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去逛天光墟
第0006章 去逛天光墟
何嶼渡是真感冒了。
第二天他開始發熱,倒不是發燒那種發熱,而是整個人的臉燙得不行,像是悶着頭睡醒覺的缺氧狀态。
晚上睡覺又覺得發冷,頭昏昏沉沉的,嗓子也疼,跟刀片在割似的。
他吃了兩天藥,感冒好些了,接到連雲舟的電話叫他一起去逛天光墟玉器城,想起王見山叫他去挑玉料的事,便和連雲舟約好了時間,晚上一起吃飯,然後去玉器城挑料子。
何嶼渡和連雲舟同歲,因為何秉燭、席玉和連雲舟的父親連琚光都是金玉滿堂的設計師,父母輩的友情自然而然地就延續到了他們身上。
只是他和連雲舟都是性子要強又驕傲的人,一開始受大人影響,連雲舟的父母心氣高,又愛吹噓炫耀兒子聰慧,所以他倆幾歲就開始比唐詩三百首誰背得更多更好。後來就習慣性互相較起勁來,開始比新學了什麽興趣班,比考試成績。
何嶼渡有時候很煩他,有時候又很喜歡和他一起玩。
他們經常會吵架,就這麽吵吵鬧鬧的,一起長大了。
長到十六七歲的連雲舟,像是突然開了竅,或者說進入了大人們嘴裏的叛逆期。他不再想當個世俗價值觀裏的優秀學生,不願意按照連琚光和林秋雨的計劃出國留學。
掙脫了大人們用名為“期望”的剪刀再修剪他的枝葉,連雲舟開始自由地生長,蓬勃得像是春風吹又生的野草。
偶爾連琚光和林秋雨來何家做客,會憂愁嘆氣,向何秉燭訴苦:“雲舟這孩子怎麽就不能像嶼渡那樣……”
“他真是一點也不讓我省心,故意跟我對着幹……”
諸如此類的話,何嶼渡是不贊同的。
他學畫、學雕刻,是因為自己喜歡,不是因為何秉燭和席玉的要求。
他也有叛逆和尖銳的一面,也用過發脾氣這樣的劣質手段來引起父母的關注,只是何秉燭和席玉忙于工作,對他心有愧疚,也就對他格外縱容。
連琚光和林秋雨則對連雲舟期望極高,要求也極高,他們把自己的孩子也當成了一件珠寶來雕琢、設計……都說物極必反,以連雲舟的性子,不反才怪。
連雲舟是有血有肉的人,不是什麽物件。
從上大學到現在,連雲舟做過不少工作,他對什麽都感興趣,什麽都想嘗試,也都學了一些。現在他自己開了個刺青工作室,雖然和父母在同一個城市,但平時幾乎不怎麽聯系,也很少回家,自己一個人倒是過得潇灑又快活。至少沒門禁。
不像何嶼渡,出門還得和何知望報備。
何嶼渡和連雲舟約的地方是家地道的江湖菜飯館,他倆都喜歡吃辣,在點菜口味上倒是默契得很。
點了菜,何嶼渡給自己倒了茶,閑聊地問:“連小船,你怎麽突然想着逛玉器城了?”
“我小姑姑的孩子下個月滿十,挑塊料子,請你給她家兩個孩子刻個玉牌。”
連雲舟從小到大也跟着父親耳濡目染地學了些玉石的知識,但他早就丢下了,也就懂點淺顯的,他自己幾斤幾兩自己知道,買玉料還是得找何嶼渡一起。
他聽何嶼渡說話聲音有些不對,問了句:“你感冒了?”
“感冒兩三天了,快好了。”何嶼渡知道連雲舟這位小姑姑,是連雲舟爺爺再娶時對方帶過來的女兒,叫趙蕙,只比連雲舟大十二歲。連雲舟這位小姑姑年輕的時候遇人不淑,未婚先孕,但她又不肯告訴家裏人對方是誰,只自己把孩子生了下來。
何嶼渡去連家玩的時候還見過,是一對很可愛的龍鳳胎。
連雲舟後來和家裏的關系變得很差,倒是趙蕙對他格外親近和照顧,連雲舟也很喜歡趙蕙。
“吃了飯過去估計差不多,我們先随便逛逛,要是挑不到合意的,就去玲珑閣,正好見山師兄說收了一批不錯的料子。”
“好。”連雲舟點點頭,“反正你熟門熟路的。今天這頓我請,算小何老師的手工費。”
連雲舟讓何嶼渡刻東西從沒給過錢,都是給料子,他和何嶼渡從小到大的交情,不需要算得那麽分明。
何嶼渡如今在業界內也是名人了,他上面有何知望,大家尊稱聲何老爺子,還有知名的珠寶設計師何秉燭,大家叫何老師,到他這兒,為了和長輩區分開,就成了小何老師。
要是讓業界內的人知道小何老師的工費就一頓飯錢,怕是要羨慕嫉妒得眼紅。
何嶼渡瞥了他一眼:“刻生肖牌、守護神還是菩薩佛像那些?”
“刻生肖牌,他倆是屬馬的,妹妹的小馬給她刻得可愛點。”連雲舟問起,“老爺子的身體怎麽樣,好久沒去看他了。”
說話間,熱騰騰的菜被端上了桌,香氣四溢。
“好得很。”何嶼渡夾了一塊霸王兔肉,“這幾天下雨降溫,我感冒了,他還生龍活虎的,精神也好,昨天還畫了副觀雨圖。”
“是你太弱了,冬天甲流加支原體混合感染發燒一周多就算了,這都過完冬天了,還感冒,你這身體也太嬌氣了。”連雲舟夾了一塊排骨。
“要不然你跟我的免疫系統打個商量,讓它們争點氣?”
連雲舟笑笑:“我能有這麽大能耐?”
何嶼渡慢條斯理地喝了口茶:“那我有什麽辦法。”
有說有笑地吃完飯,何嶼渡和連雲舟這才往天光墟的玉器城去。
“天光墟”的意思是一到天亮就會結束,很久以前的天光墟是在半夜三更熱鬧起來的“墟市”。
最早這裏是些小攤販聚集擺攤,賣些毛料原石、舊家具、器皿,有些撬開古墓棺椁的盜墓賊倒賣陪葬的器物、有些把家敗得敗無可敗的敗家子把自家的古董玉器出售、也有小偷銷髒……這裏的東西真真假假主打一個靠自己的眼力,現在慢慢管理規範起來,小販們經營起了一個個小店,政府規劃修起了高樓。
如今的天光墟玉器城是一個巨大的翡翠玉石的王國,這裏什麽都有,珠子、挂墜、手镯、玉佩、雕件、鑲嵌成品、毛料裸石……玉石的品質從低到高,甚至是頂級的翡翠,都應有盡有。
而玉器城有早中晚三個時間段,早上和中午的玉器主要都是成品,晚上則是最富有盛名的毛料夜市。
何嶼渡和連雲舟到的時候已經過了九點,玉器城的毛料夜市正是熱鬧的時候。
他們逛了好幾個攤位,連雲舟這個外行看了半天熱鬧,選了好些料子,都被目光挑剔的何嶼渡放下了。
從一樓逛到二樓,所有的毛料攤位和門店都快被他們逛完了,何嶼渡終于挑到了兩塊不錯的料子。
老板喊價五萬,連雲舟被他驚到了:“老板,你看我長得像冤大頭嗎?”
“話不能這麽說嘛。”老板笑着道,“您二位看我這料子,可都是高貨。”
何嶼渡打着燈細細照了照,一口砍了個零下來:“便宜點吧,五千。”
“便宜點也可以,但便宜不是賠本啊。”老板看他倆年輕,還以為這是兩個不懂行的愣頭青,可是一看何嶼渡照燈的架勢,又像是個行家,心裏一下有些吃不準。
“我跟你說個實在價,兩塊料子,你給四萬……”老板話音一頓,“左右。”
何嶼渡的目光寸量着玉料,心裏盤算着這塊料子避開裂紋夠不夠刻兩塊玉牌:“兩塊一起,七千。”
“我今天都還沒開張。”老板笑着說,“這樣吧,三萬九,我也圖個吉利數。”
“三萬九哪行啊。”何嶼渡也笑了起來,“我再給你加一口,我高高加,給您加個更吉利的。”
老板眼角笑紋更深了:“您說價。”
“八千八,夠不夠吉利。”
“不行不行,真賣不了。”老板的臉瞬間垮了下來。
“老板,這塊玻璃種,水頭确實好,但你看這中間整個貫穿的裂痕,它做不了塊大牌,只能勉強出兩塊小牌子。”何嶼渡又拿起另一塊料子,“這塊雖然肉質細膩種水也好,還是三彩,但是這種俏色料子都很難設計……”
“八千八,好,可以可以可以。”老板被他說得額頭都出汗了,他忙不疊地應了下來,“我給您裝起來。”
他算是看出來了,這哪裏是什麽愣頭青冤大頭,分明是個眼光毒辣的行家。
連雲舟在旁邊笑了笑:“老板,您這實在價,真實在。”
“我那是開價,開價。”老板賠着笑臉道,“沒有開價的玉是沒有靈魂的。”
連雲舟付了錢,從那家店鋪走出來,才朝何嶼渡豎了豎大拇指:“不愧是你。”
何嶼渡撚了撚手指,眉眼帶笑:“那塊三彩的顏色正正好,我看到它,腦子裏就有稿件圖了。”
俏色巧雕,對別人而言是難以雕刻的特殊料子,卻是他最喜歡雕琢的料子。
另一塊料子中間雖然有裂,但切掉裂痕,剛好出兩塊小牌子,給龍鳳胎雕兩個玉牌。
今天這趟算是撿到了。
一路逛到了玲珑閣,何嶼渡跟前臺的銷售打了個招呼,就帶着何嶼渡往王見山的工作臺去。
王見山坐在工作臺前,背對着他們。
何嶼渡輕手輕腳地走近,見他手上沒拿刻刀工具,才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師兄!”
王見山握着筆的手一抖,回頭看過來:“小渡,你別吓我。”
“你在幹嘛?”何嶼渡看了看他的工作臺,一眼發現了一塊好料子,“這是什麽。”
“這是貨。”王見山按住桌上的玉料,“這個不行,這是老板的貨,我正準備畫稿。”
何嶼渡的眼神有些可惜。他眼尖得很,一眼看出這是塊脂潤的白玉,又看到王見山勾的線稿輪廓,語氣更可惜了:“這麽好的貨就出個無事牌?”
“老板就只想要個簡單的無事牌。”
連雲舟湊過來看了看:“這不是大材小用嗎?”
王見山笑了笑,站起身:“走,帶你們去選料子。”
【作者有話說】
天光墟玉器城是參照了四會天光墟。
四會市的天光墟主要是中低端的翡翠多,然後翡翠城是最高端的一個翡翠市場,就在天光墟的對面,所以直接把兩者綜合一起了,變成了“天光墟玉器城”,這裏低中高端的翡翠玉石都有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