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友情價八萬八

第0005章 友情價八萬八

何嶼渡穿好搭在被子上的外套,然後給自己接了杯水喝:“你昨晚是怎麽回事?”

“車禍。”明霁簡單解釋了一句,“剛才那幾個警察是來做筆錄了解情況的。”

“自家門口出車禍。”何嶼渡“啧”了一聲,“是太倒黴還是礙着誰了。”

“不知道。”明霁的語氣風輕雲淡,“得等警察的調查結果。”

何嶼渡看着他,他是真的很淡然,仿佛自己昨晚經歷的不是一場生死一線的車禍,只是一場風雨罷了。

這份氣度和沉穩,是他一輩子都養不出來的能耐。

何嶼渡拿起了自己的手機,點開微信二維碼:“行吧,加個微信。”

明霁拿起手邊的新手機,點開微信,加了何嶼渡好友。

何嶼渡的頭像是一張日照金山的照片,發來的好友申請,頭像是一輪海上明月,高懸群山之上。

看起來,莫名還挺搭。

何嶼渡點開微信支付裏昨晚的幾筆繳費,截圖發給了明霁:“給你交了一周的住院,加上昨晚的各種檢查費治療費,再加上我這一晚上勞心勞力的辛苦費……但是看在曾經也算是同學的份上,給你算個友情價,八萬八。”

明霁挑了挑眉頭,輕聲一笑:“好。”

沙發上坐着的商榷皺了皺眉頭,一聽就知道何嶼渡這友情價有多離譜。

旁邊坐着的萬殊則是終于忍不住笑了起來。

“何嶼渡。”萬殊想起了當年明霁把攢了幾年的獎學金都掏出來賠何嶼渡的玉的事,挑眉笑着道,“你這羊毛不能只逮着一只羊薅啊。”

何嶼渡聞聲看過去,剛才他沒太注意,這會兒仔細一看,這人有點眼熟。

哦,也是個熟人。

“萬殊?”

“好久不見。”萬殊站起身,朝他走了過來,“你還真是一點都沒變。”

“你胖了。”何嶼渡打量了他一眼,搖搖頭,“這才畢業多久,就開始橫向發展了,你得學學明霁。”

萬殊被他的話一噎:“我哪有胖,我最多是壯了!”

當他每周的健身房是白去的嗎!

何嶼渡無所謂地點點頭:“你說什麽就是什麽吧。”

他說完就往衛生間去,放水洗漱。

萬殊看向明霁,有些無奈又有些好氣:“他這性子還是這麽氣人。”

旁邊坐着的商榷推了推眼鏡,算是聽明白了。

這三人是同學,認識好些年,所以這敲熟人竹杠的行為純粹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他便沒有說什麽。

再一想,這人救了明霁,就是多給些感謝費,也是應該的。

那就更沒有什麽好說的了。

明霁本人也沒覺得有什麽,他還湊了個整,給何嶼渡轉了10萬過去。

何嶼渡洗漱了出來,看到轉賬金額,有點意外。還挺大方。

他也大方地收了。

摸了摸自己在抗議的五髒六腑,何嶼渡開口道:“我看你這兒也有人守着了,那我就先走了。”

何嶼渡昨晚是念着當年明霁拉他那一把的情分,才守了明霁一晚,現在明霁醒了,身邊有朋友,手裏有錢,他也就沒必要再在這兒待着了。

他說完就準備走,明霁突然叫了他一聲。

“何嶼渡。”

何嶼渡看向他:“嗯?”

“謝謝。”明霁朝他笑了笑。

男人斜飛的英挺劍眉,深邃的眼眸,這一刻像是和多年前的少年眉眼重合了,他總是這樣溫溫然然地朝着人笑,聲音壓低的笑,像是微風吹過原野,吹得野草搖搖晃晃。

撩撥得人心也跟着搖搖晃晃。

何嶼渡覺得自己大概是昨晚沒休息好,不然怎麽會一下心跳這麽劇烈……

“不謝。”他擺了擺手,“你救了我一回,我救你一回,我們算扯平了。”

明霁說:“只是還有一件事要麻煩你。”

何嶼渡問:“什麽?”

“如果過幾天你看到了什麽信息,關于我的,還請你能保密。”

這是小事,何嶼渡原本想直接應下,只是倏然又想起了昨晚的夢境,于是話到嘴邊轉了個彎:“讓我保守秘密?你不怕我出門就把你住院的事情爆料出去?”

“你不會。”明霁語氣篤定。

“我怎麽不會,嘴長在我身上,我想怎麽說就怎麽說。”何嶼渡說得一本正經,“我可不是什麽守口如瓶的人……”

明霁望進他的眼睛,青年的眼睛很漂亮。

笑起來時彎彎的,像只小船在水面搖晃。不笑時就那麽清澈地看向你,光在透亮的眼珠裏流轉,像是飛鳥掠過湖面蕩起漣漪。

“高中的那件事,我知道不是你。”

何嶼渡有些驚訝,眼睛也睜大了些:“你知道是誰?”

他的心跳更快了,這麽多年紮在心裏的刺終于松動了一下,讓他的神情變得有些複雜起來。

其實平日裏不想起來還好,日子還是照常的過,對他并沒有什麽影響。只是昨晚的夢境還猶在眼前,又遇到了明霁,那些糟糕的記憶就像是打開了閘門,氣勢洶洶地在他的腦海裏攪合着,翻天覆地。

就讓他覺得很煩躁。心緒難平。

明霁将他的神色看在眼裏,沒有接話。

他心裏知道,只是不曾求證過,所以他無法給出何嶼渡一個肯定的答案。

何嶼渡盯着他看了幾秒,有些氣悶地磨了磨牙。

“算了。”他說,“都過去這麽多年了,是誰都不重要。”很重要。

不贊同的聲音在何嶼渡的心裏高聲反駁。

或許其他人早就忘記了這件事,但他始終記得。

是誰對其他人不重要,但對他而言,這很重要。

何嶼渡握緊了拳頭,如果讓他知道是誰,他非得把人揍得跟豬頭一樣。……

雨還在下,只是小了很多。

濃霧暗雲黑沉沉地壓下來,雨淅淅瀝瀝地墜下,天地間都變得朦胧起來,像是籠上了一層薄薄的灰色細紗。

何嶼渡回了家,然後被何老爺子叫去了書房。

何知望已經年近八十了,他是個很儒雅的老頭,頭發稀疏兩鬓斑白,但總是梳得整整齊齊的,前額和眼角的皺紋很重,一層層堆堆疊疊,深陷的眼窩刻滿了歲月的痕跡。

他很瘦,微微弓起的脊背上仿佛一塊塊椎節都歷歷可數。但他又很有精神,一雙眼睛深邃又明亮,透着歲月沉澱後的滄桑和沉穩。

何知望是國家級玉雕大師,最擅長雕觀音和花鳥、山水作品。

但何知望這幾年已經不再動手刻東西了,雕刻是一件費時又費人精氣神的事情,而何知望的身體在一年又一年地衰老,他的眼睛看得不夠清楚,手也不夠穩。

偶爾遇到喜歡的料子,他會畫畫線稿,然後讓何嶼渡去雕刻,再指點指點。

但現在他能教何嶼渡的東西也幾乎沒了,他每天就喝喝茶聽聽書,天氣好的日子釣釣魚,或者去看望老朋友。偶爾會有學生過來看他,偶爾去當個玉雕賽事的評委,日子過得閑散又惬意。

叫來了何嶼渡,何知望便問起昨晚的事。

“昨晚那個人,怎麽回事?”

他是性子寬容的人,早起聽武春林說了昨晚的事情,知道保安只是拉肚子,身體不适才疏忽大意了沒有關門,也就沒有多說什麽。

只是何嶼渡好心救人,何知望卻擔心他因此惹上什麽麻煩。

他年紀大了,難免想的就多了些。

“他是……我在行舟的同學,昨晚他在盤山公路上出了車禍。”何嶼渡打了個噴嚏,“送醫院檢查治療,現在沒什麽事了。”

何知望皺起眉頭:“感冒了?”

“可能昨晚冷到了。”何嶼渡從小身體就不算太好,雖然沒有生過什麽大病,但他的免疫系統比較廢物,換季降溫容易感冒,還因為雕刻久坐,年紀輕輕的腰就不太好。

何知望總操心他。

“讓小武給你兌沖劑喝,去加件衣服。”何知望頓了頓,又開口道,“見山打電話說收了批好料子,讓你有空去挑挑。”

王見山是何知望的徒弟,現在自己在天光墟的玉器城開了家定制的雕刻店,叫玲珑閣。他手裏有不少手藝精湛的師傅,玉雕木雕的定制都接,有時候也在群裏給其他師兄弟們拉私活。

王見山擅長經營,店鋪打出了名氣,人脈也就廣了,常常能收到好料子,都會讓何嶼渡先挑。

何嶼渡是何知望最小的徒弟,開了拜師宴,拜了師磕了頭的那種。小師弟向來是被師兄姐們寵着的,所以何嶼渡手裏從不缺玉石。

他從小學國畫,師從書法和國畫大家王以銜先生,雕刻更是何知望親手教出來的。

何嶼渡自己也有天分,他好像天生就是玉石堆砌出來的人物,參加各種書畫、雕刻的比賽,在書畫和玉雕圈裏嶄露頭角,甚至青出于藍而勝于藍,他自己的光芒已經蓋過長輩們加注在他身上的榮耀。

而何家就如同一棵枝繁葉茂的大樹紮根在玉石行業裏,不論是子孫後人,還是徒弟傳承,都不斷迸發着生命力,支撐着向上的力量和枯榮。

何嶼渡又打了個噴嚏:“好,過兩天我去玲珑閣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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