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三十四)

(三十四)

夏天是在中考結束之後的那一天來臨的,對于初中的程臻是這樣,對于當家教的程臻也是這樣。

總之她終于再次擁有了雙休。

只能說,單休真不是正常人能承受的工作狀态,程臻決定之後哪怕把奶茶戒了,也不要在周日的時候去補課。

就是在這姍姍來遲的夏日的周六,程臻抱着想要吃瓜的心情,找了拾叁給自己理發。

主觀上想要了解些八卦,客觀上來說,拾叁在朋友圈裏發的那些發型圖看上去确實不錯,如果那些發型确确實實都是出自他手的話。

拾叁工作的理發店并不高檔,程臻在彎彎繞繞的小路上走了幾圈才找到,但也是一個幹淨透亮的小店。

剪頭發之前要先洗頭,程臻被領着進了洗頭間,拾叁親自為她洗頭,他的動作十分熟練,在剛進門的時候,程臻留心觀察了一下,拾叁的手上有很多細小的傷口和薄繭。

不得不說,自家親學長的男朋友,一個有一點熟悉的陌生人給自己洗頭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程臻躺着仰視拾叁,而對方坐着俯視她。

程臻不知道該用什麽表情,她索性閉上眼。

“我之前以為,你只會剪頭發呢。”話裏帶着些對對方能力的肯定,程臻的語氣十分客氣。

“幹我們這行基本都是從洗頭這樣的事情開始學的,什麽都要會。”

“那你幹這一行有多久了?”

“我初中畢業就出來了,到現在也五年了。”

就算拾叁十六歲才初中畢業,陳知著也是老牛吃嫩草。

不過,一個研究生和初中生是怎麽認識的,按理來說他們根本不會有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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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臻于是問道:“你和陳知著是怎麽認識的?”

兩人唯一的交集就是陳知著,談到他也是自然而然的。

程臻覺得,雖然拾叁是Tony老師,但他們應該不會是理發認識的。

這個店看上去還挺正規的,應該不提供除理發之外的服務。

“我跟他是在酒吧裏認識的,我還有個兼職是在酒吧調酒。”

“酒吧?”程臻不敢想象陳知著去酒吧喝酒買醉的樣子,“我之前從來不知道他還會去酒吧。”

“那不是挺正常的,你們也沒想到他是gay。”

“那……那你們gay是會通過某種特殊的方式認識彼此嗎?比如說有專門的app?”程臻記得好像有個叫blued的軟件。

“不用這麽麻煩,我跟他眼神交流一下就認識了。”

“啊……這樣啊。”程臻理解為他們眼神交流了一下,就知道彼此性向了,總之是她沒有的技能。

“不過我也看不出來你還會調酒,感覺你會的技能還不少。”

“畢竟技多不壓身。”

拾叁看上去不像個有希望的青年,身上有一股痞氣,還染了一頭紅發,确實像個街邊混混,他和陳知著的差別太大了,以至于程臻和顏抒都寧願他是陳知著的表弟,畢竟親戚是無法選擇的。

顏抒的脾氣一時半會兒難以消解,難兄難弟三人組最近瀕臨崩潰,但程臻現在覺得,拾叁是個勤快又有上進心的人,她打算過幾天再找另外兩人好好聊聊。

與此同時,程臻更好奇的是,陳知著是抱着一種怎樣的心态去酒吧的,是單純想要喝杯酒放松一下,還是想要找一個……解悶的對象?

“那你當時和他認識的時候,他去酒吧買醉嗎?”聽到這話,拾叁的動作一滞,他和程臻兩人一上一下對視着。

程臻選擇再次閉上眼睛:“我就是問問,你要是覺得不方便,也不必說。”

“跟你說說也好,其實阿陳根本不像表面看上去那麽積極,他有挺多時候都蠻抑郁的。”

“……嗯。”

程臻第一次聽到有人稱陳知著為阿陳。

不過她倒不是第一次意識到,陳知著會在不為人知的時候抑郁,因為每個人都會抑郁。

“覺得實在難受,就來喝酒了呗,然後就認識了。”

“嗯,”程臻試探着問得深入了些,“那你……知不知道他考公的事情?”

“就是那個什麽考試吧,一年只有一次的,我知道,我也知道他本來要面試,突然就不去了。”

“那你知道具體的原因嗎?他為什麽突然就放棄了?”

“也不知道這麽說對不對,但我覺得他好像是在和自己的父母對着幹。”

程臻覺得匪夷所思:“和父母對着幹?難道是叛逆嗎?”

“有點那感覺,就像青春期一樣,父母讓幹什麽,就偏不那麽幹。”

“那你覺得,有沒有可能是因為,他父母知道了你們的事情,然後才又發生了什麽事情?”

“應該不知道,他一直都說自己是單身呢,我連個名分都沒有,一直都是他的表弟,這次要不是你們突然來了,我還不知道要當他多久的表弟。”

“沒有名分你也心甘情願?”

“那他比我聰明,我還是聽他的。”

程臻沒有說話,只是在心裏感嘆,還以為陳知著是戀愛腦上頭,沒想到事情并不是這樣。

拾叁幫程臻洗完了頭,領着她來到理發區,開始商量着要換的新發型。

“其實你可以燙個卷發,小一點的卷,我給人燙出來的都是那種很活潑的卷發,一點不顯老,我覺得你也挺适合活潑的發型的。”

“但是我沒有打理頭發的時間,還是給我弄個不用費心思打理的發型吧。”

“也行,那我就稍微給你卷一下,給你弄個可以披也可以紮的發型。”

兩人的位置由一躺一坐,變成一坐一站,距離拉近了些,談話間的分寸感也弱了不少。

拾叁一邊修剪程臻的頭發,一面和她閑聊:“我就把我知道的一些事情告訴你,你要是能勸勸他就最好了。”

“你說。”

“有的時候我覺得,阿陳會故意做一些沒什麽好處的事情,或者說傷害自己的事情,感覺也沒到那種誇張的程度,總之就是你也很難理解他為什麽要做,但他就是要做,好像只有做那些事情才能讓自己好受。”

“……這樣嗎?”程臻在琢磨,何為沒有好處的事情。

“我感覺這個考試,你看,他現在放棄面試,要明年重考,白白浪費一年時期,但他好像這樣反而更開心。”

“你勸他,他也沒聽?”

“他要是能聽進去我說的就好了,所以我才說把這些事告訴你,看你能不能勸勸他。”

“估計我也勸不動。”

所以這件事不僅和拾叁沒什麽關系,反而拾叁還是想把陳知著拉回正道的人。

去做某些傷害

再說得誇張一點不就是,通過某些自虐的快感獲得心理上的滿足

“我還知道,你們的導師,還是課題組裏的關系戶都特別過分。”

“陳知著也和你說過這些?”

“不說我也知道,之前他來喝酒,十次有九次都是因為他們本上都是因為那些人又壞了他的事。”

“你說的這些事情,我之前根本就不知道。”

程臻從未知道,甚至從未想到。

在她心中,陳知著就是不折不扣的男媽媽,他是脾氣最好,最能忍耐的那個,總是樂于助人,總是一股腦紮進辦公室,好像其他的事情都不在意。

之前在淩飛學長的事情發生之後,程臻就下定決心,絕對不能讓類似的事情再次發生。

但結果是什麽也沒有改變,她并沒有意識到身邊人發生的變化,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她都沉溺于自己的焦慮與抑郁之中,哪能分出精力關心他人。

每一個人都在負重前行,大概就是這樣吧。

拾叁最後花了兩個小時,給程臻燙了個法式慵懶卷,及肩的頭發燙後顯得十分蓬松,搭配了一個空氣劉海,程臻還是第一次嘗試這樣的發型,也是第一次覺得,自己有點可愛。

“還不錯哦。”

程臻對鏡拍了張照片發給降桃李,對面立馬回了十八張可愛表情包。

“價格多少?”

拾叁十分豪爽回絕:“不用了,這次算我送你的,算是交個朋友。”

“朋友可以交,但是不管怎樣這錢我還是得給的。”

“那你就按那個金卡的折扣價給我吧。”

程臻掃碼支付了300,決定以後做拾叁的長期用戶。

而拾叁在收到錢後不依不饒,“那什麽時候我去調酒的時候,你必須得來換喝一杯。”

“可以。”程臻也覺得和他聊天十分開心,一口應下。

“今天晚上有時間嗎?我最近剛換了個兼職,在一家新開的,條件特別好的酒吧。”

“就今晚!”

今天周六,明天周日,好不容易的雙休,沒有拒絕的理由。

程臻吃了晚飯就出發,降桃李想跟着一起去,被程臻勒令晚上到點來接。

拾叁工作的新酒吧名字十分地有個性,就叫一個字“Zhen”,程臻看這個名字和自己的名字同音,也覺得挺有意思。

程臻鮮少去酒吧,今晚也算是個全新體驗。

她走到吧臺找了個位置,拾叁就站在另一邊,他背後是滿牆的酒,像眼花缭亂的珍奇寶藏,他渾身的氣質和下午截然不同,笑容豔麗了不少,唇角一彎,估計不少姐姐阿姨要點單。

拾叁現在就用這樣的笑容看着程臻:“你不用點,在這裏的第一杯就交給我吧,我給你調一杯,看看是不是你想要的味道。”

“那就拜托你了。”

“經常有客人看了半天單也不知道喝什麽,每到這個時候,我就自告奮勇幫他們調,反響很好,你肯定也會喜歡的。”

拾叁最終調了杯橙黃微紅的酒,程臻淺嘗一口,有濃重的檸檬和橙子的味道,非常爽口。

“這杯酒有名字嗎?還是你自己原創的?”

“有名字,是店裏的一款飲品,名字還挺有意思,叫‘馬拉喀什的貓’,這名字怪拗口的,好像是哪裏的一個地名。”

“那确實是個地名,但是酒怎麽會取這樣的名字?你們那不會還有酒叫,撒哈拉的夜?不會還有什麽,卡薩布蘭卡的海吧?”

“還真有。”

程臻一口酒差點嗆到,“把你們酒水單給我看看。”

拾叁把一個平板電腦遞給程臻,她接過掃了幾眼後,神情逐漸變得複雜而難以置信,她問:“你知不知道你們這酒吧老板是誰?”

“我就知道他是個富二代,別的不太清楚。”

“那你見過他嗎?”

“見過,看起來挺年輕的,感覺會有很多小姑娘喜歡,而且他說,這酒吧為了自己愛人開的,他這麽一說,更受小姑娘喜歡了。”

“聽起來,這人還挺深情。”

程臻露出個諷刺的笑,她把平板倒扣在桌子上,酒水單的下方有一句類似背景的話:你的心是一望無際的藍色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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