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林又的故事

林又的故事

很多人都叫我歲歲,我喜歡寫故事,喜歡寫一些随筆。

這次我想寫一個與我差不多類似的故事。

這個故事不長,可能用不了一個小時就可以看完,在五月份,死了一回之後開始試着寫自己的故事,那個故事已經完結。

說說我喜歡的歌手吧,王以諾。

潮汕人,我最喜歡他的一首歌叫《不被定義的風》,第一次聽到就哭了。

至今還很喜歡,還有他的《為何而活》。

這個故事在我的一篇備忘錄上很早就有了雛形,今天晚上我突然想把這個故事填補完整。

所以我命名為《殉于夏日》!

林又,只希望她可以解脫吧,她算是我自己的另一個縮影。

希望她可以做一陣風,自在随風!

————2023.8.4

好幾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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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一生很失敗。”

“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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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麽就把你培養成這個樣子,把你培養成這個樣子!”徐清坐在陽臺的椅子上,背對着林又。

林又坐在沙發上,看見她抹淚。

我怎麽了?我很失敗嗎?林又不知道該說什麽,從陽臺透進來的光照在母親的身上,但在林又的角度看是滿眼黑暗。

“我回房間看書了。”她走了,留下徐清自己坐在陽臺上。

但林又偷偷的站在門口,聽着母親小聲的哭泣,她仰頭深深吸一口氣,調整好情緒坐在書桌前繼續讀書,為高考做準備。

林又在年前複學,但過程不是很順利,軀體化反應使她一次又一次退縮,這次是因為她的病又犯了,所以她回家了,徐清看到她這幅樣子,喪着一張臉,彎腰駝背的,沒有一點18歲少年的朝氣,為林又的精神狀态犯愁。

五一勞動節,學校大手一揮連帶着剛剛結束模拟考的高三也放假,林又得以休息。

她回了老家,一個隐藏在城市之間的小村莊。

一起回老家的還有林又的哥哥嫂嫂一家,包括五歲的小侄女。

林又滿心歡喜,老家養了一只狗狗名叫“祈安”,寓意——祈願平安。

“祈安——”

車一停,林又什麽都不顧了,打開車門就站在巷子口大聲喊,祈安會出來接她的。

從巷子裏的第二戶人家跑出來一只黑色的小狗,全身通黑,伸着長舌頭,眼睛亮亮的跑得很快,耳朵被奔跑帶起的風吹到後面,最後撲進了林又懷裏。

“祈安,你想我了沒有啊!”她蹲在地上,撫摸着懷裏的小狗,而狗狗則用搖晃的尾巴,不停地往她懷裏鑽作為回答。

林又怕狗,小時候被同學家的大黃狗追着跑,由此留下了陰影。

即使如此她還是養了祈安,第一眼見到這只狗的時候很多人都不喜歡她,說她下巴的地方有一撮白毛,像老頭,不好看。

鄰居家的王奶奶照顧不了這麽多狗,準備把她扔了。

那時林又遇見了,小狗的眼睛裏有星星,可憐巴巴的望着她,于心不忍,思慮許久她從王奶奶手裏接過這只狗。

沒想到這一養就是一年了。

“林又!你就知道和你的狗玩,不知道幫忙提東西!”徐清的情緒好起來了,她一陣一陣的。

“知道了,媽。”她拍拍祈安的腦袋,去幫忙提東西。

“诶呦,我的瑤瑤,回來了!”林又得奶奶聽到聲音連忙從院子裏出來,滿心歡喜的迎接。

但她略過了站在最前面的林又,去看她的孫子和曾孫女,林又已經見怪不怪,自己一個人提着東西往家裏走,而祈安一路跟着她。

林又推開自己房間的門,裏面悶熱還有一股書本的味道。

“林又姐,我想學美術。”微信群裏有一條艾特她的消息。

“那就去學!”

她沒有精力再去為她說明學習美術的注意事項和技巧,大約有半個月她一直都是頭疼,惡心頭暈的,只想好好睡一覺。

“林又放假了?”在書桌前改論文的江舟看到林又在說話,就放下手裏的論文問她。

準備熄滅手機的時候,她看見了江舟的消息,按照以往她不會回複,但這個人不一樣,江舟是林又喜歡的人啊。

“是啊,學校仁慈,給我們高三牲也放了假。”

“距離高考還有差不多一個月的時間,怎麽樣緊張嗎?”他看着這個“高三牲”,一聲輕笑。

“還好,不是很緊張。”

林又在去年八月份在醫院住院的時候遇見了江舟,同病房的病患,比林又大四歲,是即将大四的大學生,江舟和林又互相陪伴了半個月,最後一起出院。

同病房裏還有兩個妹妹,帶上林又四個人建了一個微信群,名字很随意叫“滴滴答答”,江舟話不多,不經常在群裏說話,但林又覺得他面對自己的時候話好像格外多一些。

她喜歡江舟,她很清楚,也猜測江舟是否也喜歡自己。

“你也快要畢業了吧?”

“快了,最近在準備畢業論文。”

林又問一句,江舟答一句。兩人一問一答,再沒旁人插話。

隔了很久,只有徐清回來在廚房裏忙活做飯,其他人不用想他們是被奶奶拉着去她的院子裏聊天了。

窗外的暮色正好,林又爬上房頂遙望西邊的夕陽。

放假前的模拟考成績已經出來,林又的排名在全校下降了一百多名,從年級的前六十掉到了将近二百名,她盤腿而坐,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吐出。

她的眼睛裏一片模糊,林又有些累了。

放在一邊的手機“滴”響了一聲,是江舟單獨給她的消息。

“你情緒不太好?”

看到這,林又輕笑,問他“你怎麽知道我情緒不好?”

“通過你的打字長度看出來的,你情緒好的時候一條信息可不止一行。”

他說的林又自己都沒注意到,她雙手支在身後身體微微向後,看着天邊的夕陽,一行清淚就從眼眶裏滑落,林又對着手機說“我模拟考退步了。”

“是最近情緒不好吧?”他的聲音清冷,但對于此時的林又他的聲音是溫和的。

“是啊,不開心,想哭。”

接着她對着天空拍下夕陽,發送給他,并打字“我最喜歡的夕陽。”

“我知道。”

林又有些驚訝,“你怎麽知道?”

他回複,“去年在醫院的時候看你每天下午都守在窗戶邊,我猜測你是在等夕陽。”

看到江舟的回複,林又笑了,原來世界上也有人在默默觀察我在做些什麽,眼前的夕陽一點一點落了下去,直至暮色跌落進海裏。

林又有一個喜歡的人,這個人是林又唯一的救贖。

“林又,石頭剪刀布,誰輸誰洗碗。”

林又吃了一點,早早地就回房間裏,她身體不舒服,而他的哥哥站在門口要賭誰洗碗。

無奈,她再不想答應也要站起來,随意地伸出石頭,哥哥出的是布,林又乖乖的關掉燈去洗碗。

她每天都在配合着家裏人的興趣,愛好,配合着他們的情緒。

林又戴着耳機,站在洗碗池旁邊不慌不忙的洗碗,耳機裏播放到一首歌,很好聽“佳侶怎麽怨怼

沿路尚能抵達末尾

尋陣風該怎麽對賭

巷子的風應該會想向哪兒吹

怎麽才能寬恕過去……”

是熟悉的聲音,這首歌讓她想起了江舟,從臉頰滑落一滴水啪嗒落在了林又面前的洗碗池,連一絲漣漪都沒有,悄無聲息。

她吸吸鼻子,繼續洗碗。

林又低着頭想,江舟是不是也喜歡我呢?

林又堅持活到高考結束吧,她默默地對自己這樣說。

第二天一早,林又就起床了,紮着馬尾圍着田間地頭跑步,身邊還跟着祈安。

“祈安,我悄悄告訴你,我有一個喜歡的人。”

她看着前面的路,緩緩道出,祈安不懂,但還是叫了兩聲,作為回答。

麥子就要黃了,林又坐在自己家的麥子地前,祈安規規矩矩的坐在她身邊是不是扭頭看看主人。

林又得眼睛裏是微微晃蕩的麥穗,還有初升的朝陽,還有風吹麥浪的聲音。她舉起手機對着自己和祈安還有身後的麥田拍了一張照片,內心忐忑的發給了江舟。

回家的路上林又遇上了自己的父親,剛剛結束夜班,騎着小電車回家。

“悠悠!”林海隔着老遠就喊,家裏的所有人都喊她林又,只有她的父親叫自己悠悠。

林海在老家工作,通常自己住在老家守着自己的母親,他和徐清已經沒有什麽感情,兩人很少見面,名存實亡。

“爸!”林又加快腳步跑過去,“你吃早飯了嗎?”

“還沒有,怎麽了?”

林又坐在他的後座上,扶着父親的肩膀,拍拍他說“帶我去吃早餐吧!我想吃小籠包。”

林海爽朗一笑,擰着油門帶着林又去吃早餐。

在她父親這裏,她像是一個18歲的小姑娘,會撒嬌也會笑。

“爸,你的白頭發怎麽越來越多了。”她坐在後面看着他本來就沒有幾根的頭發問。

“悠悠,你就別看爸的頭發了。”

林又偏不,“也不知道是誰總是問我,悠悠幫我看看我頭頂上有沒有頭發。”她學着林海的語氣和他玩笑。

林又收起笑容,吞吞吐吐的開口,“爸,我……”

“怎麽了,說!”

林又深深吸一口氣,“爸我喜歡上個人。”

她說完林海明顯的呆滞了一下,很快就恢複過來,“怎麽認識的?”

“去年在醫院的時候同病房裏的哥哥。”

“長得很好看?”

林又點點頭,“很好看。”

“他對你很好”

“她雖然不愛說話但總是和我有說不完的話,他會默默地觀察我 ,他說如果遇到暴雨就躲起來,保護好自己,等雨停了再出來。”林又說起這些嘴角微微上揚。

林海聽了之後語重心長道,“悠悠長大了,有喜歡的男孩子了,不過你要分清楚是一時的感動還是心動。”

林又沒有想到自己的父親會說出這句話,她沉思好久。

“爸,這件事只有我們兩個知道。”

“好!不能讓第三個人知道,你放心!”

晚上林又的哥哥嫂嫂在院子裏擺弄燒烤,林又胃裏有些不舒服沒有吃多少,坐在一旁聞着油煙味更難受了。

“林又,模拟考成績怎麽樣?”徐清在一旁突然問起她的成績。

她擡起頭,沒有什麽力氣,聲音不大“倒退了一百多名。”

聽到後徐清就不再問了。

林又低着頭重新扒拉手機,在短視頻裏翻到江舟發了一條圖文視頻,裏面有江舟的一張照片,林又的目光落在照片上嘴角蕩漾,眼睛倒影出江舟的樣子,眼神中盡是思念。

輕輕往上一滑,還是江舟的視頻,但是沒有人只有一個黑屏,文案是“去做自由的風吧!這首歌送給你。”

只有這簡簡單單的一句話,讓林又心跳加速,他——唱歌了。

她迅速站起來,迫不及待的往房間跑拿耳機。

林又開心,因為可以聽到他的聲音了。

突然她的雙腿打軟眼前一片黑暗,接着就從臺階上摔下去,趴在地上,耳朵裏只剩下“嗡嗡”的聲音。

“……

去造夢吧,就算世界都不懂

你還是你還是你

不用跟任何人比……”

漸漸地林又的耳朵裏聽見了這首歌,聲音來自江舟。

聽到這些她的心裏滿是委屈和傷心,趴在地上哭了起來。

眼淚順着林又得臉頰滴落在頸間鎖骨,哭聲伴着手機裏江舟的聲音回蕩在院子裏。

徐清幾個人圍在林又身邊,“別哭了!”一道聲音呵斥住林又。

她擡起頭徐清居高臨下的看着她,皺着眉頭一臉嚴肅“自己不注意摔倒了哭什麽,你以為你還是三歲小孩!”

徐清的話讓林又更傷心,她不懂林又為什麽哭,也不願意去了解。

林又哽咽,甩開哥哥嫂嫂扶着的手,一瘸一拐的回到房間,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哭聲是忍不住的,她小聲地哭泣,卻還是引來了家人,林又的哥哥打開房間的門,拉着她就往客廳裏走。

她不願意,用盡全力去掙脫,他握着林又得手越來越緊,最後哭着被拉到了客廳坐在沙發上等待審判。

“別哭了,憋回去!”林又的哥哥坐在對面語氣冷淡。

“你說你這麽大姑娘了大半夜鬼哭狼嚎的,讓鄰居聽見咋想!”徐清坐在一旁開口。

林又只是低着頭沒有開口,也不反駁。

“我知道你壓力大,但是遇到事情別哭,誰壓力不大!”

她聽着哥哥的話覺得可笑,諷刺。

“我知道了,我錯了。”林又主動認錯,說完就站起身回房間。

她關上房間的門,背靠着門,盯着對面的牆,眼淚悄悄的從眼眶裏滑落,眼淚沒有聲音。

門外面祈安用爪子焦急地扒門,還不斷哼唧。

林又打開門祈安看到她,眼睛亮晶晶的。

祈安趴在她的腳邊,仰着頭望着她,不叫也不哼唧,嘴角下垂祈安是知道她的主人不開心了。

“祈安,我不想在這個家生活了,你願意跟我一起逃離嗎?”林又低頭看着狗狗的眼睛。

“我有些想他了,想聽聽他的聲音。”

說着林又就拿起手機,打字告訴她“我不想繼續活下去了,他們都不會考慮我的感受,自以為是的指責我。”

他一直沒有回複,一直停留在早晨她發送的照片。

林又把祈安抱在懷裏,撫摸祈安的毛發,眼淚還不斷地流,她真的很需要被拯救。

等她洗了一把臉回來,發現放在桌上的手機接收到兩條消息,“怎麽了”

“等我回去給你開語音,等着我。”

林又反複的讀這兩句話,不敢相信,又期待聽見他的聲音。

她收拾好一切,躺在被窩裏等着他的電話,直到握在手裏的手機響起《城南花已開》這首音樂。

是江舟的來電,她想立刻點開那個接聽鍵,但又覺得這樣顯得很迫不及待,于是又忍着等了10秒點開了接聽鍵。

“乖乖,怎麽了?”江舟坐在網吧裏,聲音溫和的問。

而林又得腦袋裏這剩下他的一聲“乖乖”,這究竟是不是夢,他叫自己乖乖。

林又覺得自己聽錯了。

她咬着嘴唇,抑制住自己的興奮,話語間透露的笑意,“我摔倒了,哭了,家裏人兇我說還不讓我哭。”這件事遠不止于此,但此刻她不想把這些告訴他。

江舟在耳機裏聽到她的聲音,緊皺着眉,他知道林又在隐瞞,并沒有告訴他整個事情的經過,他輕嘆一口氣,“你受委屈了?”

江舟一語點破,他看透了林又。

“是啊,是又受了一點委屈。”她裝作不在意,在林又這邊聽到江舟那邊很吵,“你那邊怎麽那麽吵?”

“我現在在網吧。”

“網吧?”

他輕笑,“我今天去洛陽了,原本等着到家再給你打電話,但是那時候你就已經睡了,所以我就在網吧了。”

江舟和林又只是簡單的朋友關系,林又覺得自己何德何能可以受到這樣的對待,她喜歡江舟,但她清楚自己不好,不值得喜歡,也不會去捅破這層窗戶紙。

和他提起晚上的事情林又沒有哭,聽到江舟的話林又哽咽了,她忍着眼淚問“洛陽好玩嗎?”她翻了個身繼續說,“我還沒有去過洛陽。”

“洛陽很好玩,我給你帶了一件禮物。”

江舟語氣平淡,輕易地告訴林又自己給她帶了件禮物。

電話那邊林又遲遲沒有說話,江舟盯着面前的電腦就快要盯出個洞,他害怕林又拒絕,食指和中指一下一下敲打着桌面。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送禮物。”林又沒有隐藏住哭腔。

江舟聽到後,心像被揪住了一般,他見不得林又哭。

“你哭了。”

“是感動哭了。”

江舟聽後嘴角強行扯出一彎弧度,他心疼了。

“你的病痊愈了嗎?”林又問他。

“已經痊愈了。”他回答。

江舟和林又都是精神科的病人,江舟患有中度抑郁症和焦慮症,去年春天确診,盛夏的時候醫生建議他住院治療,這樣醫生會根據病人每天的情況實時跟蹤,調整藥物,于是江舟住進來精神科一號病房。

林又和江舟是一個心理醫生,林又患有雙向情感障礙,還有重度焦慮,在去年盛夏吞要自殺,被送進了醫院住進了精神科一號病房,遇見了冷漠的江舟。

最開始兩人沒有什麽交流,因為一本書名叫《夏天,煙火和我的屍體》,他們有了交流。

江舟最開始沒有想到這個小姑娘會和自己這麽投緣,喜歡同一首歌,同一本書,同一個愛好。他們在一起有說不完的話題,在外人眼裏江舟是一個話少冷漠的人,林又是一個內向的姑娘。

“我看到你短視頻發的歌了。”

“那是唱給你聽的,再等一個月你就可以試着去尋找自由了,加油乖乖。”他內心忐忑的說出這句話。

林又得眼淚從眼角滴落在枕頭上,沒有說話,她不敢出聲,因為她不想讓江舟聽出來自己哭了。

江舟再次啓唇道“未來的一個月不開心的話就和我說,我随時都在。”

“睡覺吧乖,好夢。”

挂斷電話後林又抱着手機,耳機裏放着他唱的那首歌,《不被定義的風》。

這首歌是江舟只為林又唱的。

只有林又可見。

江舟坐在網吧裏,翻看林又得微博,在微博裏林又講述了事情的經過,他的眼睛酸澀,覺得心疼。

網吧裏聲音嘈雜,但江舟滿心滿眼都是林又,他在微博裏找到唯一一張林又的照片,悄悄收藏到手機相冊裏,他害怕有一天林又這個小姑娘把所有的照片都删除。

江舟比林又早入院一天,林又入院的時候處在一個昏迷的狀态,他雖然不喜歡說話,但他卻一直在關注林又,擔心她什麽時候醒過來。

林又再入院第二天就醒了,他在心裏悄悄松了一口氣。

五一勞動節過後林又繼續上學,江舟準備自己的畢業論文。

林又的成績下滑的厲害,高三的小考試大考試接連不斷,一次月考之後,班主任請了林又的父母。這是林又第一次被請家長。

她站在辦公室門外,走廊裏人來人往,路過的人都要看上幾眼,從前的林又成績靠前,在各種頒獎大會上都有演講,有一部分同學認識她,看見她都會好奇這個曾經的年級好學生怎麽就看淪落到請家長了。

這些人的眼神在林又眼中是會說話的,他們在說“曾經的年級好學生也不過如此。”“這就是年級好學生啊。”“年級好學生不還是要跌下神壇。”……

林又太敏感了。

“林又,你進來。”班主任推開辦公室的門叫她。

她雙手放在身後,不斷地掐自己,快速的眨眼睛。

“林又我知道你有一段時間是休學的,但是都這麽長時間了,你的成績本來已經恢複到以前了,這臨到高考你怎麽又退不了?”班主任坐在沙發上,她的父母坐在側面的沙發上。

林又不知道剛還怎麽回答,低着頭眼睛裏已經溢滿淚水。

“你是不是談戀愛了。”班主任的聲音打破辦公室安靜的環境。

林又擡起頭,震驚的看着老師,“沒有的,我沒有,我從來就沒有早戀。”她反駁。

林又有喜歡的人,但從未表明心意。

班主任點點頭,“沒有就好。”

但徐清一聽脾氣就上來了,聲音激揚,站在她面前,“原來你成績下降是早戀了,我說你整天抱着手機傻笑,五一的時候你說你退步了快二百名,我忍着我想着你是生病了,我不同你計較,原來你是背着我早戀了!”

她的聲音太大,辦公室的門半關着,來來往往的同學都能聽見。

徐清繼續說,“說什麽雙向情感障礙,焦慮症都是裝的吧,林又!”

“我沒有!我沒有早戀!我也沒有裝病!”

林又咬着牙,忍着情緒字句清晰,惡狠狠地盯着徐清。

“那你每天看着手機幹什麽?和誰聊天呢?”

徐清面目猙獰,揚起手“啪”一聲,重重的給了林又一巴掌,林又紅着眼睛看着徐清,又看看坐在沙發上的林海。

一個控制欲極強,強勢,一個懦弱,膽小。

林又曾經希望自己的父親可以依靠,可以相信,直到現在這一刻林又再也不指望了。

“行!我告訴你我就是有一個喜歡的人,我喜歡他,只有他真正理解我,在乎我!他叫江舟!”

林又聲嘶力竭的喊出來,痛痛快快的喊出來,既然你們誤會那你們就誤會到底吧!

眼睛裏的淚水像瀑布一樣不停地往下墜落,她看着眼前的兩個人,徹底失望,又覺得可笑,覺得自己可悲,哭着哭着就笑了。

自此以後學校同學之間流傳着“年級好學生林又網戀,喜歡一個大叔,而且她還有精神病。”諸如此類的謠言滿校園飛,一些家長也聽到了。

很多同學都開始和她保持距離,有一些關系好的同學也漸漸遠離她,她沒有朋友,只有自己一個,還有祈安。

對此,林又不在乎,只是日複一日的學習讀書,吃飯回家。

徐清沒收了林又的手機,每個周末只有半個小時的時間可以拿到手機。

在這難得的半個小時她可以和他在一起拯救自己,而每次半個小時結束徐清都會檢查他們之間的聊天記錄,徐清知道江舟是大學生,對于徐清來說自己的女兒能加一個好人家就好,也想讓林又大學畢業最好就結婚,因此她沒有要求林又删掉江舟。

徐清什麽都想要,她太貪心。

高考前,徐清将手機還給了林又,江舟看到林又的消息問她“你怎麽不經常回複我的消息了?”

他不止一次這樣問過林又,而每次林又的回答就是“因為高三了,馬上要高考了忙。”,這次她這樣回答“明天就要高考了,當然沒有時間啦。”

林又沒有告訴他真相,而江舟覺得是林又讨厭自己了。

最開始林又被沒收手機的時候,他也想過林又學習任務繁重,可是時間越來越長林又你都不經常裏他,他開始懷疑,林又是想遠離自己吧,林又是一個不會拒絕的女孩子,肯定是不知道怎麽拒絕我才會這樣的,林又這樣想,他準備自己主動和林又保持距離。

于是他開始安心的準備自己的畢業論文,直到今天高考前林又主動給他發消息,他又一次問出這句話,希望這次可以聽到不同的答案。

然而林又還是這句話。

“林又,給你的禮物我還沒有寄給你,給我一個地址吧,我給你。”

接着他又說“那就祝你旗開得勝,金榜題名,林又。”他在對話框上删删減減,最終發出這句話。

而看到這句話的林又在早已泣不成聲,捂着嘴巴蹲在地上無聲的哭泣。

林又想江舟了。

林又又受委屈了。

林又很難過。

……

高考結束,林又走出考場。

校門口都是考生家長,林又知道這裏面沒有自己的母親。

她雙目無神,穿過人群,忽然意識到什麽,又轉頭向後看了一眼,滿眼淚花。

“悠悠!”

林海在考點的路口,等她。

手裏還捧着一束向日葵,林又邁着虛浮的腳步走到父親面前接過那束花,有氣無力的說了一聲“謝謝爸。”

自那以後林又與家裏的所有人都疏離了,包括對自己的父親。

林又回到學校教室,裏面的學生陸陸的回來,準備參加畢業晚會,同學們都在歡呼,而她坐在座位上走位的一切都亂糟糟的,她坐得很直,不哭也不笑。

因為他在想江舟,他們已經一年沒有再見過面了。

“林又,你真的有精神病?”有幾個比較活潑膽大的學生趴在她的桌子上好奇的問。

林又沒有看他,語氣淡淡的“我是有病,但是不是精神病,是心理疾病。”

那同學卻笑了,“心理疾病不也是精神病嗎!好學生也有精神病!”他的笑聲爽朗,不應該出現在這樣的一個人身上。

心理疾病不是精神病!沒有人相信,但林又一遍又一遍在心裏複述,一次又一次堅定地告訴自己,如果連自己都認為自己是精神病,那就真的是了。

林又不留戀這個校園,也不想留下這些回憶,對于他們的看法和做法絲毫不在意,任他們去笑。

直到班主任來到教室,他們的玩鬧才停止。

……

畢業晚會結束以後,林又在回家的路上取了江舟寄過來的快遞,是江舟的禮物。

江舟告訴林又的時候她很好奇究竟是什麽禮物,拿到快遞以後她迫不及待的拆開,是一個簪子,牡丹花形狀的,還帶有流蘇。

快遞盒裏還有一張紙條,林又拿出來站在路燈下看,江舟的字跡工整,他練楷書,他寫道“林又,祝福你金榜題名,還有要平平安安的長大,望林又一生都喜樂安寧,順心順意。——江舟”

望林又一生都安寧喜樂,順心順意,可是林又不安寧喜樂,林又抱着他的禮物蹲在地上哭了痛苦,很久之後她緩緩拿起簪子,将自己的長發盤起,流着眼淚,在路燈下再一次跳起了舞,《梁祝·化蝶》。

在路燈下林又舞姿翩翩,獨自一人在跳着梁祝,路人都感嘆她的舞蹈好美,卻不知她正在哭。

林又已經三年沒有跳過舞,她自己一個人學會了梁祝,在這三年裏自己一個人跳,她已經快到一種瘋魔的狀态。

林又喜歡江舟,無時無刻都在想着江舟。

而江舟也在思念着林又。

他們的愛意震耳欲聾卻又鴉雀無聲。

……

高考成績出來以後林又的哥哥給她約了一次心理咨詢。

哥哥是這樣對她說的“做完這次心理咨詢你說不定就會改變主意。”

他說的改變主意是改變去很遠的地方上大學。

林又聽了他的話,乖乖的去醫院見心理醫生。

對于這次的心理咨詢林又不抱有任何期待,但是心理醫生對她說“丫頭,你所有的家人的情緒都在你身上釋放,你承擔着所有人的情緒,他們轉身來指責你不堅強。”心理醫生姓沈,目光親切地告訴她“你很堅強丫頭,你很厲害。”

“我想逃得遠遠的,離我的家人遠遠的。”林又小聲說。

“丫頭,你的心被他們掌握着,就算你逃出國外他們也照樣能牽動你的心。”

沈醫生的話很對,林又算是徹底弄清楚了,就算林又逃到天涯海角只要他們稍稍的勾勾手指林又還是會回去。

最後沈醫生對她說,“丫頭,試着做自己,只要自己開心就好了。”

林又關上心理咨詢室的門,一個人落寞的走出醫院,外面的太陽很大,旁邊就是急救中心,一輛救護車停在門口,從車上擡下來一個渾身是血的女人。

林又站在太陽底下看着這個女人被推進急救中心,周圍的人在讨論“這個女的聽說是跳樓的。”

她眯着眼睛擡頭看了一眼太陽,渾身發冷,冒冷汗。

一路上她在思考沈醫生說的話,她準備嘗試着反抗,試着找尋自己。

從地鐵走出來,有很多瓜農,西瓜又大又紅,林又想買一個回家痛痛快快吃一頓,于是她提着十多斤重的西瓜走了30分鐘,到家的時候已經滿頭大汗。

她的哥哥還沒有去上班,林又不想說話就坐在桌子前切西瓜,她的媽媽徐清坐在一邊問林又,“你今天去做心理咨詢怎麽樣?有沒有效果?”

“還行。”

“你——”

“你能不能不問了!”林又堵住了徐清接下來的問題,有些煩躁,她太渴了,很累,語氣有些不耐煩。

林又的哥哥從衛生間走過來,站在桌子前死死的瞪着林又,她擡頭看他一眼還沒來得及收回視線,他一拳砸碎了桌子上林又剛切好的西瓜,西瓜瓤濺得到處都是,林又左側的臉上也有。

他指着林又喊道“林又!你整天拉着一張臉給誰看!”

林又沒有出生,只是眼睛裏得淚頃刻之間奔流而出,沒有哽咽,她很安靜,面色冷淡。

“你說我們憑什麽整天看着你一張冷臉,還有媽已經五十多歲的人,整天都要為你擔驚受怕,你為什麽就是不配合治療,我們都沒把你當做一個病人——”

“你們沒把我當做一個病人嗎!”林又擡起頭,紅着眼睛聲嘶力竭的喊“你們能不能不要關注我!因為你們都是因為你們,我情緒不好我生病都是因為你們!”

她擡起手朝着自己的臉連續打了兩個巴掌,“我就是該死,我就是不該活着,是你們不讓我死的!你們憑什麽要決定我的生死!”

林又的哥哥看着林又,也揚起巴掌在她的腿上狠狠地拍了兩巴掌,“一家人都順着你,和你說話溫聲細語的,全家人都在用勁兒想讓你好起來。”手掌印當場就出現了,明明很疼,可林又眼都沒眨一下,她的眼睛裏終于用了除無神,悲傷之外的情緒,是憤怒。

林又惡狠狠的盯着他,嘴角撤出弧度,滿是不屑與嘲諷,她笑了“我現在不需要了,我需要關注的時候,需要呵護的時候你們在哪裏,現在我不需要了,你們就要硬塞給我,我告訴你我林又不需要了。”

“我就是要離你們遠遠地,越遠越好,再也不要見到你們!”話音剛落,徐清的一巴掌打在她的臉上。

林又捂着自己的臉,自嘲道“我就是一文不值的,但是我就是死也不要和你們待在一起!”

她知道接下來就又會是一巴掌。

眼淚從眼眶流出,她卻笑了,笑容伴着淚水,分不清是因為自己的反擊惹得他們惱羞成怒而開心還是因為徹底的失望而覺得可笑及可悲。

當所有人的情緒都發洩出來,只留下林又一個人坐在沙發上,周圍一片狼藉,她笑了,嘴角很輕松的上揚再也不用假笑,只是伴着這小聲的還有眼淚。

“江舟,你在哪裏,我好想你。”

林又的高考志願填的是哈爾濱,她在所有人的反對下做了這個選擇。

這一天風和日麗,下了很久的雨終于停了,林又給江舟發消息說“你在A城嗎?我想見你一面。”

江舟的學校馬上就要舉行畢業典禮,他收到林又的消息後揚起了很久沒有微笑的嘴巴,他本就是少年迎面吹來一陣暖風,少年笑的肆意,因為自己喜歡的姑娘要和自己見面了。

“一直都在,什麽時候見?”他激動地打下這段話。

“明天下午兩點吧,在市圖書館見。”

明天是江舟的畢業典禮,不過還好上午就舉行完畢,他想要和林又表白。

江舟這個少年在這天晚上難以入眠,原本以為自己要和喜歡的女孩子漸行漸遠了,這麽久以來他又一次失眠了,只不過是因為腦海裏全是林又的樣子。

林又已經很久沒有在微博上分享日常,江舟又不敢貿然去打擾她,他克制但又忍不住思念。

他們要見面的這一天上午風和日麗,到了下午突然烏雲密布,雨像盆潑一樣下,林又早早的就坐地鐵往市圖書館等待,林又也很想江舟,她的思念全在夢裏,她總是夢到江舟。

林又沒有帶傘,她到的時候還沒有下雨,她望着窗外的雨打在玻璃上,留下水印,斑斑駁駁,她用食指描繪着窗戶上雨滴滑落的軌跡。

“林又!”

有人在叫她,聽到這個聲音她忍不住想落淚,這是自己日思夜想的聲音,自己無時無刻不想見到的人。

她任何眼淚,眼睛笑的彎彎的扭頭“你來啦!”

眼前的江舟身着白色的襯衫,黑色西裝褲,是少年又不似少年。

“你怎麽穿的這麽正式?是有什麽事嗎?”

江舟坐在對面,滿眼都是林又,他語氣溫和道“今天上午剛開完畢業典禮。”

“畢業快樂!”

“你呢?高考結束了吧,打算去哪裏?”

“打算遠走高飛。”說完林又頓了頓眼神帶着星星,看着江舟說“今天是了和你告別的。”

江舟聽着她的話忽然間很失落,他打算和林又表白的,而她确實和自己告別的。

“你送我的簪子我很喜歡,謝謝!”林又的眼睛裏藏着淚花,她低頭不動聲色的抹掉自己的眼淚,強顏歡笑道“希望以後的江舟哥哥可以越來越好,事業有成,還有……擁有一段完美的愛情。”

江舟眼神落寞,他想要說的話再也說不出口,“那祝福我們可愛的林又未來生活順利,學業有成,希望林又找到一個理解你,愛護你,尊重你的男生。”

江舟和林又用着最疏離的話語最後一次祝福對方。

江舟接到一個電話,有急事,他走了。

林又看着他的背影在雨裏漸漸消失,她再也忍不住眼淚。

無聲的說了一句“再見,江舟。”

林又在圖書館等到雨停才走,從地鐵站走出來她恍恍惚惚的,在路邊看到了一次接着一次的彼岸花。

又稱曼珠沙華。

她記得這種話不是應該長在忘川之畔嗎?

她蹲地上,彼岸花紅豔豔的,很漂亮,花瓣和普通的花不一樣是長條狀。

一路上都是這種花,她在這條路上走過很多次,沒有見過這種花,怎麽今天全都是?

林又心中有疑惑,難道是孟婆知道自己今天要去見她了,特意給自己指路的嗎?

孤夜無眠,繁星閃爍。

林又望着窗外,那裏有萬家燈火,而她身處懸崖峭壁,周圍一片黑暗。

唯有祈安安靜的窩在她的腳邊,這是她的唯一。

都說前路坦蕩,那也只是幸運的人。

就像那些燈火,沒有一盞等她,孤身一人,孑然一身。

偶爾路過一輛氣車,這是最熱鬧的。

林又坐在陽臺的躺椅上,風沒有任何顧忌的拍在她的臉上,長發飄揚。

沒有人,一個人都沒有,一切都靜悄悄的,接下來的時間不知道會發生什麽。

她喝了許多的酒,但她很清醒,前所未有的清醒,她意識到這個世界上從來都不缺少人,特別是她這種人,一個喪氣,從來沒有好運的人。

人們不知道死亡什麽時候會找上門,但林又此刻卻十分清楚。

藥攥在手裏很長時間了,她放進嘴裏一口吞服。

随後她漸漸地閉上眼睛,歪着頭,直至沒有任何氣息。

祈安只是安安靜靜的陪在她身邊,眼睛看着林又,眼神滿是悲涼。

恍惚間祈安好似落了一滴淚。

風靜靜地吹,現在還沒有人發現這個世界上有人離開了。

世界的一切仍有序推進,燈火依舊,晚風習習。

在悄無聲息的盛夏裏,林又死了。

死于盛夏,殉于人生。

江舟被叫走的時候說是老師找他有緊急的事情,結果是被拉着一直被灌酒。

他手心緊握,內心不安,他想問一問林又現在好不好。

江舟還在想着林又,但他不知道的是林又已經走上了奈何橋,見到了真正的彼岸花,和她今天在路邊見到的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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