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知青們初來乍到, 不明白內裏的輕重, 憑着一腔熱血和民兵帶着槍把其他三個村子挨個掃了一遍,當然也有反抗的,只不過被許向榮直接叫人給捆了起來,扣上個帽子,送到公社去參加萬人批, 鬥大會。并且還不止一次,而是每次開會都得去參加, 抓住了幾個頂頭上的, 剩下的社員們見自家這細胳膊實在拗不過人家的粗大腿, 也都只能打碎牙往肚子裏咽, 老實的從了。
許向榮是徹底的瘋了,好在現在是冬季,小片荒裏也沒種個啥, 沒有砍莊稼啥的拉仇恨,只是砍了些樹,沒收些雞鴨鵝,那三個村養殖戶也不如許家莊的多, 社員們有抵觸反抗, 但人數也不多,大部分都是服從了,也不算太得罪人。
因着先弄的其他三個村莊,許家莊排在最後,倒是讓社員們過了個太平年。
年後, 眼看着馬上就要輪到許家莊了。許家莊跟前三個村莊情況有些不大一樣,由于許向華蝴蝶的蚯蚓養殖,家家戶戶養的活物可是不少,還有村裏不少人家還種的果樹。
更要命的是,按照許家老輩們留下來的規距,整個老許家那房人家不在祖墳上種上幾顆松柏樹,棗樹啥的,讓安歇的祖宗墳頭上有些陰涼,不至于暴曬。
這要砍樹,想想一衆叔伯,爺爺輩的反應,還有那個現在跟瘋狗一樣到處亂咬的許向榮,許向華只覺得頭疼的厲害。
雖然他心裏對許向榮有芥蒂,但也不能眼瞅着一衆叔伯被這人禍害的遭罪,還有這一個村裏鄉裏鄉親辛苦養了一年的家禽家畜,就這麽全沒了。
只是還沒等他和許滿紅合計個好主意出來,人那邊就已經出手了。許向榮雖然變得瘋狂,六親不認了,但也沒失去理智到啥也不顧的硬碰硬,人也知道殺雞敬猴,柿子得撿軟的捏。
許家莊的幾戶外姓人首先造了秧,不過好在剛過完年,不少人家把養的家禽,家畜都吃用的差不多了,超過的并不是很多,只是差不多二三十只。
可這年頭,這些東西幾乎就是農戶家庭來錢的主要渠道,村裏的女人們那個能不吭不哈的就依了,一時間,村裏的吵鬧到處都是,只是這些肯定阻止不了許向榮和民兵,知青們。
無奈之下的女人們只能堵在門口撒潑打滾,哭鬧:“俺們養點東西容易嗎?把自己都舍不得吃的糧食拿出來,辛辛苦苦從小養大到,就指着換點錢給孩子買雙膠鞋,交個學費,你們說拿走就拿走啊……”
知青裏的有幾個比較理智的,像劉芳,戴紅英,張解放,劉援朝等人也覺得不對味了,張解放私下裏和另外幾個商量道:“我看咱們還是先別跟着幹了,這一個村的鄉裏鄉親,弄這事真別扭。”
戴紅英點着頭說道:“就是,我就說怎麽許家莊的民兵一個個找借口全請假了,原來這是個費力不讨好的事,咱們還是別跟着摻和了。”
“就是,這事太得罪人,太招人恨了,這麽下去,社員們不對我們有意見才怪呢。”劉芳也跟着說道。
劉援朝贊同的說道:“對着呢,革命行動應該得到群衆擁護,群衆這麽抵觸反對,還算什麽革命行動。”
王夢姚看着其他人有些動搖,急忙站起來,握着拳頭說道:“你們革命立場怎麽這麽不堅定,遇到一些阻力便動搖了,同學們,你們這樣的思想很危險,是要犯錯誤地,我們必須堅持把革命進行到底,無論遇到什麽阻力,堅決不動搖!”
積極分子張志誠支持王夢姚說道:“社員們的覺悟實在不高,觸及到他們的利益,他們反對這不奇怪,私養大量家禽,家畜這是走資本主義道路,我們要堅信不移,我是黨員,我會帶頭做好割資本主義尾巴……”
張志誠話音未落,一旁聽了半天的許向榮便邊鼓掌邊笑着說道:“好!非常好!王同學和張同學說的都好!我們是按照上級的文件精神做的,怎麽會出錯!
同學們要堅定不動搖,這些鬧事的人走了資本主義道路,還不悔改,執迷不悟,我們要堅決和他們做鬥争,這次運動是全國統一行動的,我們要努力做好這項工作,過段時間公社和縣革委會都會有人下來檢查,到時做不好的話,我們可都是會挨批評地。”
許向榮,張志誠,王夢姚的一番話,又把這幫小知青給弄糊塗了,你說這割尾巴不是革命行動吧,卻是上面的政策,全國都搞,你說他是革命行動吧,貧下中農都不支持。唉,關鍵時刻還是聽領導指揮吧,總不能讓人說革命立場不堅定不是。
知青們只好跟着許向榮,頂着全村男女老少越來越冷冰冰的目光繼續割資本主義尾巴。
許向華勸了許向榮好幾次,可是人家站在上級政策那邊就是不聽。那大帽子給許向華扣的,如果許向華不是他弟弟的話,估計和那三個村裏的人一樣,早都送到鎮上挨批,鬥了。許向華無奈之下,只能幹生氣的悶在家裏憋屈着。
田春梅吃過早飯後,便出去和一把子關系好的姐妹納鞋底,拉家長,結果沒多一會便氣哼哼的回來了,進門便對着半靠在炕頭上,抽煙的許向華說道:“你大哥現在是真瘋了,上面說的啥就那麽積極。我娘家,人家那也就是在檢查組下來時,把那些家禽,家畜放到生産隊應付一下檢查,過後就又歸各家了,這叫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就他這個二百五,真積極,都快把全村人得罪光了,這将來,明亮,明江他們在村裏咋做人啊?
還有他每天忙着鬧革命,不管孩子,不管爹,還是王秀芬每天偷摸避開他,過來燒好一天的飯菜,要不然光靠咱家和向民家時不時的接濟,那老的老,小的小,家裏就明亮和大丫,兩個半大孩子做事,早不成樣子了。
看看他幹的那些個破事,我這出去一趟,就生了一肚子閑氣,咱們早多少年都分家了,還能把咱們和他扯在一起,真是夠夠的了。”
許向華揉了下額頭,把手裏的煙頭按滅,說道:“這人現在真是了不得了,越來越張狂了,要是再沒人弄他,我看他就要上天了,這的吧,明天我找借口收拾他一頓,讓他老實點。”
許向華剛說完,田春梅立馬就不幹了: “你瘋了,他現在是革委會主任,有縣裏的領導撐腰,手裏也有那些積極民兵和知青,而且個個都有槍,你不準去,要是出了啥事,咋辦?”
“哼,我會怕他!”許向華冷哼了一聲,然後把田春梅拽過來說道:“放心,我會小心不留把柄的,我還要和你一起看着咱兒子們娶妻,生子,帶孫子玩呢。”
第二天,許向華便參加了割資本主義尾巴的戰鬥隊。
許向榮看見他後,便諷刺道:“哎喲,你咋給來了?不是身體不舒服嗎?哼,打量我不知道呢,不就是裝病,躲避革命運動,怕得罪人嘛。”
許向華不想和他計較,懶洋洋的說道:“在家呆着無聊也掙不到公分,出來混幾個工分呗。”
許向榮哼了一聲,給知青和民兵們開始開會:“前幾天我們按着上級指示,檢查了村裏的家禽,取得了很好的戰果,今天我們開始檢查家畜,超過定量的,都收歸生産隊,我們先從養羊的老鄧頭開始!”
老鄧頭今年七十多數了,身子板還算硬朗,生産隊裏用不上這麽大歲數的老人,老頭子閑不住,便養了一群将近二十來頭的山羊。
許向榮估摸着這個點老鄧頭應該是趕着羊去山坡那邊吃草了,便帶隊追到山坡上,遠遠的便看見老漢坐在那塊悠閑的抽着旱煙,看羊吃草。
許向榮到了跟前便大聲說道:“老鄧頭,我們奉上級命來收繳你的山羊,你這邊只許留一只,其它的都交給生産隊!”
“呸!小癟犢子,憑啥收繳俺的山羊!”老鄧頭一聽,便急了。
許向榮惱怒的喝道:“老鄧頭!這是上級的政策,每家只許養一只,多了就是走資本主義道路,是資本主義尾巴,必須割掉!”說完便招呼着民兵和知青上前抓羊。
老鄧頭急眼了,拿着趕羊的鞭子抽向許向榮,邊抽邊罵道:“小王八蛋,俺看你們誰敢!俺養幾只羊礙着誰啦?小癟犢子,憑啥抓俺羊,你爹都是俺看着長大的,見了俺還得叫個鄧叔,你一口一個老鄧頭老鄧頭,老鄧頭是你叫的?”
許向榮邊狼狽的躲避邊沖一邊的知青和民兵喊道:“別理這老頭,該幹嘛幹嘛,倚老賣老,走資本主義道路還有理了!?”
一旁的民兵和知青得到了命令,開始滿坡追的抓羊,山羊比較活潑,并不好抓,抓了半天也沒抓到。
老鄧頭看着這些人滿坡追着禍害他的羊,心疼壞了,握緊鞭子狠抽許向榮。許向華見老鄧頭沒吃虧,也就呆在了一邊,不打算上去幫忙了。
誰知道,許向榮在挨了兩鞭子後,兇性上來了,一把抽過民兵手裏的槍,對準了老鄧頭。
老鄧頭見許向榮居然敢拿槍對準他,心裏更來氣了:“好哇,你個小王八蛋敢拿着槍對着俺,想當年俺冒着槍林彈雨給八路軍,解放軍送糧食,彈藥的時侯,你小子還在你爹腿肚子裏轉筋呢!”
老鄧頭拍着胸膛喝道:“來呀!開槍,朝這打!你要是不敢開槍,就不是許定山的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