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三十五）
（三十五）
程臻把那杯“馬拉喀什的貓”喝完，時間剛過晚上十點
酒吧的溫度才剛要熱起來。
她是在看完酒水單上稀奇又文藝的飲品名之後，才終于把注意力放到這間新開的酒吧的環境上，它并沒有紛繁的裝飾，沒有炫麗的光線，目光所及之處皆是深藍，四周皆是不停息的海浪投影，搭配上安置得恰到好處的鏡面，就好像真的是在海中央。
這大概也是這家酒吧最大的噱頭，吸引了一波又一波的小年輕來打卡。
“其實在那裏面，就是那個方向，走一段路，就到了另外一個廳，”拾叁看着程臻在四處張望，十分熱情地介紹起來，他用手指着一個并不隐蔽的角落，那裏好像一條通往另一個世界的路，“那邊跟這裏是完全不一樣的風格，還有專門的樂隊表演，消費也更高。”
“這個地方還有兩套消費标準？”
“消費标準？”拾叁花了些時間理解程臻的話，“你這麽想也行，反正那裏面雇調酒師的标準也更高，我現在還不夠格，只能讓你來‘海邊’喝點基礎的酒。”
“海邊”肯定就是現在他們所在的地方的代稱，大概是商家為了增加營業額所取的一些似是而非的名字，背後再配上一些引人挖掘的秘密。
程臻覺得尴尬，又覺得自己的尴尬有些自作多情。
她于是就像每一個第一次來到這裏的顧客一樣問道：“那裏面是什麽樣子的，你看過嗎？”
“看過，但是我不知道怎麽形容，反正就挺不一樣的，我記得當初的宣傳語是……是什麽洛什麽摩的風格。”
“是不是摩洛哥風格？”
“好像就是這個名字！你之前也聽說過？”
“因為馬拉喀什和卡薩布蘭卡都是摩洛哥的城市。”
“原來是這個原因，讀書人果然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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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臻盯着已經空了的酒杯發呆，思緒已飛到九霄雲外，看到此情此景，她的想象力難免發散。
“宣傳語上除了這個，還有沒有說什麽其他的事情，比如說，為什麽是這種風格，有沒有講述什麽背後的故事？”
“我記得好像确實是有什麽故事，沒記錯的話，”拾叁勾勾手，讓程臻湊近，“我老板和心愛的姑娘一起去了趟海邊，結果回來之後就分手了，然後我老板就非常傷心，開了這家店。”
程臻滿頭問號：“……這兩者之間有什麽關系？”
“這家酒吧就是我老板為了紀念他無疾而終的愛情開的。”
“哦……這樣啊。”程臻心想拾叁平常應該不會用“無疾而終”這種高級詞彙，估計是直接複制了聽到的八卦原話，而對于這段八卦，程臻努力地給出了一點反應，“那……那這間酒吧還真是個有故事的酒吧，為了把酒買點高價挺努力的。”
程臻的反應明顯沒達到拾叁的預期，他臉上出現十分失望的表情。
程臻于是問他：“怎麽了？我應該還要有些別的反應？”
“你不覺得感動嗎？你還是個女生。”
一般碰到這種充滿刻板印象的話，程臻會直接怼回去，但是看到拾叁十分真誠的表情，她有了接着問下去的耐心，“為什麽要感動？而且這跟我的性別又有什麽關系呢？”
“因為這是我老板專門為了他心愛的女生開的店啊，哇塞，要我是那個女主角，我肯定感動死了，立馬就去複合。”
程臻覺得好笑，“這都是哪跟哪？而且好處不都是你老板得到了，他得到了錢，還得到了好名聲，那個女生可是什麽都沒有。”
“為什麽這麽說？”
“站在那個女生的角度，她和你的老板，肯定是不想再有聯系了，結果你老板可能都沒有跟那個女生商量，就直接用他們之間的事情來開家店，這根本就是不顧他人意願，只能感動自己的自私行為，最重要的是，那個女生也沒分到錢啊！”
這是拾叁從未想過的角度，他又帶着十分真誠的眼神點了點頭，“你這麽說也有道理。”
“總之，在我看來，”程臻強調了一遍，“這根本就不值得感動的！”
“要是大家都像你這麽想，那我老板的廣告算是白做了。”
“但是明顯很多人是跟你一樣的想法，我看這裏生意很不錯，”程臻翻到酒水單的下一面，看到另外的宣傳語，“你忘記了我們最相愛的時刻”，一些諸如“城鎮有那麽多酒館，她卻走進了我的”之類的話，她愈是發散思維，想到這背後可能的故事，就愈覺得這裏待不下去，準備開溜，“現在這酒我也喝完了，我就先走了，不影響你工作了。”
“這夜生活才剛剛開始，你現在就要走了？”
“是啊，我要睡覺，明天要早起。”
“明天不是周日嗎，怎麽，還要早起？”
“因為最近挺忙的，我要準備一個面試。”
“真希望你這種精神能感染阿陳，讓他趕緊振作起來。”
拾叁雖然做着理發師，酒吧調酒師這種看起來吊兒郎當的工作，甚至看起來還一身痞氣，但實際上積極又正經，經過這一天的交談，程臻對于陳知著的戀情的祝福又多了幾分。
“我想他過了這段時間就會好的，之前那麽艱難的時候都沒有放棄，就更不會在這種時候停下。”
拾叁又關心道：“那你怎麽回去？一個人嗎？”
“我男朋友已經在外面等我了。”
“那好，拜拜，有機會再來！下次帶你男朋友一起來。”
程臻和拾叁道了別，從“zhen”離開。
她剛走到門口，發現站在路邊的，正在乖乖等自己的男朋友，竟然被另一個男人纏上了。
有一個陌生的男人正在要降桃李的聯系方式。
程臻停在原地，默默看戲。
對方說了些話，降桃李搖頭，對方接着說了些什麽，降桃李還是搖頭。
對方依舊沒放棄，大概是說着“加一個好友也不會怎樣”之類的話，然後程臻看見自己的男朋友掏出了手機，把屏幕舉着，炫耀般地把壁紙展示給對方看。
在這個時候，陌生男人終于敗下陣來，他轉頭往“Zhen”的方向走，看到程臻，眼神一愣。
“什麽啊，原來女朋友就在這，真掃興。”
程臻聽到他氣憤又不服的聲音，想裝作什麽事情都沒發生，又忍不住笑。
“臻臻！”降桃李三步并作兩步跑過來，“原來你已經出來了，剛剛的事情你全都看見了？”
“我全都看見了，從那個人跟你說第一句話開始。”
他十分自然地挽住程臻的肩，雖然嘴上說的是“那你覺得我表現的怎麽樣？”，但程臻清楚，他的潛臺詞是“誇我誇我快誇我”。
“你的表現嘛，打個八十分吧。”
“為什麽？還有二十分扣在哪？”
“扣在不确定上，畢竟對方是個男人，而你不喜歡男人，萬一是個很漂亮的小姐姐，誰知道你會不會給？”說完這話，程臻都覺得自己在沒事找事，但她突然想看自己男朋友生氣的樣子，于是就這麽問了。
“上次被異性要聯系方式還給了的人明明是你！我才不會像你那樣！”降桃李果然如程臻所料，有些微微的火氣，“而且，你今天那個新交的gay朋友聊天，還不讓我跟着！”
他牽着程臻的手揣進自己的兜，兩只手擠在一個口袋裏，幾乎是動彈不得，每次降桃李覺得不高興，都喜歡做這些“一定程度上表現自己主權的行為”。
就像知道會被貓咪撓，但還是會忍不住去它的尾巴一樣，對于模降桃李的尾巴，程臻樂此不疲。
兩人逆着去酒吧打卡的客流，慢慢挪出夜晚熱鬧的街區。
程臻又回頭望了一眼新開的酒吧，像是能透過它看到過往的其他時光。
她問降桃李：“在等我的時候，你有注意到這個酒吧的名字嗎？”
“注意到了，‘zhen’，跟你的名字一樣，還挺巧的。”
“如果……如果那就是我的名字呢？”
“啊？”男生的話裏也沒有多少相信的意味，但口袋裏握着程臻的那只手還是微微加大了力道，“不會吧？為什麽？”
“沒有為什麽，我瞎說的，”程臻“呵呵”笑了一聲掩蓋自己的尴尬，“剛剛這麽一說，覺得我好中二哦，明明跟我一點關系也沒有。”
“如果真的是你的名字，你怎麽可能不知道，那不得給你付版權費嗎？”
“所以那不是我的名字，畢竟我沒收錢。”
程臻覺得自己是想多了，但又覺得那純屬是種逃避的想法，畢竟這世上沒那麽多巧合的事。
關系戶同學和她的課題組金主舅舅，已經消失在自己的生活裏很久了，程臻忽然想着，那些人好像也到了回歸的時候，她最近聽顏抒提起過，靳燦然似乎終于要開始寫畢業論文了，估計過不了多久就會來找他們。
只是程臻沒想到他們回歸得這麽快。
她在幾天後收到了拾叁的新消息，“你什麽時候再來酒吧玩玩？”
程臻像是早就預料到了一樣，“是不是有什麽其他的人讓你跟我聯系的？”
對方直接回了一句語音，時長兩秒。
“是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