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不會讓你再騙我一次

第0002章 不會讓你再騙我一次

在持續的閃光燈照耀下柏川沒有什麽表情,也沒有對我的問好給予動作上的回應,讓我以為剛剛的對視只是錯覺。他被主持帶着前往簽名板所在的位置,簽完名以後手裏被塞進了一個話筒。

我并沒有馬上進入宴會廳,站在紅毯邊緣盯着不遠處的男人。三年未見他變得愈加成熟,除此之外好像其他一切都沒有改變。

還留在我面前的小部分媒體沒有留給我太多幻想的空間。他們似乎反應過來現在是一對分手三年的情侶再次重逢的場景,而剛剛柏川似乎忽略了我的主動示好。他們再次蜂擁上前,話筒幾乎要怼到我的眼睛裏:

“闵林!再一次和分手三年的柏川見面,你有什麽想說的嗎!”

“你知道來這裏參加慈善拍賣會會遇到柏川嗎!”

“三年未見,你覺得柏川有什麽改變嗎?根據你之前購買照片以及其他的動作,這一次柏川回國,是有打算再續前緣嗎!”

“闵林......!”

“闵林......!”

很多聲音在呼喊我的名字,一時間我覺得有些頭暈目眩。我扶穩離我最近的話筒,露出一個禮貌的笑:

“我很高興能在這裏遇見柏川,至于其他的是屬于我們二人的私事,在這裏不方便回答。”

說完我往不遠處看了一眼,轉身進了宴會廳。廳內大部分人還沒有落座,三三兩兩的和熟人聚在一起聊天。我正欲從過路的侍者手裏拿過一杯香槟,陳雨按住了我的手腕:

“闵先生,這樣不太好。”

我酒量不好,但瘾大。自從陳雨來到我身邊擔任保镖以後,我喝過最多的一次就是一罐啤酒。有的時候我甚至懷疑陳雨除了保镖以外還想當保姆,而他給我的回答是他不想再一次跳進湖裏撈喝醉的我。

我瞪了他一眼,沒好氣地回答:

“那你去找人來給我上杯橙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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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點點頭,身影很快消失在宴會廳。

陳雨離開沒多久,柏川也進入了廳內。他進來的一瞬間周圍好像出現了短暫的寂靜,也正是這幾秒的寂靜成功地将我的注意力從演講臺拉回來,不明所以地看向大門口。

短暫的沉寂過後就是爆發似的問好和套近乎,每一個小群體都在往柏川面前擠。一時間大門口熱鬧的像是明星簽售會,柏川就像人形立牌,每個人輪番上去和他握手問好,柏川給出回答,然後再輪到下一個。

我聽到他們在說什麽歡迎回國,好久不見,期待合作;而柏川保持着禮貌的笑接過遞到他手裏的一張又一張名片,出乎意料的是他居然還記得一些人的名字,很自然地針對不同的人給予不同的回答,比如楊總好久不見,您的女兒應該小學六年級了,又比如葉女士您光彩依舊,祝賀您的公司成功上市。

因為左耳戴着助聽器的原因,柏川總是會微微側身聽他人講話。今天也是如此,三年了,這個習慣依舊沒有改變。

我整理了一番儀容儀表,也加入了準備和柏川寒暄的隊伍。

在場的許多人估計都清楚我和柏川之間的事情,因為輪到我的時候,周圍傳來了小聲的議論。我視若無物,努力裝出非常平靜的樣子,輕聲喊他的名字:

“柏川。”

柏川沒有什麽反應,反而是我愣了一下。三年以來這個名字我一直都是默默地在心裏念着,從未真正說出口,仿佛柏川二字是什麽打開潘多拉魔盒的鑰匙。此刻聽到具象化的,清晰的,從我自己嘴裏發出的柏川二字,這一瞬間我好像又回到他還沒出國的那一年,回到他對我低聲發誓會永遠愛我的那個寒冷的冬天。

我們二人之間的身高差需要我擡頭仰視他。我能在他的眼裏看到一個模糊的我自己,除此之外沒有任何情緒,他沒有喊我的名字,也沒有像對待其他人那樣跟我說好久不見。

我依舊無視周圍大了些許的議論聲,上前一小步,伸出手:

“好......好久不見,歡迎回國。”

“不好意思,”他指了指自己的左耳,“我聽得不是很清楚,抱歉。”

剛剛在等待的時候我想過很多種回答,最好的情況是他會心平氣和地跟我說好久不見,和我握手,最壞的情況是他會對我冷嘲熱諷一番。而他說聽不清楚,是我從未設想過的情況。

只是不等我再說什麽,全廳的燈光暗下來,慈善拍賣會主持人的聲音在演講臺上響起:

“還有5分鐘我們的拍賣會就要開始了,請大家快速落座,注意安全。”

柏川沒有理會怔愣的我,也沒有理會周圍那些竊竊私語。他同我擦肩而過,留下的只有淡淡的香水味,不是三年前他經常用的那一款。我揉揉鼻子,往自己座位走去的同時很小聲地嘟哝了一句:

“聽不清還不充電,都聽不清了,還留在這裏幹嘛。”

柏川的位置在第一排,我在第三排。坐下以後沒多久,顧沅宜提着公文包快速走來,在柏川左邊的空位坐下。兩個人不知交頭接耳了些什麽,顧沅宜有點不好意思,抿嘴笑了笑。

那個笑我怎麽看都覺得刺眼。

這一場慈善拍賣會的主旨是幫助患癌的兒童,所有收益将會捐贈給榆陽市兒童基金會。臺上的主持人妙語連珠的開場白,以及被拍賣的物品介紹我一個字都沒聽,只是坐在後排,像童話故事裏的額度配角一樣不斷地腹诽柏川和顧沅宜的關系。

三年前我就總覺得顧沅宜對柏川有着別樣的心思,而他作為私人助理與柏川一同前往A國這件事,更加讓我堅定了自己的看法。

柏川聽不清我說話,卻又能對顧沅宜做出回應。我不敢細想他們二人如今到了哪個階段,而我又一直一廂情願地認為柏川還會站在原地等我,總是下意識地忽略自從柏川出國以後我就失去了他的消息,是顧沅宜在他身邊,陪他一起度過了三個春夏秋冬。

整場拍賣會,柏川只拍下一枚綠松石戒指,以及一副據說是純手工制作而成的木制國際象棋。

兩樣物品均以正常的價格拍下,沒人搶柏川想要的東西。拍賣戒指的時候柏川是第一個舉牌,在他舉牌後無人再舉;而國際象棋他是第三個舉牌的,在那之後也無人再來争搶。

在國際象棋的舉牌之前,我看見顧沅宜側身和柏川說了什麽,随後柏川舉起了手裏的牌子。那一瞬間我的腦內又快速編織了108種事情的真相,柏川根本不會下國際象棋,那他拍下來難道是為了搏顧沅宜一笑。

我的胡思亂想并沒有持續太久,因為緊挨着國際象棋的下一件拍賣品引起了我的注意,而這也是我今晚唯一拍下的東西----一對方形湖藍寶石袖扣。

我一眼就認出這是當年柏川說喜歡,但國內最後一件貨也被他人提前訂走的那一款。柏川對于喜歡但得不到的東西抱有一種緣分因果論,他覺得既然得不到就說明無緣,也沒必要再花重金去購買。

這一次袖扣以拍賣的形式出現,起拍價比當年市場價低很多。我希望拍下這款袖扣作為禮物和示好的信號送給柏川,因此在第一輪就舉起了牌子。

只是在場的人沒人會顧及我的面子,人人都知道我明面上依舊是文裕科技未來掌權者的候選人之一,但闵恺裕早已放棄了我,我只是一枚棄子。因此在我舉牌以後,其他對袖扣感興趣的人也紛紛加入。

最後只剩我和另一位完全不認識的男人在競拍。我甚至懷疑他不是真心想要這個拍賣品,只是單純地覺得和我争搶很有趣。事情已經到這個程度,在某次舉牌時顧沅宜還回頭看了我一眼,我不想放棄,最後咬咬牙,以一個比起拍價翻了10倍的價格拿下了這枚袖扣。

主持人宣布成交的時候,我餘光看到陳雨拿着一罐橙汁站在離我只有一點距離的角落。見我望向他,他搖了搖手裏的飲料。我一時間無言,剛剛經歷了惡意擡價,而這傻大個認為我還有心情喝果汁。

拍賣會結束後,我直接去後臺拿了袖扣就往外走。陳雨寸步不離地跟在我身後,追着我問:

“闵先生,現在回家嗎?”

“等會回,別煩我。”

“那還在夏先生家的狗......?”

“反正它們也不是第一次去那邊,先不管了。”

我接下來要做的事比較重要,再不走快點,柏川就要離開了,去一個我找不到他的地方。

我往整塊場地的大門口走去,一路速度飛快,一邊走還一邊回頭望,以防錯過柏川那輛車牌號極具特色的車。也不知等了多久,那輛車牌號5個1的黑車終于出現在視線裏,應該是全場最後一個離開的----如果不算我和陳雨。

我直接走到馬路中間站定,沒有高舉雙手攔車,我覺得那樣有點傻。黑車絲毫不見減速,我聽到陳雨大喊一聲“闵林!”,随後車在離我膝蓋僅有幾公分的位置停了下來。

副駕駛的門很快打開,保镖上前似乎想和我議論什麽,一邊的陳雨趕緊上前站在我身後,不知怎麽的,三年來我第一次感覺他有點緊張。

在這氣氛焦灼之際,後座車窗降下,熟悉但不是柏川的聲音從裏面傳出來:

“沒事,是認識的人。”

保镖很快退下,我也讓陳雨到一邊去等着。随後我往後座走去,看到聲音的主人,顧沅宜,正含笑盯着我,右側是看着另一邊窗外風景的柏川。

他們已經到了要一起回家的地步了嗎?

我壓下心裏泛起的那點細細密密的情緒,也端出禮貌的笑:

“好久不見,顧沅宜。我現在有點話想和柏川單獨說,你可以先下車嗎?”

顧沅宜扭頭征求柏川的意見。過了大概十幾秒,那邊的人影點了點頭,顧沅宜便聽話地打開車門,将位置讓了出來,同時駕駛位的司機也很有眼力見的下了車。

我鑽進後座,砰地一聲把門關上,将我和柏川圈進靜谧又隐私的一個範圍裏。

柏川把目光收回來,在我身上停留了短暫的幾秒,随後撐着頭靠在窗邊,完全沒有主動開口的打算。

我的視線似乎太過于直白,他又看我一眼。這回我趕緊把裝着袖扣的絲絨盒子從口袋裏拿出來,強硬地塞到他手裏:

“送給你。”

柏川沒說什麽,他很用力地摩挲着盒子的外皮,大拇指幾乎都泛白。

我打量着他的神色,咬了咬下唇,還是将接下來一句話說出口:

“我知道你聽得見……我只是想說,這三年我很想你,我......我想和你重新在一起。”

柏川睨我一眼。片刻後,他冷冰冰地回答:

“你覺得在發生了那樣的事以後,我們還有可能嗎?”

三年前白木科技曾遭遇商業機密洩漏事件,而竊取信息的公司正是文裕科技。

盡管那次事件白木科技應對及時,沒有造成什麽損失,柏川的父親柏華晉依舊在公司內部開展了大規模的調查。在查驗了所有員工的郵件短信等等後,柏華晉将調查的重心轉移到我身上,認為這件事是我所為,更何況我本就可以算是文裕科技的人。

讓我百口莫辯的是,那段時間我真的去過柏川的書房,打開除了柏川以外,只有我知道密碼的保險櫃和臺式電腦。而這件事也經由柏川的住家阿姨和廚師作證,他們一口咬定信息洩露前後那幾天,柏川的書房只有我進去過。

住家阿姨還言之鑿鑿地表明“看到闵林在書房裏很慌亂地翻着什麽東西”,甚至還有視頻為證。

視頻只有十幾秒,記錄了我打開保險櫃,又在電腦面前坐了一會。可是當時我在看過資料以後,匆匆忙忙把所有東西收拾好放了回去,後續也沒有給闵恺裕提供任何真實的資料。

我完全不知道闵恺裕是怎麽拿到真實的數據和信息的。

事情發生的時候柏川正在外地出差。等他匆忙趕回了解了事情經過以後,沒有給我解釋的機會,很快同我分手。在那之後的第二個星期,他被委以開拓海外市場的重任,遠赴A國。

“我當年真的沒有偷你們的信息!我,我不知道為什麽會......”我變得急切,“而且我當年是有苦衷的,闵恺裕他威脅我......”

柏川打斷我的話:

“其實我有想過你有苦衷,只是......”

頓了頓,他接着說道:

“我們分手的原因,不僅是如此。我當時匆忙趕回就是為了重新進行調查舉證,只是在這之前柏華晉告訴我,我們當年的初遇,是闵恺裕做的局。你的父親費盡心思托人給我送了票,讓我遇見你,而你是知道這件事的。”

我張了張嘴,不知道說什麽。柏川輕笑一聲,一字一句念着:

“還有,”

“‘我答應他也不是因為喜歡他,就是覺得有個這樣的男人追我感覺挺爽的’,‘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歡男人,反正和柏川在一起我也不虧,試試沒什麽,親吻擁抱睡覺這些事一開始确實挺難習慣的’。”

“闵林,這些話都是你說的吧?三年前我趕回來以後其實很想聽你的解釋,只是又想起你曾經說過的這些話,你連和我親吻擁抱睡覺都覺得難以接受,可能真的是時候該放你走。”

我愣了一下,心跳得厲害:

“你......你聽到了,你......我以為......”

這應該是我們在一起後兩三個月,我和夏侑寧打電話時說的。

“我是聽到了,只是那時候看你回過頭來驚慌的表情,我不想讓你難堪。你看到我沒戴助聽器,實際上是在你挂電話的時候取下來的。或許在那通電話之後就該讓你離開,可是我舍不得。”

柏川閉了閉眼,他好像流露出一瞬間的悲傷,我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看錯了:

“我覺得我對你已經仁至義盡了。不到一年的感情我從未向你要過什麽,只是現在......”

他盯着手裏的絲絨盒子,輕聲淡道:

“我不會讓你再騙我一次。”

我仿佛從很高的雲端墜落,失重的感覺讓我難以呼吸。沉默在車廂內蔓延,片刻後我整理好心情,讨好一般湊了上去吻了吻他的左耳,一如我們之前吵架時我道歉的模樣:

“我知道。但是這次不騙你,只是讓你給我個重新追求你的機會。”

“我當時......确實說過那些話,我不否認。可是到後面我發現自己真的喜歡上你了,如果我知道你聽到了那些話,一定會和你解釋的。”

柏川什麽都沒說,也沒有将視線放在我身上。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再次摩挲了一番手裏的絲絨盒子,偏頭看向我:

“闵林,如果我真的還喜歡這個東西,你今晚絕無拍到的可能。”

說完,他降下車窗,将盒子丢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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