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不用再那麽小心翼翼

第42章 不用再那麽小心翼翼

一整個晚上我都沒怎麽睡好,我覺得并不是起了三次去确定柏川有沒有發燒的原因,或許是因為這個床有點軟,翻來覆去都覺得不舒服。

總之門外傳來說話聲響時我就睜開了眼,坐在床上怔愣片刻,待思緒回籠,将床理平整,穿上昨天那件被脫下來套在柏川身上,早已皺皺巴巴的西裝外套,快速地洗臉漱口,打開門走了出去。

病房裏沒有其他人,說話的聲音是從電視機裏傳出來。見我出來柏川點了點頭當作打招呼,目光重新放回對面的電視熒幕。

我再次探了探他的額頭溫度:

“這下應該是沒事了吧?今天出院?”

他嗯了一聲,說當我還在睡的時候,大概6點左右,護士已經來過一次了:

“然後早餐等會送過來,這邊應該都是統一配餐。”

我說了聲好,在病床邊坐下,和他一起看電視。

左上方的電視臺臺标顯示現在正在看的是榆陽娛樂八臺,在幾個不痛不癢的男明星花邊新聞過後,新聞主持人對着鏡頭一板一眼地說着:

“昨日,著名鋼琴家兼作曲家柳成英,在文裕科技總經理闵青與新能源千金瞿燕的訂婚儀式上被發現涉嫌向他人下藥,現已被警方逮捕。此事件迅速引起了社會的廣泛關注和熱議。

據悉,闵青與瞿燕的訂婚儀式在榆陽一家高級酒店隆重舉行,衆多名流和嘉賓出席。宴會期間,一位賓客突然出現嚴重不适症狀,被緊急送往醫院。經醫院檢測,受害者體內含有未經許可的藥物成分。

警方随即介入調查,通過調取現場監控錄像和采訪目擊者,初步鎖定了柳成英為犯罪嫌疑人......”

聽到這裏對于柏川來說似乎就足夠,因為他拿起遙控器換了一個臺。據我所知他并不是一個喜歡看電視的人,在我以為他只是因為無聊在随便換臺找節目的時候,他停在了榆陽官方新聞頻道。

柏川很明顯是在等待某個具體新聞,只是我不太确定是什麽,畢竟和柳成英有關的新聞剛剛已經播放過了。就在我們吃早餐的這将近10分鐘裏他一直津津有味的,像是真的好奇今天國內又發生了什麽大事一樣,偶爾和我讨論幾句主持人說過的新聞,直到一句“今日,白木科技正式宣布完成股權變更”,他止住了和我交談的動作,而我終于明白過來他在等什麽。

主持人的聲音依舊不帶任何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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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今天早晨,榆陽市首家科技有限公司白木科技正式宣布完成股權變更。根據最新的股東名冊,柏川現已成為白木科技最大持股人,持有公司67%的股份。此次股權變動标志着公司未來發展戰略或将迎來新的轉變和調整。

對于此次股權變更白木科技的發言人表示:‘我們非常感謝柏華晉先生多年來對公司的貢獻和領導。在他的帶領下,公司取得了諸多輝煌成就。同時我們也期待在柏川先生的支持下,白木科技能夠進一步發展壯大,開創更加輝煌的未來。’柏華晉先生在轉讓股份後的聲明中表示:‘我非常榮幸能夠見證并參與白木科技的成長,它對于我來說是難以分割的一部分。将股份轉讓給柏川,并選擇出國享受退休生活是我深思熟慮後的選擇。我對公司的未來充滿信心,相信在新的股東和管理層的帶領下,白木科技一定會取得更大的成就。’”

其實新聞後面還有一部分,但柏川擡手關掉了電視。我總覺得在這病房又恢複安靜後該說點什麽,囫囵吞棗地把煮雞蛋咽下去,看向他:

“昨天......莊律師就是在和你讨論這件事?”

“嗯,”柏川點點頭,“從今天開始......白木科技徹底屬于我了。”

我拖長音噢了一聲,拿起裝着豆漿的塑料杯和他放在桌子上的杯子碰了一下:

“恭喜你。”

他說了句謝謝,眉眼間卻沒有開心的神色。

其實我稍微能理解他現在的心情。像我這種從小就和闵恺裕不對付的人,如果闵恺裕現在拿出一份斷絕親子關系告知書什麽的我估計還會笑着說謝謝,只關心能分到多少錢,而不是期待所謂來自‘家裏人’的愛。但柏川不同,他或許一直都對柏華晉和梅念婉有過‘期待’,因此才會落空。

我想了一圈不知道該說什麽。将手裏拿着的豆漿喝完,把塑料杯放回桌子上,站起身,以一個很別扭的姿勢将他擁入懷裏,随後輕輕拍了拍他的背。

我覺得他好像哼笑了一下,因為胸口處傳來輕微的顫動。

猶豫幾秒,我揉了揉他的頭發,重複了兩遍:

“沒關系的。”

柏川又和我說了一句謝謝,只不過這一次聽起來要更加真心實意一點。

來醫院來得比較匆忙,本就沒帶什麽東西,手機充電器充電線都用的是院方提供的。将這些東西還回去以後我繞去護士臺問了問什麽時候能出院,得到的回複是大概還要半個小時,因為護士6點左右查房的時候抽了血,現在還在等待血檢結果,給醫生看過确實沒問題以後護士站這邊就會辦理出院手續。

往回走的路上遠遠地就看到病房門口站着顧沅宜。不是我視力太好,而是他依舊萬年不變的西裝外套,在病房門口時不時往裏瞧。見我回來沒給什麽好臉色,我也不想主動和他講話,往病房裏看了一眼,發現正在裏面和柏川交談的是辛岚導演。

估計是今天早上看到柳成英的新聞以後趕過來的。

如今電影已經到了最後矯正拷貝的階段,下周還要去錄制電影幕後的采訪。相關演職人員出現重大違法問題或許會對電影造成影響,昨晚到現在事發突然又過于混亂,我完全忘記在紀錄片方面我和柳成英還拴在一條繩上,也忽略了确實應該将這件事告知辛岚導演。

我們二人在病房門口一左一右像門神一樣沉默地站了一會,先開口的是顧沅宜,他的語氣裏帶着很明顯的疲憊感:

“你真的不可以離他遠一點嗎?”

我默不作聲,想聽聽他接下來說什麽。

果不其然顧沅宜開始了對我的控訴。他的意思是自從三年前開始柏川和我在一起以後,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事事以我為先;又說在A國的那三年好不容易覺得柏川應該是放下了過往,認真投入工作和社交之中,結果一回來我又像個甩不開的狗皮膏藥一樣纏上來,如今還害得對方因為我進了醫院。

“如果你有點自覺,知道自己給他帶來了多少傷害,就應該離他遠一點。”

我并沒有直接回答他的話,而是問出了這個三年前我就想知道的問題:

“顧沅宜,你喜歡他嗎?”

回答我的是不知道從哪處天花板傳來的,暖風機不斷運作的聲音。

我對他笑了笑,換了個姿勢向後靠在欄杆上:

“首先這件事的确是我的錯,是因為我和柳成英的關系才會讓柏川進醫院,我不會抵賴這件事,也和他說了對不起。”

顧沅宜張口就想反駁,我對他比了一個停止的手勢:

“我知道對不起無法彌補,但後面怎麽做,柏川有沒有選擇原諒我,這是我和他之間的事情。”

“再說了,”我再次制止了他想要打斷我的動作,“如果你喜歡他,請你明着說出來,好嗎?你為什麽找我說這件事,而不去找柏川,我相信你自己心裏也清楚。顧沅宜,你就是個膽小鬼。”

“你!”顧沅宜瞪着我,“那我說不說,這也是我......”

病房門從裏面‘唰’的一聲被推開,辛岚導演探出半個身子:

“沒有打擾到你們吧?”

我們二人紛紛搖頭。

“行。”她走出來,先是和顧沅宜說“柏總找你”,等病房門再次關上,這才站到我身邊,說了剛剛和柏川聊的一些內容。

因為之前她有在自己的微博上@我和柳成英,說是很幸運能夠請到我們二位一起合作。現在她要做的事情就是在微博上表示配合警方調查,并且将柳成英的名字從幕後工作人員裏删除。

說到最後她嘆了口氣:

“哎都最後審校了,來這麽一下子。”

“對不起,對不起,這......我沒有想到會變成這樣。”我站直,給辛岚鞠了一躬,“任何損失我願全額賠償。”

“你這小孩怎麽,”她拍拍我的背,“是沒緩過神來還是怎麽樣?這怎麽會讓你賠償呢,我們這邊肯定是起訴柳成英的,要賠償也是他賠,和你沒有任何關系。”我趕忙說是。

“行了,那我走了,柏總說他今天都準備出院了我才過來,哈哈。”

“那我送您。”我将人一直送到電梯口,說了再見,回來的路上又繞去護士站詢問關于出院的事。這一次時間正好,大概等了不到5分鐘就辦齊了出院手續。

等回到病房時,顧沅宜正好走出來,又是憤恨地瞪我一眼。我和他說再見,他不理會,轉頭就走。

我聳聳肩,對着柏川揮了揮手裏的紙:

“走吧,手續辦好了,我送你回去。”

怕他反問為什麽,或者是來一句可以自己回,我連珠炮似的把昨晚就開始想的說辭一股腦地倒出來:

“是這樣,昨天不是我開車帶你來的麽?你的車不在這裏,估計你應該聯系什麽人幫你開回去了。你要是打車的話,這麽冷的天你又身體剛剛恢複,我不放心你在樓下吹風,這一吹風一着涼人不就倒了?對于你這種工作狂來說,就像你之前說的,身體是革命的本錢......”

柏川抽過我手裏的紙塞進他自己口袋裏:

“不用解釋這麽多,讓你送我回去确實是最省時省力的選擇,我沒有想過其他的,走吧”

我們準備離開的時候,在醫院門口被之前那位接待塞了一個大果籃和各種營養品,我們說拿不下了,他還很好心的一路幫我們拎到停車的位置,再幫我們放進後備箱。

“我感覺你再住下去,他就會在出院後派人去你家照顧你的飲食起居了,”我調整了一下後視鏡,從鏡子裏和他目光交彙,“地址?”

柏川說了小區的名字。

“啊......”我收回視線看向前方,“你還住在那裏。”

住在那個別墅區,那個三年前處處都有我身影的地方。

與我的不知所措相比,柏川非常坦然:

“因為跟你分手就要賣掉房子嗎?剛出國的時候我确實舍不得,後面這兩年觀望了一下,那處房價漲勢不算太好,而且,怎麽說呢,我也在那裏住了很久,沒必要。”

“啊,好......”抿了抿唇,我不再說話,一腳踩下油門。

從醫院到柏川居住的別墅區大概30分鐘車程。到達小區門口後我搖下車窗,剛想和保安解釋一句,站在門口的保安先是敬了個禮,彎下腰從車窗裏看進來時,愣了一下:

“你是......闵先生?”

“哎?”我認真打量了面前人一番,随後恍然大悟,“你還記得我啊?”

其實我和這名保安也就見過幾次,而最初的那一面還鬧得有點不愉快。因為大部分時間我都是坐柏川的車直接進小區,所以當時柏川讓我在手機上驗證一下人臉識別,萬一有什麽事也方便進出小區的時候,我以太麻煩又用不到為由拒絕了。

結果後面有一次我心血來潮,想來偷偷過來給柏川一個驚喜,就被卡在了小區外面。

當時我說了樓棟號,麻煩保安給我開一下門。結果這位保安真的過于盡職盡責,非要打電話給業主,說是和業主确定一下是否和我認識,就算認識,是否約好了在那段時間見面。最後确認我确實是和裏面的業主有關系以後,中規中矩地地敬了個禮,很大聲地說‘請進!’,搞得我都不知道該擺出什麽表情。

此刻保安點點頭,在手裏的平板上操作了幾下,車前面的橫杆很快擡起來:

“你很久沒來了,換了新車?我幫你登記好了,以後可以直接進。”

“哎?不,我......”我回頭看了坐在後座的柏川一眼,試圖解釋一下這不是我的本意。他搖搖頭,說沒事,随後讓我快點開進去,後面還有車在等着。

“噢,那謝謝你啊!”我對着保安喊了一句,将車窗升起,往那個熟悉的樓棟駛去。

後備箱的東西實在有點多,我幫他全部搬下來以後,看着地上琳琅滿目的盒子果籃,想了想還是問他:

“要不要我幫你搬進去?”

“不用。”

“噢,噢,那,”我抿了抿唇,“記得多喝水,開的藥也要按時吃。”

“嗯,好。”

“我知道你明天肯定會回去上班的,我也不打算勸你了,今晚早點休息。”

“好。”

“半夜要是有需要幫忙的,随時給我打電話。”

“好。”

“啊,還有,還有......”我的眼神到處亂看,一會看看別墅大門上玫瑰和龍的雕塑,一會又越過大門看看裏面的小花園。

因為大門欄杆以及我所在位置角度的原因,并不能将入戶的小花園盡收眼底,只能模模糊糊地看見幾簇花,而他之前為我買的秋千已不見蹤影。

房子因為價值不好沒必要賣,但是裏面的東西可以。

些許的失落在我心底滋生,不過這一次這種負面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他都願意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也沒必要再揪着這些和過去不同的事情不放了----畢竟那個時候二人已經分手,他怎麽處理那些舊物是他的自由。

可能是我輕微的走神引起柏川的不滿,他上前幾步伸出手在我面前晃了晃:

“闵林,我說過的吧,有話想說,就直接說。”

思緒被拉回,我擡起胳膊拉住他在我面前晃動手,捏了兩下又很快松開,深吸一口氣:

“兩周後你的生日,我看了那天是周一,你可能會參加別人為你準備的生日聚會什麽的。所以,能不能提前一點,在周末,給我兩天的時間,為你慶祝這個生日?”

“兩天一夜嗎?”柏川略微有點吃驚,“這是去過生日還是旅游?”

其實是否需要兩天我也有點糾結,但根據目前的想法和規劃,如果他願意跟我一起度過這個生日,那麽前一天晚上我們确實很晚還在外面,這麽看在外住一晚是最好的。

我已經選好了最佳位置的酒店,就等他答應。

我對他眨眨眼:

“當然不是旅游,就是過生日,過兩天的生日哎,你問問誰有這個待遇?我給你世界上獨一份。”

“只屬于我的嗎......”他很輕的反問了一句,語調随之恢複正常,“好,我會看看那一周的日程。如果有實在無法錯開的事情,我會提前告知你。”

我已經開始在心裏求神拜佛,祈禱未來的兩周柏川都不算太忙,就算忙也可以在第二周的周末之前完成,就聽到他繼續說:

“還有一件事,闵林。不用再那麽小心翼翼地跟我講話,你想說什麽,要什麽做什麽,都直接表達出來就好。我也有自己的考量,不喜歡的事我會直接拒絕,覺得可行的,會試試跟你一起。就像剛剛你想送我回來那樣,其實可以就只說一句想送我回來,如果我不願意坐你的車,後面你說太多都無用。”

“我之前說你有點過于謹小慎微,你還否認......”他輕笑一聲,拿出鑰匙打開別墅的鐵門,一手拎果籃一手拿了兩箱營養品,往裏走了幾步,又退回來,

“其實我不太記得了,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我從未覺得三年前你那副驕橫做派有什麽不好......三年前你什麽都很好,除了不愛我。”

“我不是在舊事重提以此來埋怨你,畢竟你現在......”他學我的樣子,對我眨眨眼,“謝謝你今天送我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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