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章
第 11 章
還沒從剛剛半夢不醒的狀态中緩過來的孤爪研磨正縮在角落貼着暖氣管神游,當然了取暖并不是最主要的目的,他只是想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畢竟帶孩子可不是他擅長的事。
連帽衫下擺被誰拽了兩下,他轉過身低頭看,是個走路還不太穩當的小男孩,他一手拉着他的衣服,一手指着桌上他夠不着的糖果籃,完整的句子似乎說不清楚,研磨見其他孩子都拿着糖圍着在彈吉他唱歌的塚原,心想這大約是被落下的小孩吧,于是伸手拿過一根棒棒糖撕開包裝紙。
“啊嗚——”小男孩張大了嘴巴含住透明色的水果糖。
“到姐姐那裏去。”研磨彎下腰扶着他的肩膀輕輕調轉了方向,護着他走了兩步才松開手。
“謝謝布丁哥哥!”而聽到了這個奇怪的稱呼,研磨第一反應就是擡頭去找黑尾,這家夥身後跟了一個小姑娘,兩條胳膊還一邊挂着一個,這應該是他這輩子最受異性歡迎的時刻了,剛準備縮回暖氣旁保持之前的姿勢,又被黑尾叫了一聲。
這個人一字一頓地說:“布、丁、哥、哥、過、來、玩、呀!”
孤爪研磨對天發誓他絕對沒有暴力傾向,但他現在非常想找個什麽東西扣在黑尾頭上來幾拳,站起身來慢慢往他們身邊走,他注意到有個孩子緊挨着塚原坐着,左邊的耳朵有明顯的燒傷痕跡,他把手心貼在吉他上,塚原每彈一個和弦,他就笑一下。
“啓太啊……”黑尾剛要講什麽,研磨就先搖了頭。
“不用告訴我,我不愛聽故事。”研磨蹲下來接過一個小朋友手裏的魔方,稍微看了看便動手開始還原,保有善意和同情本就不是人的本能,與其說用聽取了故事以後的感動來催生同情,不如不去在意這些故事,孩子們最後都會抛下過去那些故事向前走,而他們不過是過路人。
自然知道自己這老朋友的脾氣,黑尾拍着手給塚原唱的聖誕頌歌打節拍,跟唱的時候拖了拍子,塚原特地停下來像是教小朋友一樣對他說:“阿黑,跟着我唱哦。”
她說話時常常帶着不明顯的尾音,小的時候聽着更明顯,像剛出生的狗狗的嗚咽聲,但唱歌時倒是意外透亮,黑尾不懂什麽音樂也不懂什麽發聲,他只覺得很好聽。
塚原放下吉他坐在鋼琴前的時候孩子們更乖了,她抱着剛剛的小男孩讓他也坐在琴凳上,他左耳的聽力幾乎完全喪失,右耳也只能通過助聽器堪堪聽到一些聲響,如果不摸着吉他面板的話,就感受不到節奏。
她将兩手食指豎起來,示意他學着她的姿勢,把手指放在琴鍵上,她又用緩慢的能讓他讀懂的語速說:“像這樣一下一下地按琴鍵好嗎?”
男孩點了點頭。
“你最喜歡什麽歌呀?”她回頭問離得最近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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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子說不出歌名只是随意哼了一段,塚原思索了兩秒中就開始了演奏,像這樣即興作曲的事情,媽媽以前很喜歡,不過爸爸倒是不太中意,有時還會上升到爵士和古典不能共存的高度上,而她那時會坐在琴凳上晃着腿,當着父母的面第一次彈了波西米亞狂想曲,她對他們說:“我好喜歡弗萊迪。”
非常好,古典樂家庭的小孩喜歡上了搖滾。
這邊的研磨已經還原了被打亂了七八次的魔方,順利收獲了孩子們的崇拜,黑尾則是去了後面廚房,推着一個巨大的聖誕蛋糕進門來,叔叔換了身聖誕老人的衣服,背着很大的一個包袱跟在後面。
“進門前不是猜拳說好了是你穿嗎?”塚原幫着分完蛋糕,對旁邊的黑尾說。
“我們家黑尾先生害怕我會毀了小朋友的童年。”他指了指頭頂,今天黑尾的發型比往常更奇妙了呢。
“阿黑,你有沒有相信過聖誕老人存在?”塚原問。
黑尾突然愣了一下,為了掩飾這一瞬間的失神,他彎腰用紙巾幫旁邊的小朋友擦掉了臉上的果醬,然後再直起身來回道:“難道你相信嗎?”
“這個嘛……”塚原摸了摸後腦勺。
“她發現自己的聖誕禮物是叔叔半夜偷偷放在她門前的時候哭了好久。”研磨毫不留情地戳穿,那時她剛滿五歲,哭得在地上打滾。
“閉嘴啦!”塚原不好意思地笑起來,順便把最後一包奶油曲奇丢給他,研磨撕開包裝拿出一塊自己吃,又把它遞回去,而塚原也吃了一塊,剩下的那塊就塞進了黑尾的嘴巴裏。
“喂喂。”他沒反應過來,差點給嗆到。
黑尾鐵朗當然不相信聖誕老人,這确實沒什麽具體的原因,好比研磨從小也不相信一樣,但上幼兒園的時候如果媽媽拿着禮物說這是聖誕老爺爺送的,他一定會非常開心地說謝謝,小學時也發現爺爺奶奶會趁他睡覺時偷偷把禮物塞進他的背包裏,第二天早上起來,他一邊大聲喊着謝謝聖誕老人,一邊又會小聲地說謝謝爺爺奶奶,這時候爸爸便笑着揉揉他的頭。
不過盡管如此,他每年平安夜還是會許個願,希望媽媽一切都好。付出愛不是一件必然會得到回報的事情,黑尾從來沒有覺得自己失去過什麽,愛她雖然不會讓他痛苦,但他長大了,不會再期待回報了。
拍掉他胸前的餅幹屑,塚原踮起腳兩手扯着他的臉說:“阿黑,我們都很愛你哦。”
她的眼睛圓滾滾的、亮晶晶的像小動物。
“不要算我。”研磨擺了擺手。
“別這樣嘛,”塚原松開手也把他拉過來,“我知道你最愛我們了。”
只是她的個頭實在太小了,張開雙臂也只能抱着兩個人的胳膊。
黑尾則是擡眼望了望頭頂的燈,眼眶熱了一秒又忍了回去說了一聲聖誕快樂,而後兩臂将他們攬在懷裏,面露無奈的研磨被抱得有些喘不上氣,塚原倒是笑得很開心地也說了聲聖誕快樂。
“快樂!”剛剛和她一起彈琴的小男孩繼續接上。
在回去的車上,黑尾爸爸看着後座上的三個孩子,塚原靠着黑尾的肩膀睡得很沉,研磨也倚着他在睡,自家兒子雖然閉着眼睛,就是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不過看起來心情很放松。
這樣就很好。
年末的武道館場,研磨難得也來了,給他們留的是最靠近舞臺的內場搖滾區的票,塚原偷偷溜出來跟他們打招呼,看到了研磨有些後悔的表情,然後指着後臺門前一個戴着鴨舌帽身材有些胖的男人說:“那是佐藤先生,旁邊是我的休息室,你們跟他說一聲随時都可以過去的。”
“放心,這兩個小時我不會讓他坐下的。”黑尾攬過研磨的肩膀拍拍胸脯。
“來了!”後面的河村在叫她,“那我先走啦。”
十五分鐘後看臺的燈光熄滅,追光打在舞臺上,塚原的黑色皮衣上的金屬扣閃着光,将鼓棒在手裏轉了兩圈,第一個鼓點落下,演出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