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章
第 18 章
她幾乎被怒火占據了腦子,想沖上去往那張輕佻的臉上打一拳。他沒帶保镖,自己絕對可以多扇他幾巴掌,好讓他知道以牙還牙的滋味。
她剛一往前走,就被冗長繁複的裙擺硬生生攔住了,外加跳脫男子的阻擋,她沒辦法靠近秦滄半分。
“姐,你打扮這麽久真是有原因啊。”那比她年長卻一口一個“姐”的男人好奇地看着她,“果然年輕了不少,別人肯定會誤會你是我妹。”
宋又杉下意識擡起手阻止這人的靠近,說:“你……”
那人根本不在乎宋又杉說什麽、想說什麽,拍了拍手打斷了她的話頭,對跟她一起來的男人道:“既然我姐跟秉淵哥到了,那就一起上臺講幾句吧。”
南鎏然早接到了岑琬的眼色,勢必要讓宴會上的賓客了解到周南兩家即将結為秦晉之好,想巴結周家的人快點鋪平他爸的仕途、拉高岑氏集團的財富吧。
“你們……”認錯人了。
南鎏然不動聲色地拽住宋又杉的手腕,把她往周秉淵身邊推了推。
她感覺自己像個沒有生命的人偶,只有在得到上級命令的剎那才能動彈一下四肢。
“不是,我不是……”
宋又杉還在掙紮着脫離南鎏然的桎梏,而一旁的周秉淵完全沒有幫忙的意思,乜着眼旁觀着。
直到南鎏然都覺得有些不對勁時,周秉淵冷冷地說了一句:“你跟她商量好再來找我。”
話音剛落,又一道聲音接踵而至。
“不好意思鎏然,我來晚了。”這聲音輕飄飄的,像含了半口空氣。
是施旖!
宋又杉甩開南鎏然的手,滿心歡喜地扭頭,可她看見的不止是施旖,還有……
眼前的女人随意将卷發撩到胸前,烏黑的發與墨綠的抹胸禮裙襯得她膚若凝脂。華貴的金邊暗紋沿着裙身一路向下,與拖尾的裙擺一同在淺棕色的地毯上鋪成一副不規則圖畫。倒三角型的珍珠腰飾勾勒出她不盈一握的腰肢,微蓬的裙子掩蓋不住她優雅的身姿。
“姐!”南鎏然朝着那美人驚呼,緊接着看向宋又杉,“姐?”
宋又杉睜大眼睛,堪稱貪婪地盯着美人。
她從未想過與自己肖似的眼眸能綻放出如此明亮矚目的光,也未曾想到嘴唇能勾起奪人心魄的笑,她只知道自己的腦袋無法保持清醒,人生最重要的追求便是将一切獻給眼前的神明。
“神明”笑了,如同一束陽光沖破陰霾,悲憫地注視着世間的貪嗔癡傻。
施旖似笑非笑地切入正題,力圖将情況攪和得更混亂一些:“秉淵,你連自己的未婚妻都認不出來嗎?”
周秉淵學着施旖的樣子笑了笑,擡擡下巴,指向南鎏然,說:“畢竟有人連自己親姐都認不出來。”
“姐?”南鎏然迷糊着,慢速來回轉着腦袋,似乎在認真辨別到底哪個才是他親姐。
不止是話題中心的主角們擁有豐富的心理活動,就連宴廳中的其他賓客都互相交頭接耳,讨論起周南秦施四家的八卦來。
“太像了,連南汀然的雙胞胎妹妹都不可能這麽像。”
“就是,要不是知道岑琬就懷過兩次,我都以為她又生了一個呢。”
“周秉淵也不像傳言中那麽喜歡南汀然啊,堂而皇之地帶着冒牌貨來了宴會。真是笑死了。”
“頂級豪門哪有什麽真愛,都是利益互換罷了。”
“有沒有可能,周秉淵愛上那個冒牌貨了,這次是過來解除婚約的?”
“要我說,不是沒可能。剛剛南鎏然讓他們上臺不是還不樂意嘛,估計是談崩了。”
“那個施旖,是來幹什麽的?不會想當南汀然的護花使者吧。”
“哎喲,南家大小姐就是好,沒有周秉淵,還有秦滄和施旖……”
施旖将這些似是而非的猜測盡收耳裏,挑選出更好擊碎周秉淵形象的利器,故作正義一方,指責道:“秉淵,你真是太過分了。為什麽要在鎏然生日的時候做出這種事,你這樣把汀然置于何地!”
宋又杉不明白施旖的意思。
這種事是什麽事?
然而,由不得她多想,因為她又一次聽到了陰魂不散的機械聲。
【滋滋——】
她像忽然炸毛的貓,神經兮兮地環顧四周。
【能量載入完成。系統啓動中——】
她慌張地左顧右盼,求助似的看向施旖——可施旖正忙于和周秉淵對峙。
【三】
她轉移求助的對象,不假思索地略過周秉淵,在南鎏然臉上停留0.5秒就挪開了——順帶一提,他好整以暇地在看戲。
【二】
很快,她鎖定了眼前的“神明”,耷拉下眼尾,雙手合攏做祈禱狀,苦着臉說:“您,您聽到了嗎?能幫幫我嗎……”
【一】
“神明”上前一步扶住她,疑惑地搖了搖頭。
【女主命運改變系統啓動完成,請宿主仔細閱讀原文,扭轉自己的命運。】
機械聲戛然而止。
正當宋又杉生出劫後餘生的慶幸時,海量的信息灌入她的大腦,毫不留情地在記憶中刻錄下陌生的場景和情節。巨大的信息量迫使她集中注意力,可身體跟不上腦袋的步伐,一下便癱軟在地。不屬于她的經歷如同燒得滾燙的烙印,突破她的所有防線,強硬地貼上她的大腦皮層,疼得她一個激靈。
她控制不住地顫抖起來,用凡人之軀和不知名的科技力量對抗着。但她清楚地知道,她不過是在垂死掙紮。
她隐約感受到鼻腔內有溫熱的血液滾動,在一個呼吸間不受控制地流了出來,黏在她的人中,印上她的唇縫。
模糊的視線中,她看見“神明”半蹲下來,手忙腳亂地擦拭着從她鼻子內不停湧出的血液,焦急地呼喚她。
她撐不住自己沉重的眼皮,但仍是想将南汀然此刻的樣貌記下來,并艱難地張開嘴,試圖告訴南汀然她的名字。
我叫,宋又杉。
——
“唔——”
宋又杉難受地嗚咽着。
她好像做了什麽噩夢,緊緊皺着眉頭,下意識擡起手想握住什麽。不管是什麽,只要能填滿她的掌心、幫助她找尋到一點支撐住的勇氣。
南汀然拿來幹燥的毛巾,擦拭宋又杉不停冒汗的額頭,注意到她的小動作,自然地用手包住她不安的手,撫平她無聲的躁動。
“沒事了,沒事了。”她用哄小孩的口吻安撫着宋又杉,看她漸漸平靜下來,乖巧地睡過去。
正方形吸頂燈的光芒向四周散去,再向下墜落,形成一個溫暖的包圍圈,将容貌相似的兩人籠罩在其中。
打破房間寧谧的是外頭輕緩的敲門聲以及尊敬的呼喚:“南小姐,夫人叫您過去。”
南汀然略微蹙眉,遲疑片刻,還是抽離,将宋又杉的手放進暖和的被子裏,轉身離開。
回到宴會廳的路上,南汀然想了很多。
她想,岑琬明明說了讓周秉淵跟她一起來,為什麽她在造型室沒見到周秉淵,反而看見了施旖。
她想,那個女孩究竟是誰。就算是南良義的私生女,也不可能與她如此相似。
她想,施旖嘴裏究竟有多少真話。
“一回頭,你人不見了。”岑琬拽住她的胳膊,又朝周秉淵笑笑,“秉淵,你和汀然上臺說幾句。”
南汀然的臉重新挂上公式化的标準微笑,像沒有自我思想的提線人偶,用眼神詢問周秉淵。
“不必了。”周秉淵頓了一下,沉着臉對岑琬說,“伯母,我打算年後就與汀然訂婚,您是怎麽想的?”
本來周秉淵的表情讓岑琬一個咯噔,聽到他說的話立刻笑逐顏開,攥着南汀然的手緊了緊,道:“好啊,太好了,我跟你伯父支持你的決定。”至于南汀然本人的意見并不重要。
南汀然笑容一僵,目送岑琬離開之後才開口說話:“秉淵,我們不是說好了等我畢業再考慮訂婚的事嗎?”大三結束的五月份,她前往M國交流學習,因此她不僅要完成H大的課程,還得兼顧這邊的畢業論文。
一開始,南良義并不同意她去M國,暗示她完成學業就與周秉淵完婚。還是周秉淵出面勸說,以自己在M國有些業務要處理、與她同行培養感情為由說服了南良義。
雖然她對南良義賣女兒的行為感到惡心,但能遠走他鄉、去M國學習沖淡了她的情緒。她以為,只要她再認真一點,再優秀一點,也許岑琬就會看見她的閃光點,将岑氏集團的股份交給她。
為此,她十分樂意改名叫岑汀然。
不過,南良義和岑琬并沒有讓她失望。他們堅守初心,不遺餘力地用她作為與周家聯姻的籌碼,為南鎏然的未來添磚加瓦。
她想跑。
她知道,一旦她與周秉淵訂婚,一切就都沒了轉圜的餘地。
于是,她哄着周秉淵,提出畢業後再考慮訂婚的事,只為了給她留出更多的準備時間。
可是,現在周秉淵突然反悔了。
代替岑琬冰冷手掌的是周秉淵寬大溫暖的手心,他的動作很溫柔,他的眼底都是她,他對待她就像面對無價之寶,可仍使南汀然從心底冒出源源不斷的寒意。
“年後二十、廿三、二月初一、初八都是好日子。”周秉淵語氣很淡,仿佛已經掌控所有——他看穿了南汀然的心思,漫不經心地伸出一根食指把她打壓下去,表明她永遠沒有逃出的可能。
“是嗎。”南汀然輕聲說,“這麽重要的事,是得好好考慮清楚。”
“在這種範圍內,任你選擇。”周秉淵不容置喙地說,不等南汀然的反駁,換了另一個話題,“那是你的手段嗎?”
“什麽?”南汀然不明白他的意思。
周秉淵嗤笑一聲:“你和施旖,聯合起來,找了一個跟你很像的女孩騙我,好讓我丢臉。”
南汀然覺得非常不可思議。
只見周秉淵側頭過來,伏在南汀然耳邊用氣音說:“你以為這樣就能擺脫婚約嗎?”
他的語氣裏充斥着嘲弄。他明知道南汀然的身不由己,卻将此當作無關緊要的笑料,在必要時候痛擊她。
“你瘋了?”南汀然退後幾步,不悅地壓下心頭那陣惡寒。
她算是與周秉淵一起長大。在她印象裏,周秉淵不喜歡跟施旖秦滄南鎏然玩在一起,憑借大了幾歲的年齡,總是叉着腰跟個大人一樣。在岑琬的授意下,南汀然經常和周秉淵相處,這時候秦滄就會拉着施旖擠進他們倆圍成的小圈,強硬地纏着南汀然玩幼稚的游戲。
她一直以為,周秉淵不像秦滄那般天真幼稚,也不像施旖憂郁多思。
他應該成熟大氣,禮貌克制,而不是現在這樣自以為是。
“我沒瘋。”周秉淵一意孤行,在自己腦內世界構建好了一切,為南汀然打下毫無道理的烙印,“瘋的是你。”
南汀然扭頭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