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不要做多餘的事

不要做多餘的事

如果說七個人裏有誰位于食物鏈底層的話,那這個人一定是我苗湘。

讀研期間中,我不僅要頂住來自導師施加的科研壓力,還要提心吊膽幹些上不了臺面的事,一面擔驚受怕,一面飽受良心折磨,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繞道走,這B大的破研究生誰愛讀誰讀。

知識改變命運這句話是刻進我骨子裏的,因為我從小在孤兒院長大。院長阿姨人很好,但這與我很會察言觀色并不沖突,在咖啡廳第一次見到那個穿西裝套裙的女人對我微笑時,我就知道接下來有麻煩了。

她說自己叫劉姍,來自正和,值得一提的是,孤兒院就是由正和公司老總私人創辦的,全國各地都有設立,據說是為了慶祝女兒出生。

劉秘書笑着祝賀我考上了B大研究生,看上去很真心實意,尤其是在提到這些年孤兒院的發展時,感慨萬千,讓人動容,我全程保持沉默,安靜等待接下來的轉折。

她坐在我對面侃侃而談,說院裏孩子們都很争氣,說他們努力,說他們聰明,唯獨不說正和的栽培,談話接近尾聲的時候才輕飄飄提一句任務委托以及酬謝,我連拒絕的餘地都沒有。

伍時緣是個很好的人,如果可以我希望自己能夠脫下面具真誠對待她,就像她真誠對待我一樣。

早在宿舍安排名單出來之前,我就知道自己的室友是誰。第一次見到她是在接送新生的大巴上,她就坐在我左後方,拐杖放在地上,臉色蒼白地靠坐在座椅上,本人比劉秘書發來的照片還要好看。

下車拿行李箱的時候,我看到她縮在角落裏大吐特吐,看上去非常難受,剛想走過去,就接到劉秘書打來的電話。

“不要做多餘的事。”

說完就幹脆利落地挂斷了電話,我環顧了周圍一圈也沒看到劉姍在哪,頓在原地不敢動彈,直到看見一個志願者靠近伍時緣我才離開。

走廊上行李箱拖動的聲音響起時,我站在了門口等待,鑰匙開始轉動時,我順勢打開了門,她吃了一驚,我像腦海中設想的那樣露出潔白的八顆牙齒以示友好。

“你就是伍時緣吧,我是苗湘。”

“你好,我叫伍時緣。”

收拾打掃了一番宿舍,兩個人約着一起去學院報到,把該交的材料交一下,可惜順着電子地圖轉悠了半天也沒找到行政樓,但是沒關系,鼻子底下就是路,剛巧路上就有個看着面善的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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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伍時緣那個傻瓜,所以在第二次遇見禾半柏的時候馬上就反應過來誰才是我真正的雇主,天底下沒有這樣巧合的事。

“學姐,我叫禾半柏,上午剛見過的。”

“不好意思,我有點臉盲。”

伍時緣随口應付兩句便拉着我往指引的方向去,她但凡回頭看一下對方的行進方向也不至于接下來在輔導員辦公室面面相觑。

禾半柏用手把碎發挽到耳後,開玩笑似地說道:“學姐這次記住我了嗎?”

“記住了。”伍時緣看上去有些拘束。

媚眼抛給瞎子看,我敢打賭伍時緣根本沒記住,但拿錢就要辦事,我只能對着她擠眉弄眼:“這個學妹好好看哦。”

傻瓜,要好好記住這個人,記住這個害你殘疾又痛苦半生的人。

接話的是輔導員,只見她笑着說道:“我們小禾就是很漂亮啊,也不知道将來會便宜哪個臭小子。”

辦公室裏的老師學生笑得很開心,除了本人和伍時緣,臉色甚至可以說是很難看,但沒有第四個人察覺,兩人對視了一眼又馬上錯開視線。

“不會誇人可以不誇。”伍時緣小聲嘟囔了一句。

我裝作沒有聽到的樣子,故意問道:“小伍,你剛剛說啥?”

替她解圍的是禾半柏,還是開玩笑的語氣:“學姐在說苗湘學姐好漂亮。”

不敢當,實在不敢當,我極其配合扭捏道:“也沒有啦,一般般。”

在走出辦公室之前,禾半柏叫住伍時緣,笑容甜美提醒道:“學姐,北苑的食堂好吃哦。”另一個學姐不肯出聲,所以回答學妹的只能是我。

同樣笑着回複了對方,自然而然的,我拉着伍時緣去了北苑食堂,好吃不好吃不知道,人确實是多,每個窗口都排滿了人。

接過她遞過來的筷子,我扒拉着盤子裏的菜點評道:“這邊食堂确實還可以。”

伍時緣附和了一句,但她臉色看上去可不像飯菜好吃,吃得勉強,簡直像是強迫自己吃,難道有什麽吞咽障礙?

我低着頭沒有再看她。

吃完飯,我們又一起去學校超市買了點生活用品,晚上八點的時候才回了宿舍,然後洗漱熄燈睡覺,躺在床上的時候,我把編輯好的消息發給了劉秘書。

一覺到天明,在鬧鐘響起之前我先關了鬧鐘,一看手機,劉秘書壓根沒有回複我,付錢就行,回不回複無所謂,起床洗漱上課。

第一節課是高計,十分無聊,一個只會說大話吹牛的老頭教授站在上面誇誇其談,滔滔不絕地批判現在的教學方式,再吹噓一下精彩的留學史,一看PPT不知道是什麽年頭制作的,教材就更離譜了,本科學的東西現下研究生居然還是這本書,半點長進也沒有。

伍時緣全程聚精會神寫着什麽東西,我看不到,也不想看,打着哈欠趴在桌上睡了起來,第一節課就睡覺的大有人在,老頭教授也懶得理會,所以我就這樣安心地睡了三節課。

醒來發現導師發了一堆消息給我,組會,項目,任務安排,這才開學第一天,好在第一周的課都很輕松,老師多半都在吹噓自己,要麽講幸福美滿的家庭,要麽回憶難忘的留學生涯,毫無營養。

上這些課的時候,伍時緣都在幹她自己的事,要麽寫東西要麽看書要麽自學,除了高微,只有這門課她會擡頭,聚精會神的那種。

那是個中短發的女老師,講課水平很高,其他老師都是學生愛聽不聽,她不一樣,她是真的想教會學生這門課,從數理推導到叫人板書,認真得不行,學生們膽戰心驚,又喜又怕,喜的是高微老師長相甜美,怕的是每節課都喊人上去做題,跟高中一樣。

我真怕她愛上高微老師了,那樣的話有人會倒黴。

隐晦地觀察每一個人,我不确定有沒有其他眼線,因為在場的人看上去都很正常,猶豫再三,我沒有彙報這件事,結果當天晚上收到了警告。

如果注定有人要倒黴的話,沒人會希望是自己,所以自那以後我都是如實彙報,沒有隐瞞,更不敢篡改。

幸運的是,伍時緣僅僅只是認真聽課,同學們一窩蜂跑到高微老師那問題目的時候,她一次也沒去過,所以這門課順利結課了。

伍時緣睡眠質量很差,大概沒睡過幾個安穩覺,因為怕吵醒我,輾轉難眠的時候她翻身動作要麽很輕要麽盡量不動。我試過清醒地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睜眼看漆黑的上方,那種感覺太難熬了,我不知道她是以怎樣的心情度過那些夜晚。

新生開學典禮是在西苑操場舉辦,操場上人很多,橫幅海報立牌到處都是,花花綠綠,喜慶又嘈雜,沒人在意主席臺是什麽樣。

和伍時緣下五子棋打發時間的時候,我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那個人頭發随意紮起,上身白色體恤套了件草綠色襯衫外套,下身高腰牛仔褲,踩着雙運動鞋就鬼鬼祟祟地走到伍時緣面前蹲下,右手輕輕扯着後者褲腿小聲說着什麽。

我以為人多的場合禾半柏或多或少都會安分一點,沒想到她敢直接把人帶走,伍時緣好蠢,愣是被對方牽着鼻子走,不是助教老師嗎,怎麽一點師長威嚴都沒有。

兩人跑出了私奔的架勢,觀衆是我,臨近中午的時候伍時緣才回來,一番精湛的演技表演肯定是少不了的,違心的話就這樣一句句說出口,我也厭惡這樣的自己,但是沒有辦法。

逢場作戲結束,沒想到晚上學院還要單獨辦個迎新晚會,吃過晚飯又急忙忙趕去了會議廳。

地方很大,燈光舞臺應有盡有,應該是學院平時辦晚會的地方,可整場晚會下來,都是領導致辭,講了一堆過去取得的成績和未來展望,實在枯燥,昏昏欲睡好不容易熬完到了晚會結束。

晚會結束的時候,和伍時緣同專業的張誠走了過來,開口就是不懷好意的邀請,他們聊天的功夫,和我同課題組的男生高銘适時發來了消息提醒,可以預想到的無聊戲碼。

其實哪怕沒有高銘的提醒,我也不擔心伍時緣會應邀,畢竟她跟誰都保持着若有若無的距離,哪怕是身為室友的我。

如果她潛意識知道誰是值得信賴的人,那為什麽會相信禾半柏,這是我一直困惑的地方,真心才能換真心,伍時緣對我不怎麽親密我認,那禾半柏這種人是憑什麽?

想不通。

我的導師非常push,而我并不喜歡科研,但伍時緣是個很厲害的人,她能沉下心來做事,也很樂于助人,在我焦頭爛額的時候,總是她幫我,哪怕我沒有開口。

其實她自己更忙,因為她想讀A大的博士研究生,盡管如此,她還是盡可能擠出時間幫我,甚至是通宵達旦地幫我,從數據處理到參數調整,再到論文撰寫,甚至好心到參加比賽都要把我名字加進去。

我有沒有說過伍時緣是個很好的人,如果說過了,那我還要再說一遍,尤其是舞臺上的她,耀眼到讓人眼球刺痛,燈光打在她身上,一開口就把人帶回了那個枯木逢春的年代,所有人都成了陪襯。

鐵石心腸的人才能笑到最後,我還差點火候,無論最後以怎樣荒誕的結局收場,從伍時緣拄拐走進包間的那刻起,我就沒有辦法再面對她了。

張誠這個卑鄙小人出現在高銘生日會上的時候,我連自己要埋哪都想好了,哪怕此時伍時緣還安穩待在寝室裏,可這裏的誘餌有我和劉晚照。

這個人幫我找數據,替我跑模型,帶着我參加競賽發論文,現在又替我喝了那杯明顯有問題的酒,試問我怎麽還能若無其事的和她交往?

所以我退學了,帶着兩百萬的債務離開,傻屌一樣的人生真讓人想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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