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關于小品
關于小品
“學院真的颠哪!”苗湘在宿舍裏發出一聲痛苦的嚎叫,“我們能不能像學姐學哥一樣,來個大團結啊。”
本該是愉快的周末,不想年級群裏彈出輔導員的消息,迎新晚會剛過,又要舉辦什麽智樂大賽,比強制參加更離譜的是,這破比賽排練期間還不允許請假。
這比賽本來研二的也要參加,但是由于上上屆的學生非常勇敢團結,一次排練都沒去過,氣得輔導員在群裏破口大罵也無動于衷,事情發展到後面,好幾個學生直接當面和輔導員據理力争,把男輔導員氣得眼淚鼻涕流了一把,事情鬧得太大,驚動了院長親自處理,最後的結果就是以後的研二學生都不用參加這種智障比賽了。
多麽偉大的勝利!
但伍時緣這一屆肯定是行不通的,研二拒絕參加理由很正當,可研一的沒辦法,大家相互之間還不太認識,人都認不齊,更別說團結了,何況學院舉辦大賽的理由改成了促進新生之間友好交流。
多麽操蛋的理由!
沒有老師的班級群裏也是叫苦連天,但誰也沒那個膽子提議效仿“先賢”,所以大家還得老老實實地想節目,一個說唱歌,一個說跳舞,還有一個說詩朗誦,更有甚者說演小品,還挺熱鬧。一時半會兒也拿不定主意,梁越幹脆搞了個線上投票,最終是演小品以一票之差勝出。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小苗這下更是抓狂:“不是一個個都不想參加嗎,怎麽還演上小品了,逗我玩呢。”
的确,最簡單的應付方式是大合唱,随便選首流行歌曲就能蒙混過關,但大家好像各有想法,伍時緣猜測可能是因為浪費時間是板上釘釘的事,既然如此,那就浪費到底搞個大的。
負責寫小品的同學進展神速,一個晚上創造了一個奇跡,班長和團支書梁越也很快就把最終的人員安排确定下來,苗湘不怎麽想參與,所以她是道具組的,負責在舞臺上搬搬東西什麽的。
大家都很配合,約定好排練時間,晚上八點全都到了約定好的空閑教室,伍時緣跟苗湘坐在最後一排聽梁越在講臺前講話。
“劇本已經給輔導員看過了,沒有問題,但是牠建議我們在開頭部分增添詩朗誦,就歌頌弘揚一些正能量。”梁越也是一臉無奈的表情,“所以,接下來要挑兩個人負責朗誦,大家按順序來試聲音,如果選上了,盡量不要推辭。”
接下來她把朗誦的文本發在了班群裏,讓大家看了兩分鐘,就開始了試音,第一個是個男生,有些扭捏,聲音低得像是蚊子叫,好言好語安慰了兩句,才好上一些。
“大家都是同學,不用不好意思的,好歹也是一次歷練機會,大家都是研究生了,以後當衆講話彙報的次數肯定很多,放開念就行了。”梁越是個性格沉靜的人,很有領導氣勢,但并不給人威壓的感覺。
第二個人是張誠,雖然伍時緣不喜歡牠的聲音,但不得不承認人家朗誦起來确實有那味,看梁越那滿意的表情也知道男朗誦是張誠沒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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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張誠的示範,接下來的速度快了很多,最後一個人是伍時緣,只是她剛念了兩句就被梁越喊停了,當然不是因為太差,恰恰相反,對方很驚喜。
“你的聲音有磁性,純淨明亮,很适合朗誦。”梁越笑得很開心,把手裏的文本放下了,“就你跟張誠吧,正好一女一男。”
伍時緣對自己被選上這件事沒多少意外,畢竟從初中到大學,很多人都說過她聲音好聽,朗誦就不用演戲了,她也樂得這樣。
梁越自己就參加過朗誦比賽,所以對其中門道還挺熟悉,從怎麽開嗓,到禮儀站姿,再到斷句和每一句該用什麽樣的語氣感情朗讀,她都講解得非常細致。
講完注意事項,就該實操了,兩個人按着臺本朗讀了一遍,梁越皺着眉頭聽完後,把張誠的錯誤說了一下,後者頻頻點頭表示知道了。
接着梁越換了副輕松些的語氣對伍時緣說道:“你嘛,基本沒什麽問題,就是有個別音沒讀準。”末了又開玩笑問了句是不是C市人。
見伍時緣愣住,梁越才解釋道:“我以前有個同學也是C市的,她就老讀不準熱血,總念成樂,更奇怪的是她明明能分清l跟r,可就是讀不準熱。”
聽她這麽一說,伍時緣也試了一下,發現也是這樣,逗得梁越哈哈大笑,一臉你看我沒說錯的表情,伍時緣面上有些熱,想想應該是方言的問題。
試了幾次發現還是不行,梁越也沒有繼續在這個問題上為難伍時緣,拍了拍她肩膀寬慰道:“沒事,裏面就這一個熱字,讀不準就讀不準吧,問題不大。”團支書都不糾結了,她自然也選擇放過自己在這饒舌,盡量往正确的讀音上靠吧。
晚上的時候,梁越帶着大家去了附近一家專門租借演出服裝的商店,門外看着平平無奇,走進去才發現裏面很大,挂滿了各種場合會用到的服裝,從古代到現代,古裝禮服正裝以及對應的配飾鞋子,應有盡有。
表演的小品故事背景是高考剛恢複那段時間,自然要挑選一些極具年代感的衣服,大家一窩蜂地聚在一起,七嘴八舌地開玩笑,熱鬧極了。
梁越見了也沒多說什麽,只是帶着伍時緣去了正裝區,随手挑了白襯衫西褲和西裝外套,一并遞給伍時緣:“朗誦的話還是穿正裝比較好,都穿着灰黑衣服就顯得灰頭土臉的,去試一下吧,看看合不合身。”
伍時緣沒有多說什麽,接過衣服就進了試衣間,沒一會兒的功夫就出來了,梁越擡頭看到的時候,眼裏閃過一絲驚豔,笑着把人拉到鏡子前。
“明明是很普通的樣式,被你穿着好像是什麽高級定制。”梁越嘴裏贊嘆着,又伸手替伍時緣理了一下衣領,一旁的張誠則是雙臂交叉斜靠着衣架,饒有興趣地打量着。
梁越又給伍時緣挑了一雙黑色高跟鞋,看上去更完美了,頻頻點頭,剛要給張誠也挑一套,就見對方笑道:“我有,不用給我挑。”
張誠家裏挺有錢的,自然看不上面前這些廉價東西,梁越只是随口提醒了一句:“那你記得挑一雙厚底的皮鞋。”張誠面上一僵,尬笑了兩聲說知道了。
演員那邊鬧騰得厲害,幾個男生把軍大衣穿得跟僞軍一樣,氣質相當猥瑣,女生在旁邊笑作一團,班長管不太住,直到梁越走過去說了兩句,他們才安分了許多,迅速挑完衣服,然後交了押金離開。
比賽是在很大的一個階梯教室進行,大概能容納三百人坐下的那種,周四的彩排也是在這裏。
伍時緣和苗湘來到教室外面的時候,發現已經聚集了很多人,熟悉面孔很多,但她都叫不出名字,梁越氣定神閑地站在那裏,身邊圍着班上的同學,約定時間一到,馬上喊人按事先排練好的隊形集合。
整整齊齊,井然有序,梁越很是滿意,接着帶領大家走了完整的一遍進出場流程,聲音沉穩有力,讓人感覺很可靠,事實也是如此。
“正式演出的時候,我們班是第三個上場,候場的時候大家就安靜地坐在位置上,主持人介紹的時候,開始從過道有序進場,速度要快。”梁越指着劃定的區域細心提醒道,“到時候大家起身進場的時候,記得用手扶下椅子,不要哐當一聲起來,人一多就會非常吵。”
“還有啊,你們記得帶自己的衣服來換,演出結束我要把衣服還回去的。”梁越有條不紊地把所有事一樁樁一件件交代清楚,才帶着大家上臺定點。
梁越對着道具組的同學交代道:“主持人介紹完畢後,燈光會暗下來,你們要趁着這段時間把道具布置好,就是現在這個位置,中間換道具的時候也是這樣,動作要輕要快,但是也要注意安全。”
說完她還不放心,穩妥起見對着臺下的燈光師說道:“請問可以現在把燈關一下嗎,我們想找一下點。”
燈光師比了個OK的手勢,接着燈光暗了下來,舞臺上的點并不清晰,梁越皺着眉頭看了一下,比着距離看向道具組同學:“燈光太暗了,到時候如果看不清楚,那就比着臺下評委老師看,桌子放在中間,椅子擺在左邊第三個老師那裏……”
接着梁越又一一帶着演員們把點找了,因為演員要在臺上變換位置,所以格外麻煩,好在朗誦的人并不需要這麽麻煩,臺面上剛好有兩個點,非常适合站朗誦的人,既不偏離中心,也不會擋住演員,最關鍵的是關了燈也能看清位置。
正式彩排的時候,伍時緣看到後臺走上來一個熟悉的身影,手裏拿着話筒和提示卡,說着萬古不變的主持臺詞。
“感謝會計專業的同學為大家帶來的精彩合唱,接下來上場的是經濟學專業的同學,他們将為大家帶來一段小品《高考恢複啦》,有請!”
禾半柏說完臺詞又轉回了後臺,順便把手上的話筒遞給了伍時緣,梁越見伍時緣不動,趕緊推了一下,伍時緣這才回過神來接過話筒,在燈光亮起前快步走到了點位上,整場排練都很順利,結束的時候還不到一點半,甚至能回宿舍休息會兒再去上助教課。
離開的時候,梁越叫住了伍時緣:“正式演出的時候可不要走神哦,記得從主持人手裏接話筒。”語氣很溫和,沒有責怪的意思,善意的提醒,伍時緣點頭說了好。
周五晚上,演出正式開始。
巨大的階梯教室裏坐滿了穿着奇裝異服的學生,前兩排是領導和評委老師,禾半柏站在男主持人身邊,穿着香槟色一字肩長裙,白皙的脖頸上戴着一條常春藤蛇骨項鏈,天藍色燈光打在她身上,看上去柔和又典雅。
前面的人表演了什麽,伍時緣半點也沒看進去,她莫名其妙有點緊張,手都在顫抖,明明參加過很多類似的活動,可她現在稚嫩得像是第一次登臺。
朗誦臺本早已背得滾瓜爛熟,可伍時緣忍不住拿出來再看幾眼,狀态不是很好,她怕自己上臺忘詞,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直到禾半柏的聲音再次響起。
“感謝會計專業的同學為大家帶來的精彩合唱,接下來上場的是經濟學專業的同學,他們将為大家帶來一段小品《高考恢複啦》,有請!”
因為梁越提前交代過,起身時用手扶着椅子不要發出響聲,所以大家起身的時候幾乎沒有動靜,和前面弄出巨響的會計專業形成鮮明對比,因為效果很好,所以後面上場的班級也是有樣學樣。
燈光暗下來的時候,伍時緣顫抖着從對方手裏接過話筒,場景還沒布置好,所以還在等待,不想禾半柏沒有直接走開,而是伸手替她整理了衣領,把被衣領壓着的頭發稍微整理了一下。
禾半柏靠她很近,近到她能聞到對方身上霧霭朦胧的鳶尾花香氣:“學姐,你今晚很好看。”
“你才是真的好看。”明明看上去那麽清新典雅,可她卻覺得對方魅惑至極,像是被海妖塞壬蠱惑一般喃喃自語,聲音随着心在顫抖。
看着近在咫尺的胭脂紅唇,水潤有光澤,泛着誘人的光芒,伍時緣莫名想到昏暗的地方很适合接吻,這個念頭一出簡直把她吓了一跳,與對方擦身而過匆忙登臺,大有落荒而逃的意思。
伍時緣站在黑暗裏平靜了一下,燈光亮起時,她已經恢複了往常的鎮定,一束燈光打在她身上,長身玉立,神情肅穆,音樂響起的時候,沉穩有力飽含希望的聲音響起:“97年的冬天,這片土地長出了新芽……”
裹着破布棉衣的母女正在菜地裏彎腰勞作,壯實的母親一邊揮舞着鋤頭,一邊在心裏頭盤算來年的收成,年輕的女兒則是沉默地在另一頭鋤地,就在這時,遠處傳來村長的叫喊聲,語氣裏滿是快活:“愛華,愛華她娘,快別幹了,回家去。”
母親看着裹着軍大衣把手揣懷裏的年邁老村長走近,扯着嗓子喊道:“老村長,地還沒鋤完,回什麽家?”
“哎喲,還鋤恁個地啊。”村長一把搶過對方的鋤頭,粗糙的臉漲得通紅,氣呼呼說道,“高考恢複了,讓愛華進城準備考試去啊。”
名為愛華的女兒呆在原地半晌才緩過神來:“村長,你說啥?”
村長指着手裏的報紙,手舞足蹈地重複道:“高考恢複了,我們村要出大學生了。”
沒有聽錯,愛華接過報紙一看,頓時興奮得亂跳起來,接着緊緊抱住淚流滿面的母親,老村長在一旁也是拿袖口抹淚,這女娃能耐着呢,村裏要有大學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