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章

第 2 章

開學報道後便是軍訓。

宋又杉很期待軍訓,她從網上了解到A大的軍訓能摸到真槍,如果運氣好興許還能打上一把。但很快教官告訴他們今年軍營在修整,軍訓的場所只有學校操場。

宋又杉如打了霜的茄子,蔫蔫的。

秦滄路過菱形鐵欄網看見的就是垂着頭打不起精神的少女。少女坐在塑膠跑道的陰涼處,雙手抱着小腿,下巴拄着膝蓋。沒有血色的臉在陰影下顯得更是嬌弱可憐,讓秦滄不可避免地想到了自己已逝的母親。

秦滄攥緊拳頭,看見少女旁邊的人都在聊天喝水休息,唯獨少女一個孤零零地坐在角落,心頭又竄上一股無名火。

“買一箱水送給她。”秦滄擡了擡下巴,冷冷地甩下一句命令,踩着重重的腳步離開了。

過了會,秦滄靠着打籃球消了氣,下場抓起毛巾擦汗時,唯命是從的小弟顫顫巍巍地擡了一箱子礦泉水進了籃球場。

“你買的水?”秦滄問。

“不,不是,”小弟縮了縮脖子,“您讓我給那個新生送的水。她,她不要……”

秦滄把毛巾扔回到凳子上,抽搐着嘴角,用力地點了點小弟的太陽穴,惡狠狠地質問:“這麽點小事都做不好!你沒說是我送的?”

小弟吃痛地後退幾步,捂住額頭,語無倫次地解釋:“我說了!我說是秦少送的!她,她說她不認識秦少。”

“不認識秦少?”秦滄被氣笑了,“好啊,不認識我!A大還有人會不認識我?!”

小弟腹诽,面上還是谄媚一笑,說:“就是!那個新生也太不知好歹了!秦少給她送水她居然還不要!”

秦滄白了小弟一眼,語氣更差:“誰讓你一口一個‘那個新生’的?她叫宋又杉!記住了嗎,宋又杉!”不得不承認,秦滄在見到宋又杉照片的第一眼就想得到有關她的所有信息,她的名字她的家庭背景她的一切他都想知道。

“是!宋又杉!我記住了!”小弟連忙改口,不想惹秦滄不快。

誰知秦滄還是不滿意:“讓你記住,沒讓你叫。你配叫這個名字嗎?”

小弟忙不疊地點頭,充分體會到了秦滄對宋又杉的重視程度,肚子裏千回百轉,憋出來一句:“秦少,宋小姐快下訓了,您要去看看嗎?”

“看個屁!”秦滄拔高音量,“屁”一字在偌大的籃球場裏萦繞着久久不息。

然後秦滄真就去看了個屁。

“你不是說下訓了?人呢?”隔着鐵網,秦滄看着空曠的操場陷入沉思,“跑這麽快?一個人都沒了?”

小弟欲哭無淚,剛才操場上還都是人從衆呢。

“可能……可能……”半天憋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可能都去吃飯了。秦少您知道的,軍訓多消耗能量啊。”

秦滄冷哼一聲,正要走時聽到操場旁邊建築物傳來一點動靜,他探頭看去,通過建築物一層女廁所半開的窗戶看見了宋又杉。

宋又杉紮好的馬尾辮被扯得稀爛,細細的黑色皮筋終究還是承受不住壓力崩開了,烏黑的頭發脫離束縛散落在她瘦弱的肩膀上,好像鋪開了一幅神秘的畫卷。

她的對面是三個笑容醜惡的女生,張牙舞爪地嘲弄她,用尖利的嗓音說:“你很狂啊!秦少給你送水你都不要!”說着,帶頭的女生重重地推了一下宋又杉的肩膀,使她整個人撞擊在窗戶上,半截身子已經掉出窗框,手掌一撐才幸免于難。

“我,我不認識秦少。”宋又杉蚊子般微弱的話很快消散在幾個女生的笑聲裏。

領頭的女生笑夠了,惡意滿滿地拍了拍宋又杉的臉,不屑地諷刺道:“你很得意能引起秦少的注意吧!你真得好好謝謝自己這張臉,要不是它你怎麽可能有機會接觸到秦少!”話音剛落,女生接過身後人遞來的一把美工刀,若有所思地問:“你說,要是沒了這張臉,秦少還會看你一眼嗎?”

冰涼的刀片貼在宋又杉的臉上,讓她下意識地垂眸看了一眼折射出寒光的刀面。她抿了下唇,握緊手,正要一拳回擊時,她身後靠着的窗戶被完全打開。

幾乎将所有體重賦給窗戶的她失去重心,無力地松開手後仰出去,緊接着落入一個熾熱的懷抱。

“秦!秦少!”領頭的女生驚慌失措地丢掉手中的美工刀,捂住臉扭頭就跑,她的兩個小跟班緊随其後,瞬間就沒了蹤影,仿佛她們是英雄救美情節裏的工具人。

因為突如其來的危險,宋又杉下意識緊閉雙眼,其他感官卻被無限放大。她感受到一陣灼熱的體溫,聞到濃烈的讓她嘔吐的汗臭味,以及聽到故作帥氣的聲音:“躺夠了嗎?”

宋又杉趕緊從不知名人士的臂彎裏跳下來,扶着水管幹嘔起來,又拼命給自己扇着風呼吸新鮮空氣,讓她趕緊忘卻汗液發酵的味道。

秦滄自然地認為這嬌柔又脆弱的女孩是因為受到了驚吓,越看氣越不打一處來,斥道:“你能不能聰明一點!你不會跑嗎?就這麽任由她們欺負?”

宋又杉吐夠了,取代惡心的是一陣難以言喻的無語。這位大哥,如果不是你突然推開窗子,她早就一拳打上去了。

不過宋又杉又想到這人是好心幫她,也許是心急用錯了方法,于是她垂下頭低低地道謝。

“喂,”對面的男人不禮貌地叫了一句,“我叫秦滄,就是他們口中的秦少。”

宋又杉幹巴巴地應了一句,細細地打量着秦滄,想起是開學時幫助過自己的人,又道了句謝後便沒了下文,似是在無聲地詢問秦滄“還有什麽事”。

秦滄覺得宋又杉真是個油鹽不進的木頭,一條上好的金大腿擺在她面前她卻不想着奉承一下。只要能得到他的一點垂憐,那些惡毒的人就不會把壞主意打到她身上,她也就不必害怕了。

“真是,蠢貨!”

宋又杉不明所以地又被罵了一句,但她沒有反駁的欲望,低垂着頭輕聲說:“如果,如果沒事的話,我就先去吃,吃晚飯了。再,見。”

秦滄眼睜睜看着宋又杉連走帶跑地往食堂走,心情不爽地跟上去,二話不說抓住宋又杉纖瘦的手腕:“食堂有什麽好吃的!我帶你去吃日料。看你這寒酸樣,肯定沒吃過吧!今兒我就讓你見見世面,免得你在別人面前丢了我的臉。”

好吵。

因着秦滄多次出手相助,宋又杉的拳頭握緊又松開,心下盤算着一頓日料需要多少錢,應該不會很貴吧。

“螃蟹。”菜品由服務員端到宋又杉面前,可她沒有聽清服務員嘴中含糊的菜名,于是自己嘴唇微啓,給這道菜定了性。

秦滄微擡下巴,舉止之間透露着漫不經心和惬意,尤其是在用餐時更是有說不出的矜貴。他相信眼前這個土包子肯定沒學過用餐禮儀,也沒見過這樣高等的食材,還沒來得及以高高在上的姿态介紹就聽到宋又杉的那句話。

“什麽螃蟹!沒見識!”秦滄的筷子挑開肥美的蟹肉,輕蔑地看了眼宋又杉,“這是籽蟹,最上面是海膽,中間放了魚子醬。甜香鹹鮮,口感層次豐富,不錯。”他說着說着就變成美食鑒賞了。

宋又杉也嘗了一口,仍是說了句“螃蟹”,只不過這次的聲音更小了,努力克制着不被秦滄聽見。

接着是擺在白瓷盤裏的一枚精致小巧的壽司,秦滄說這是頂級的金槍魚刺身,肉質鮮美肥嫩,但宋又杉怎麽看都只是米飯上放了片生魚肉。

“涼拌赤貝刺身。”這回宋又杉聽清了服務員的話,但她不懂什麽是赤貝,想必是一掌大的碗裏血紅色的軟體動物。

“爽脆又不失嚼勁,還有點果醋的清香。”秦滄是這麽評價的。

宋又杉看秦滄的表情越發古怪,她也是第一次知道原來食物除了“好吃”與“不好吃”,還有其他千奇百怪的形容詞。她有點害怕秦滄故意将食物說得如此優美動聽,是在哄騙她說服她誘導她花更多的錢。

這頓飯吃得宋又杉惴惴不安,估摸着平分之後的飯錢,是一百兩百,或是五百?

越想她的臉就越白。

她剛跟養父鬧翻,又初來乍到,學校的獎學金也沒有要發的跡象,這次大出血後得有好一陣要啃饅頭了。

早知道剛才就應該強硬地拒絕。

待秦滄用手機支付完飯費後,服務員扯下小票放在桌上。

宋又杉快速抽走小票,瞪着眼睛看向最終價格。

她漂亮的瞳孔晃動着,仿佛在其中發生了一場地震。她的臉頓時面無血色,連本該紅豔豔的嘴唇都蒼白無比。

7233.6!一人一份3288的套餐!還包括了10%的服務費!會員打九折,也就是說她要給秦滄轉3255.12元!宋又杉發誓她在做高考題時腦袋都沒轉這麽快。

剛開學交了學費,買了生活必需品,她還剩下五千。本來省吃儉用絕對能過完這個學期的,就因為這一頓飯,硬生生少了三千多。

秦滄不解人意地把小票抽走揉成一團,極其精準地投入垃圾桶後“哦吼”一聲,又轉向宋又杉态度随和地問道:“這頓飯怎麽樣?”

宋又杉如同飄搖脆弱的柳條,無力地靠在椅背上,怔怔地回答:“這頓飯太貴了。”

秦滄頓覺索然無味。在用餐時,宋又杉的動作雖稱不上賞心悅目,但也算過得去,配上那張肖似南汀然的臉,讓他得以回憶起和南汀然相處的時光。

可現在,宋又杉畏畏縮縮又小家子氣的模樣和那些想方設法湊近他的女人也沒有兩樣,一點小恩小惠就足以讓她們暈頭轉向,根本比不上南汀然的一根腳趾頭。

于是他轉身就走,全然忘記是他開車帶宋又杉來的,并不準備負責到底将她送回去。

最後宋又杉拿手機導航坐公交回了學校,一路上留意着有沒有貼招聘信息的店鋪。她得快些找到工作賺到錢還給秦滄。

入學時她沒有申請貧困生,因為她覺得自己暑假裏打工掙的錢足夠這學期的生活。她計劃寒假去兼職再攢下學期的生活費,加上年底發的學校新生獎學金,綽綽有餘。

然而所有的計劃被這一頓飯打亂,她不得不在軍訓結束後抽出一點空閑時間做兼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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