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你願意原諒我嗎

第25章 你願意原諒我嗎

我沒問他為什麽不跟我一起上去,要去做什麽,我需要等多久,拿過房卡以後順從地朝着電梯方向走去。

根據柏川給的房卡卡套上的數字,他住的是酒店頂層的套房,需要乘坐專梯前往。我在前臺辦理入住時有聽到隔壁那條隊伍的争執,說是現場訂頂層套房是不可以的,因為已經被展會負責方包下來供重要參展嘉賓入住,想來柏川就是其中的一位。

推開房門,第一反應就是大----比我入住的簡單大床房不知大多少,光是客廳估計就比大床房面積大。第二反應就是這個房間比我想象的稍微雜亂一點,而柏川不是一個能夠容忍混亂的男人,想來應該是今天早上出門時有點匆忙。

不知道需要等多久,我先是按照記憶裏柏川的生活習慣,将略微淩亂的書桌和靠近門口的櫃子收拾了一下,文件一疊疊地重新壘好歸納。盡管這偌大的套房裏只有我一個人,還是敲了敲主卧的門,随後将收納助聽器的盒子放在了右邊床頭櫃上。

因為我做什麽事都在左邊的這個習慣,和柏川一起睡覺的時候也是睡在左側。于是柏川便自然地睡在了右邊,他的所有東西收納在右邊床頭櫃上,包括放置助聽器的盒子。他一直以來的習慣都是睡前将助聽器摘掉收好放在一邊,直到和我在一起以後的某個晚上。

我也不記得是具體什麽時候了,總之是我們剛在一起沒多久。那天中午我和舍友在校外吃了麻辣燙,然後柏川下午下班以後來校門口接我去他家。這是我們在他工作繁忙時的一種約會方式,他說想見我,太晚了我又不想出去只想在家躺着玩手機,便會去他家過夜。

那天很明顯麻辣燙吃鹹了,晚飯我都沒怎麽吃,吃完以後整個晚上一直在喝水。柏川也發現了,讓我睡前少喝點,一小口一小口地抿,

“不然第二天早上起來臉會腫,你又要不開心。”

我本來不想理會,聽到他這麽說,哼了一聲,打了一小杯水放在床頭櫃上。

那天晚上第三次醒來的時候,水就喝完了。飲水機在一樓客廳以及廚房,我實在不想下去,推了推一邊的柏川,迷迷糊糊地嘟哝:

“我想喝水。”

等了幾秒旁邊沒人理,我略微有點不開心,又推了推:

“我想喝水呀。”

這一次柏川醒了,但很明顯沒有聽清我在說什麽。他習慣性地想把我往懷裏摟,我很抗拒地錘了他幾下,聽到聲音從頭頂傳來:

“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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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再重複一遍想喝水,覺得沒意思,也不想給他抱,掙紮着要從他懷裏出來。一來二去兩個人瞌睡全無,柏川打開靠近他手邊的臺燈,我能感覺到他在看我,很快視線移開,再度開口時語氣裏帶着點歉意:

“對不起,是想喝水嗎?我剛剛真的沒聽到,現在去給你接杯水。”

沒一會他拿着水杯上來,讓我小口喝,慢點喝。我偏要跟他作對,猛灌一大口,結果在那之後去了兩次廁所,整個晚上都沒睡好。

第二天本來是要和柏川去一個畫展,我起床氣犯了實在起不來,在他來喊我的時候一直說不想起,然後颠三倒四地說都怪他害我沒睡好。他也不惱,摸了摸我的頭,然後幫我把被子掖好,語氣和哄小孩似的:

“是我的錯,我們不去了好不好?你繼續睡,醒了想吃什麽讓廚師給你做。”

我嗯了一聲,翻身過去不理他。

自那天以後,我發現他開始戴着助聽器入睡。

其實我清楚睡覺的時候佩戴助聽器會産生危害,這麽想想不免對于那個時候的愧疚又多一分。想着要提醒他現在睡覺還是不要再戴了,倏地想起上次照顧生病的他時,助聽器是摘下來放在床頭櫃上的。

我好像總是在他目前所有的行為裏尋找一些與之前相似的蛛絲馬跡,将這些作為他可能還對我存有一絲感情的證據。

我自嘲地笑了笑,退出主卧,在客廳的沙發上坐下。我感覺自己的思緒在漫無目的地發散,坐在沙發上發了會呆,掙紮片刻,還是拿過放在一邊的,屬于柏川的一件西裝外套,深吸一口氣,整張臉埋了進去。

聞到屬于柏川的氣味,此刻我才真的覺得安心。

其實在知道所謂事情的真相以後,我一直處于一種悲傷,不安和疲憊的複雜狀态裏。昨晚睡得斷斷續續,做了一個已經記不清的惡夢;今天早上起來,這一路上腦內都在不斷閃回柏華晉說過的那些話和講話時鄙夷自大的神态,甚至不用回聽錄音都能複述當時的一字一句。

此時沉浸在到處是柏川生活氣息的氛圍裏,緊張焦慮的情緒緩解不少,我居然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這還是再次睜眼,朦朦胧胧看到面前的柏川向右旋轉了90度,我才驚覺自己剛剛居然睡着了。

或許是我猛地坐起來的動作太大,柏川擡頭,目光從手裏的平板移到我身上,一副似笑非笑的玩味神情:

“醒了?睡得好嗎?這環境是不是還不錯?”

一晚上萬塊的套房,環境豈止是還不錯。只是這一次我聽明白了他語氣裏的揶揄,不敢明着回答他的話,将身上披的西裝外套扯下來,拍了拍上面的褶皺部分後放在一邊:

“啊......你忙完了?吃飯了嗎?”他點點頭。我揉揉眼睛:

“現在幾點了?”

“下午三點。”

這倒是比我想的還晚,可能是精神終于放松,再加上一直趕路的疲憊,讓我睡得有點久。我觀察着他的神色,想到剛剛做的夢,還是決定問問:

“我......我剛剛沒說夢話吧?”

我剛剛又做了一個,不算噩夢的夢,這一次記得很清楚,這個夢和柏川有關,并且與現實大相徑庭。

在夢裏柏川出國的那一天,我在他即将準備排隊安檢進入候機樓的時候扯住他的手,把他從隊伍裏拉了出來,颠三倒四地求他不要走,說自己知道錯了,又說了很多很多句對不起。這個時候陽光從我們二人身後巨大的機場落地窗傾瀉進來,我只看到他的嘴一張一合,聽不清說的是什麽,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然而現實情況是柏川出國的那一天我連機場都沒有去。一定程度上我在怨恨他為什麽不聽我解釋這麽快出國,另一方面我自己也沒臉前去。想說的對不起在微信上以文字的形式發出,結果後面跟着一個紅色的感嘆號。

“我想把西裝外套拿回來,結果你扯得緊緊的,又說了好幾句對不起。”柏川将平板放在一邊,饒有興趣地看向我,“夢到了什麽呢?是什麽能讓闵林帶着哭腔說這麽多句對不起?”

抿了抿唇,我在沙發上坐直,看向他:

“夢到你了,夢到你出國的那天。”

我能看出來這是柏川沒有想到過的回答,他那一瞬間的怔愣很明顯。不過他依舊很快地隐去情緒,反問道:

“然後呢?”

“我夢到你即将過安檢的時候我趕到了機場,求你不要走,和你說了很多句對不起......只不過在夢裏我沒聽到你的回答,不知道你有沒有原諒我,醒來以後發現在現實生活中也是。”

“這并不是我第一次夢到你出國的那天......我之前在網上看到有人解釋說,一個人越難對什麽東西釋懷,那個東西,那個場景就會反複出現在夢裏,并且是我希望的結局。很搞笑的是我那個時候心裏對你是有埋怨的,我想你口口聲聲說愛我卻不肯聽我的解釋,還非要去到國外那麽遠的地方好像整的要和我此生不複相見一樣,哈哈。”

我扯了扯嘴角,知道自己此刻這個笑很牽強:

“當然,就像你之前跟我說清楚的那樣,我們之間不僅是信息洩露這件事,你也聽到了我之前說過的話,知道我對你并不是真......”我頓了頓,覺得直接說出口,對于我,還是柏川來說,都有點殘忍,于是将後面的幾個字略去,

“所以在那個時候覺得沒必要聽我解釋,選擇了放手,只是出國這件事......”

我直直地盯着他:

“我都知道了,你出國是因為柏華晉威脅你,要拿那份視頻報警,你是為了我才選擇出國的。”

在這之前,柏川一只手搭在沙發靠背上方,另外一只手放在交疊的雙腿之上,有一下沒一下地點着,在聽到我這句話以後倏然變了一個坐姿,身體微微前傾,迎着我的目光:

“其實這件事,是,我是因為那件事才出國的,那也算是我為你做的最後一件事,這沒什麽好說的。”

“我之前說過了,我那時願意,所以從未怪過你。更何況快30歲的人了,有手有腳會講外語,出國對于我來說又不是很艱難的一件事,我一直将那三年當作人生的一段有趣的經歷......”

“挺好的,那三年,”他停頓幾秒,語氣裏帶着點不确定,又重複了一遍,“挺好的。”

“......可是我不好,”猶豫了一下,我還是說出口,

“這麽說或許有點自私,過去三年我過得好不好和你也沒有關系對不對?我只是說一個事實......我一直在想如果那個時候跟你解釋了會不會有什麽不同,我後面有想過辦簽證去找你,但是簽證一直辦不下來,夏侑寧陪我一起去的,他反而辦下來了......”

從褲子口袋裏摸出手機,我點開文件,找到備份的錄音:

“我一直以為簽證過不了是我自己的問題,畢竟你也清楚面簽那個環節有點複雜,只是昨天柏華晉告訴我的,不僅僅是你為我出國這件事......”

我按下播放鍵,也沒有問柏川到底願不願意聽,現在有沒有時間聽,

“這裏是那個晚上我和你父親見面以後所有的聊天內容,如有作假,我不得好死。”

柏川左手握成拳,又很快松開,沒有阻止我的動作,任由錄音的聲音在客廳裏回蕩。

回家以後我又聽過兩遍,在飛機上完整地聽了一遍,因此我很清楚,整個錄音時長1小時32分46秒,結束的标志是我和保镖說“送我回公司,我的車還在那裏。”

在這漫長的一個半小時多一點的時間裏,我一直看着柏川。他偶爾皺眉,聽到那句‘對女人ying-不起來’的時候揚了一下嘴角,其他時候幾乎沒有表情,好像這件事和他無關,整個人置身事外,在聽別人講述一個故事。

伴随着一句“我的車還在那裏”,錄音結束。放在茶幾上的手機散發着瑩瑩幽光,在5秒後黯淡下去。柏川依舊保持着靠在沙發椅背上的動作,此刻我完全猜不出他在想什麽,是在想家庭的和睦原來是個表象,還是在想他當年低聲下氣地請求就是一個笑話。

斟酌着目前的情形,我小心翼翼地開口補充道:

“當年我那麽做是因為......我媽得了肝癌,闵恺裕威脅我說要我拿到文件才肯進行捐贈。我沒有把一切都怪在你父親身上的意思,就像他說的,是我的一念之差給了他可乘之機,只是,只是......”

我只是了半天,也沒想出一個所以然,最後讪讪地說了一句:

“對不起。”

手機明明滅滅好幾次,看起來是夏侑寧終于起床了,劈裏啪啦又發來一堆消息。此時回消息顯得不倫不類,我屏住呼吸,靜靜地等待柏川的回答。

沉默在客廳裏蔓延,一時間只聽得到挂鐘秒針的滴答聲。我的視線從對面的柏川移到他身後的時鐘,在分針從5走到6的時候,他終于起身,向着餐廳的位置走去。

他站起來的同時我也起身:

“你......做什麽?”

他沒回頭,聲音淡淡的:

“喝點水。”

“噢,好......”我重新坐在沙發上,眼神随着柏川的背影移動。看到他先是拿起餐桌上的水壺倒了杯水----這還是我整理房間時燒的,喝完水以後沒有再回來,反而繞過沙發,站在客廳的落地窗前。

從我這個角度只能看到他的側臉。他看上去欲言又止,我覺得如果他會抽煙,此刻估計已經開始吞雲吐霧了。

這一次他沒讓我等很久,低啞的聲音很快在不遠處響起:

“他不是說,讓你不要再來找我,你不是也答應了麽?為什麽還來?”

“因為過于愧疚?還是可憐我?”

“不是......”我很快否認,但又覺得愧疚這一點還是有的,磕磕巴巴地解釋着,“我覺得你也有知道真相的權力,畢竟我們都是局中人。沒有可憐你,最主要的還是因為想見你,所以才來的。”

“你知道我這個人的性格的,認準一件事就不會改,我想要見你,留在你身邊,就不會聽他的話。”

柏川低聲輕呵:

“我父親那個時候……确實有說過幾次想和你見面,而你碰巧都在備賽,我便推拒了。他和我母親也從來沒有明着發表過什麽關于我性向的言論......”

“我不知道,這件事真的太可笑了,”他作出一副自嘲的表情,“那現在是怎麽樣呢?我是不是應該和你說一聲對不起?”

“……這件事如果一定要追究誰犯了錯誤,那個人不會是你;我知道真相以後馬上過來告訴你,也不是為了讓你替柏華晉道歉,”我看着他的背影,

“我沒有辦法在這件事上大言不慚地說自己沒有錯,再一次很認真地跟你道歉,對不起。我說那個時候已經喜歡你了,卻沒有選擇相信你向你求助,才造成如今這樣的局面。”

“你願意原諒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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