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章

第 9 章

【33】

新唯總會莫名想起那個飄雪的夜晚。

一路跌跌撞撞在迷霧中行走,走到某個節點,回頭看向過去,連來時的腳印也被風雪覆蓋。

一邊走,風一邊吹。

小學窗外吹來的和煦的風,那時無憂無慮的日子,只是寂寞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捏着紫色的五元錢,在吹着微微有些刺骨的冷風裏,将雞蛋灌餅塞進嘴巴裏。

早上母親從卧室起來,輕輕帶上屋子,點燃煤氣。孩子還在被窩裏不願起來。繼續着昨晚拿着洋娃娃的美夢。

那時候會希望自己是動畫片裏的女主角,有熾烈簡單的愛情就那樣等着。

他也許會很傻,但是始終出出現在女主角面前,犯了錯誤也像狗狗一樣低着頭等着原諒。故事裏作者将紅繩的兩端緊緊得套在兩個人的指尖上,即使隔的再遠,兩個人也總會一次次的命運的十字路口再次相遇。

而回歸于現實,這根若有若無的繩子只要稍微有個拐角就會消失不見。

傻傻的男性角色,一直無怨無悔站在女主角身後的男性角色,也不過是女性作家的幻想,對于愛情最好的幻想,永遠是還沒有經歷愛情本身的時候。

新唯無法寫出愛情故事。

所謂的愛情故事,不過是自己和自己談戀愛的過程。

自己溫柔的一面和自己堅強一面。

女人最美好的兩面居然在同一時空相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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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就這樣相愛了。

愛情在故事裏總是那麽簡單。

新唯看着朋友圈裏的照片。

風吹草低見牛羊。

她産生了想去烏魯木齊的願望。

是當時壞女人說那幾年散心去的烏魯木齊。

新唯還在想那個帶她走的人。

但是,這次她覺得。

這個人,也可以是自己。

【34】

劉舒來到這座城市很多年。但是也僅僅出現在幾家書店裏,這家書店煩了,換一家。別的地方她都沒有去過。

那時大學同學說了句,吾心安處是吾鄉。

可是啊,有家鄉的人,真的會說出這句話嗎?

有很多同事在養貓。

有個同事和她說。

“別的我都不用顧忌,只需要顧忌我和貓咪就好了。”

她勸劉舒也養只貓。

劉舒不想養貓,因為她不想建立和任何人的聯系,當然也包括貓。

但是。

劉舒總是覺得心裏缺了些什麽。

冰箱裏那瓶可樂是新唯之前買的,喝了半瓶沒有人扔。

冰箱裏蔬菜都是劉舒的,零食、飲料、速凍食品都是新唯的。劉舒後來做單會多做些,叫上新唯一起吃,後者也并不客氣,新唯喜歡搬桌子去露臺吃飯,吃完飯眯着眼睛享受風吹的感覺。劉舒并不着急收碗筷。

新唯已經離開十幾天。

她去了哪裏,新唯不知道。

只看到那張小學的畢業照。

【35】

什麽樣的人會有勇氣,光着腳踏入從來沒有踏入的池子中?

去從來沒去過的地方,僅僅為了個一時興起的念頭。

【36】

新唯一直想去拉薩。

想去朝聖,想感受皮膚被曬傷的感覺。

想看風吹之下滾滾翻湧的草原。

【37】

有沒有體會過,做了很久很久的夢醒來,夢裏人過了一輩子,有相遇啊,有分離啊,有淚水啊,有笑容啊,沉沉老矣,老年斑爬上臉龐,睡在病床上,等待着仍然會為之心停半拍,年少相遇的那個人。

推開門,斯人依舊笑靥如花。

此時呼吸機發出滴滴聲響,檢測心跳的儀器趨于平靜。

那個人還是笑着,和年少時一樣。好像扔進時光洪流中歷盡滄桑的唯有自己。

潔白的床單,消毒水的味道,還有那束安靜盛開的向日葵。

輕輕地喚你的名字。

“我來了。我來接你了。”

氧氣面罩慢慢升起雲霧,一滴眼淚滑落。

四周響起啼哭,就像剛來到世界時一樣。

只是朦朦胧胧的。

來到世界上的歡樂與你無關,離開這個世界的痛苦也與你無關。

就這樣啊,幹幹淨淨的來,幹幹淨淨的走。

【38】

劉舒在早幾年的時候想,人活着的意義是什麽。

或許這個問題本身就很奢侈。吃不飽飯的人,哪兒有空去想什麽意義。

做着不喜歡的工作,每日重複、機械的做着誰都能取代的工作,僅僅為了活下去。除此之外呢?還貪心地想要從生活中得到什麽東西嗎?

愛?陪伴?亦或者是充盈的什麽東西?

把渾身的錢都換成硬幣,都塞進抓娃娃機裏,抓出一整箱的娃娃出來,然後把屋子塞得滿滿的,然後把自己也塞進去嗎?

沒有空隙地将一切都填滿,滿到沒有任何空間,一滴水都塞不下的時候,這個問題是不是就不會出現了?

水,水啊,水。

嬰兒是從鹽水中孕育而生的。那類似海水的構成,食鹽加上一氧化二氫組成的溶液。

總是在想人浸入水中是什麽樣的。

劉舒将浴缸中放滿了水。

一頭紮進去。

四周喧嚣都歸零,水中的悶悶聲有些鈍。水泡咕嚕咕嚕往上湧,很神奇,所有聲音都是由一副身體散發出來的。

據說,人在瀕死的時候,不論多麽想死,身體總是會處于本能反應在掙紮。

五官四肢組成構成天真爛漫的小孩子。

小孩子站在水邊,咕嘟嘟的水泡往上湧,接觸到水面的瞬間破裂。

“我們想好好呆着哦。我們不要這樣子哦”

如同象牙色般有些慘白的浴缸。

劉舒濕潤的手從水中冒出來,搭在浴缸邊緣上。

浴缸中的水,不夠深,不夠藍,不夠冷。

劉舒将冰箱裏半瓶的可樂拿出來,一口氣灌進嘴裏,空瓶子與垃圾桶的黑塑料袋摩擦。

嘭的一聲。

穿好衣服的劉舒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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