敢面對鏡頭，身子也有些僵硬，在最後按下拍照以前，許熠摟着他的脖子把他按向自己這邊，親密地貼上了他的頭。
許熠後來把照片打印了出來，背面還寫着自己的電話號碼，還放在相框裏，他怕阿星在自己不在的時候回來，這樣他看到這個，就會明白自己沒有忘記他。
現在也用不到了。
許熠把相框倒扣在桌上，鬼使神差地，他打開了那罐早已過期的檸檬糖。
一顆、兩顆、三顆......
17顆。
奇怪，數目怎麽對不上。
檸檬糖是他和阿星之間的約定，是屬于他們兩個人的小秘密。
用來倒計時。
為了給每次相見相處的日子留下期待，祁星折都會提前把檸檬糖放在罐子裏，一天吃一顆，等吃完的時候，許哥就會來給他補上。
可是許熠記得清清楚楚，原先說好相見的日子是在祁星折生日之後的20天，糖果應該有20顆。
祁星折走了以後，他回來也數過一次，20。
可現在為什麽只剩下17顆了？
難道是自己記錯了嗎？還是不小心掉了幾顆？
許熠還沒來得及細想，就聽到門外傳開了鑰匙插入鎖孔的聲音。
房東這麽晚了，還來看房子嗎？
他抓着檸檬糖剛想收拾起來，門就被打開了。
門口站着的男人身形颀長，冷白的燈光在他頭頂落下，仿佛給皮膚刷上了一層釉光。
祁星折眉眼微垂，就像是一尊雕塑。
許熠手裏的糖掉到了地上。
他只覺得這一切都很不真實，曾經親密無間的人現在站在眼前，外貌和之前比起來似乎更成熟了，個子也更高了，曾經瘦削單薄的身材完全抽條開來，看起來完全可以獨當一面。
許熠曾經幻想過無數次和對方重逢的場景，也在腦子裏假設準備過很多想要對他說的話。
可真的到了這天，他發現自己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光是和他對視，就已經耗盡了力氣。
祁星折過來，站定在他面前，語氣和以前一樣溫柔：“許哥，好久不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