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章

第 17 章

12月22日,周三晚8點,首都流光酒店頂層宴會廳。

倚靠在落地窗旁俯瞰,無數闌珊燈火盡入眼簾,道路縱橫錯落有致,車水馬龍絡繹不絕。在這幾十層的高樓之上,所有的一切都顯得格外渺小,好似看景人變作世界的神,輕易掌握普通人的生殺予奪。

對于南鎏然秦滄之流而言,他們确實可以。

“我姐還沒來嗎?”

南鎏然将視線挪回到宴會中央,搖晃着高腳杯,垂眸望着杯內的香槟随着手腕動作浮浮沉沉,偏頭問母親。

岑琬年紀漸長,雖用了好些護膚品吊住松弛的皮膚,但脖頸處仍是條條分明。她一抿起嘴唇,嘴邊的肌肉便同時調動起來,顯得她有些精明和刻薄:“我安排她和秉淵一起,好把那件喜事早點透露出去。”

南鎏然嗤笑,嘲弄道:“好呀,我生日成你們的名利場了。”

岑琬笑而不語,瞥眼發現門口站着東張西望的秦滄,在南鎏然背後輕推一把,小聲調笑:“秦滄應該比你還着急。”

南鎏然煞有其事地颔首,略微示意後單手整理了脖頸處的領結,舉着高腳杯迎上。

“喂,秦滄,你到得挺早啊!”

秦滄心不在焉地應了幾聲,眼珠還是轉個不停,好像在尋找什麽。

很快,他問出口:“南姐姐到了嗎?”

“還沒。”南鎏然搭上秦滄的肩,壞心眼地繼續說,“我姐會跟秉淵哥一起過來。”

秦滄的表情很淡定,嗯了一句,這倒是出乎南鎏然意料。按理說,秦滄的情緒不應該更激動不甘一點嗎,怎麽突然轉性了。

“哦,對了,你的禮物。”秦滄在高定西裝外套的兜內摸索來摸索去,最後取出空氣,打了個響指。

南鎏然抽了抽嘴角:“就這?兄弟,我生日你就送我個響指?”

“不是,給你買了艘游艇,過段時間去辦理一下所有權轉讓。”秦滄順手取過桌上的香槟,一邊和豪門名流打招呼,一邊往裏走,全然不顧南鎏然無語的臉。

另一邊施旖也在準備送給南鎏然的生日禮物。

在保姆夜以繼日的潛移默化中,宋又杉的生活習慣和南汀然基本保持一致——六點起床後晨跑,洗漱後七點吃早餐,十二點吃午餐,十六點喝下午茶,十八點吃晚餐,二十二點喝過一杯熱牛奶後就寝,其餘時間自由活動。據保姆彙報,宋又杉自由活動都待在書房,應該是在學習金融相關知識。

宋又杉的言行舉止也有了一些變化,走路擡頭挺胸不拘謹瑟縮了,話少但至少不口吃了。

施旖很是滿意,這才是他聽話又乖巧的木偶嘛。

感謝自己辛勞的付出,也感謝秦滄的推波助瀾,讓他逐步培養出一個翻版南汀然。

時間往回倒十三個小時。

12月22日,早上七點整。

宋又杉剛吃完松軟香甜的叉燒包就被施旖拉到了先前去過的造型室。

造型總監還沒問明白施旖想要什麽樣的風格,他甩下一句“跟上次差不多”就火急火燎地離開了,只留下睜着眼睛一臉懵懂的宋又杉。

造型總監微不可察地翻了個白眼:上次來都快兩個月了,她怎麽可能還記得。

不過當她細細打量着鏡子中的宋又杉時,她恍然。

南小姐風格,明白了。

總監駕輕就熟地撥動綢緞般的墨發,目光銳利地略過每一寸肌膚,探究骨骼的分布和肌肉的走向。

宋又杉的眼角略微下垂,本應該是楚楚可憐的模樣,但瞳孔實在太過無神,顯得冷漠難以接近。基于此,總監為她戴上一副小直徑的淺棕色美瞳,在自然光線的照耀下變作汩汩流動的溪流,波光粼粼的,平添不少水汪汪和溫柔。

然而南小姐又不是好欺負的角色,得畫上矛盾的細長的眼線,使得整體的氣質複雜多變起來——一會是清純無害的小白花,一會是高不可攀的雪蓮。

化好南汀然仿妝後,總監開始着手發型。這次她選擇将及腰的長發編好後盤成一朵盛放的花,露出她完美的肩頸線,再點綴上輕盈飄逸的純白羽毛,與構想中的禮服相得益彰。

她為宋又杉精心挑選的禮服是挂脖式的,整體呈乳白色,裙身間互相交疊的羽毛上被灑上細密的金閃,随着穿衣者的步伐折射出奪目的光芒。

太好了,宋小姐一定是宴會上最漂亮的那一個。

總監滿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等待着施先生來接人時豐厚的酬金。

可是一直到正午,總監才看見施旖的司機來接走了人,施先生本人卻不見蹤影。

造型室處在金融中心商場的地下一層,周邊的商鋪均是金碧輝煌富貴非凡,若不是施旖,宋又杉絕不會踏進這裏一步。

她不太習慣地拉起裙擺,踩着高跟鞋,踏上潔白到反光的瓷磚,勉強跟上司機的步伐,問道:“你好,你要,要帶我,去哪?”

司機回頭瞥她一眼,面無表情地回複:“施先生在這兒訂了包廂,讓我帶您去吃午餐。”

司機這般公事公辦的語氣讓宋又杉不由得想到秦滄家的女傭,那雙黑漆漆的瞳孔裏盛滿了漠然。

“施旖他……”

“施先生有其他事。”好像猜到宋又杉會問,司機搶斷了她的話頭,“先生托我告訴您,晚上八點在造型室門口等,會有人來接您去宴會的。”

“宴會……”宋又杉拖長語調。

她至今不知道她究竟要去什麽宴會。

司機接上話茬:“是的。如果您看到陌生人也不要慌張,那是施先生的朋友,您跟着那位先生一起進場就可以了。”

“要在那,等到八點嗎?現在才,才十二點多。”宋又杉不安地咽了口唾沫,垂在身側的手不自覺地撥弄禮裙上的羽毛。

“不是。”司機略微有些不耐煩,伸手指了一下一間古典裝修的餐館,說,“在包廂裏等,八點前去造型室門口。”

宋又杉還想再問什麽時,司機轉頭将她交給服務員,快速離開了。

無奈,摸不清施旖安排的宋又杉只得乖乖地在包廂裏等。

餐館內的食物種類繁多,琳琅滿目,每一種菜品各有風味,但宋又杉沒什麽心思好好品嘗,腦子裏想的都是施旖究竟要做什麽。

晚上八點開始的宴會為何大早上就來做造型?

做完造型之後為何還要在造型室附近餐館裏等到八點?

來接她的施旖朋友是誰?

宋又杉食不下咽,皺着眉頭卻也想不出這些問題的答案,索性将一切抛在腦後,走一步是一步。

下午兩點左右,司機來了一趟包廂,帶來電腦和紙筆,仍是毫無波瀾地誇耀施旖的貼心。

宋又杉再三道謝,用電腦看網課——距離期末只有不到十天了,她得抓緊複習起來。

晚上七點,造型室的姐姐過來幫她補了下妝。

晚上七點五十五分,司機又來提醒了她一遍,順便把電腦等東西都帶走了。

宋又杉打了個哈欠,走至造型室門口,摸了摸裸露的雙臂,慶幸商場內也開了暖氣。

晚上八點整。

“小姐,先生已經在外面等候了,請您跟我來。”

宋又杉擡頭看見的是一個陌生的西裝小哥,對方一對上她的眼睛便紅了半邊臉,說話也變得含糊起來。

“嗯,小姐,這邊走。”西裝小哥把姓氏吞了個徹底,好像這樣能短暫地拉近與她的距離。

他伸出前手臂,示意宋又杉可以搭在上面方便行走。

宋又杉搖了搖頭,拒絕了他的好意,雙臂抱胸,走得別扭又倔強。

五分鐘後,她離開商場,坐進一輛豪車內——她不知道這車價值多少,但保守估計,一定不少于五百萬。

後座另一側已經坐着一個男子,大概就是司機口中的施旖朋友。

宋又杉猶豫了幾秒,坐定後尴尬一笑,朝這個陌生人打了個招呼:“你,你好。”

那個陌生人略帶詫異地扭頭瞥了眼宋又杉,這也讓宋又杉看清了這人的樣貌。

昂貴的手工高級西裝包裹住他精壯的身體,合身的襯衫扣住脖頸上性感的喉結,棱角分明的輪廓和凹陷深邃的眼窩突顯銳利的眼眸,高挺的鼻梁和抿緊的嘴唇體現了他的涼薄。

從外表看,這人和施旖确實是一路人,姿态優雅,家教良好且嚴格,仿佛是與生俱來的自信神色透露出他不凡的身份。

他稍稍往宋又杉的方向偏了一點身子,熟稔地開口道:“回國怎麽沒告訴我。”

宋又杉疑惑地蹙眉,剛想說點什麽,便聽到那人繼續說:“過完年我們把訂婚的日子定一下。”

宋又杉瞪大雙眼,貼上車門,絞動着纖細的手指,思考着是不是有什麽誤會。她一會擡頭對上那人認真的目光,一會垂頭晃着攥緊的拳頭,在打和不打之間躊躇不定。

那人重新坐正,翹起二郎腿,雙手自然交合在腹前,淡淡地說:“我知道這跟一開始說好的不一樣,但是,汀然,伯父伯母應該樂見其成。”

他停頓一下,緩慢地眨動眼皮,勾起唇角微笑,眼睛中卻毫無商量的餘地。

汀然?果然是認錯人了。

宋又杉沒有多想,權當沒聽見,扭頭看向窗外。

車子漸漸往最繁華的市中心行駛,耀眼的路燈與不滅的摩天大樓交相輝映,連帶着道路旁的行道樹都鍍上一層華貴的衣裳。

緊接着,在一個棱柱狀的酒店前停下。

宋又杉下了車,仰起頭在心裏默念建築上的字眼——“流光酒店”,下有一行不甚明顯的小字“岑氏集團”。

那男人走至她身側,泰然自若地折起手臂,無聲地示意宋又杉挽上。

宋又杉遲疑一秒,還是決定跟着他進去,應該能遇見施旖。

于是她虛扶上去,格外注意兩條手臂之間的距離,好像他是什麽不可接近的毒物。

那人察覺到宋又杉的小心思,也沒點破,只是輕笑一聲,讓宋又杉聽不出到底是嘲弄還是單純覺得有趣。

電梯升到頂樓便有侍者領着穿過回廊,邁進富麗堂皇的大廳。

還沒等宋又杉在大廳內搜尋施旖的身影,便看見一個男人跳脫地閃到她面前,朝着他背後招一招手,朗聲道:“媽,我姐和秉淵哥一起來了!”

大廳內所有人的視線不約而同地投向她,有不明意味的打量,有暗藏的嫉妒,有明目張膽的譏诮,還有不甚在意的輕慢。

宋又杉縮了縮脖子,再定睛一看,撞上了不遠處秦滄似有若無的暧昧笑容,渾身顫抖得更厲害了。

秦滄舉起高腳杯,與她隔空cheers後張了張嘴,用口型告訴她:

你今天真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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