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拳擊手
第17章 拳擊手
闵司行站起身用手背碰了下她的手, 冰涼,明明剛洗完澡不久,手上卻沒溫度。
沒再管客廳的粥, 闵司行手掌捏住她的手心,拉着人回了卧室。
進了房間,看了一眼空調的溫度,調高幾度, 轉過身時卧室門已經被關上了,站在床邊的女孩身上那件單薄的黑色襯衫褪去,渾身光溜溜站在那,低着頭肩膀縮着。
闵司行目光精準在她肋骨的紋身上停留着,随後在衣櫃裏拿了一套他的睡衣扔給她。
“穿上。”
許知醒下意識抱住衣服,低着頭看着碩大的黑色棉睡衣, 以為他想搞什麽play,穿上之後被拉着坐在床邊。
他從衣櫃裏又換了一套被子出來,一邊說:“沒來得及給你買衣服, 明天我跟你一起去拿東西。”
許知醒看着他把更厚的被子拿出來, 又鋪展開套着被罩,熟練的樣子好似做過無數次。
“不用,我自己去拿就好了。”
她住的地方就是普通小區, 人多眼雜, 很容易被認出來。
闵司行套好,又說:“陳斂跟你一起。”
她不想去找貨拉拉,反正陳斂有車,沒必要折騰。
許知醒沒拒絕說:“好。”
鋪好, 站在旁邊想要幫忙卻一直沒插得上手的許知醒不知道要幹什麽了。
闵司行就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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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我幹什麽?睡覺。”
許知醒:“你不——”
闵司行眉眼略顯倦懶神态:“困,硬不起來。”
許知醒:“……”
“好。”
許知醒坐在床邊, 頓了兩秒,才掀開被子躺進去。
她其實有那麽一點戀床,像是她在處理自己的生活時總是會慢半拍,也總是反應不過來新的環境。
剛來到東川的那一周,她整個人都焦慮到無法入眠,去醫院想要開安眠藥,醫院卻不給她開。
一直到她從自己的行李箱裏翻出了那件闵司行給她買的一模一樣的棉襖,炙熱的夏天裹着出了一身汗,反而能迷迷糊糊睡過去。
此時身子繃緊着躺在床上,眼睛盯着開着燈的天花板,後面燈光被關閉,眼前變得一片黑之後,床邊的小燈又被打開了。
許知醒壓在被子下的手指蜷縮了下。
他還記得她喜歡開着燈睡覺。
他還沒有完全忘記她。
或許是身邊有一個人的緣故,存在感太強,許知醒迷迷糊糊犯困,卻一直沒進入深眠。
她閉着眼,規規整整平躺着,跟她有半臂之隔的旁邊躺着闵司行。
“許知醒,你為什麽要來這裏。”
闵司行的聲音低又輕,在寂靜的夜晚顯得清淡也溫和。
“別告訴我是因為工作。”
她從來不會表達對什麽東西直觀的讨厭,唯一說過的一次,就是不喜歡沿海。
闵司行不知道她讨厭的原因是什麽,喜好的東西好像也不需要知道原因。
許知醒眼前的黑圈原來越大,即将把她吞噬。
耳畔的聲音是模糊又熟悉的,卻沒把她從睡意中拉出來。
為什麽要來。
平宜是她熟悉的城市,也是她高中至步入社會長達九年生活過的城市,她對那裏的一切了如指掌。
之前的工作也并沒有那麽難捱,甚至離職時老板還特意把她叫去辦公室,給她畫大餅說升職加薪,許知醒還是毅然決然在還沒有找到下家時選擇了辭職。
那時的房租還沒到期,她完全有時間繼續投簡歷選擇別的工作機會,而不是孤身來到一個陰雨連綿的陌生城市。
甚至她到了東川的那一天,孤零零拖着笨重的行李從地鐵站出來時都在下大雨。
在滿是雨水的臺階上滑倒,膝蓋上的淤青大半個月才消。
那時刻的陣痛仿佛是她出爾反爾走向他第一步的代價。
至于原因,是因為來東川的前一天,她做了一場夢。
夢裏是一場闊別已久的同學聚會,許知醒還是跟第一次見到闵司行那次一樣,默不吭聲坐在最角落,甚至飯都沒吃上幾口。
她不愛說話,也不愛跟朋友們攀談,就算是有什麽梗抛過去也接不住,久而久之大家都不會主動逼她開口了。
闵司行是在聚會的最後出現的,作為聚會的中心,如今媒體口中的當紅實力派演員,自然備受關注。
聚會結束時,班長袁登科勾搭着他的肩膀,心血來潮問他:“哎?許知醒還記得嗎?也不知道是不是單身了。”
當時的許知醒就站在洗手間門口,他的正後方。
聽到他帶着不在意的聲調,沒有絲毫興致地應了聲:“不知道,沒聯系過。”
“你不提我都忘了是誰了,剛才來了嗎?”
“來了啊,你沒看見?她那個長相我們全學校出不了第二個,不過她性子确實挺悶的,我們班好幾個人想追她都說不上兩句話的,你說如果我……”
她站在走廊的盡頭許久許久,久到成群結隊的人圍繞着闵司行從這裏離開,她才一個人從餐廳走出來。
出來下了雨,燈光盡滅,雨夜只有她一個人。
轟隆的雷聲把人從夢魇中拉扯出來。
許知醒滿頭大汗坐起身,大口大口彎着腰呼吸着,眼神偏頭往窗外看。
雨下的很大,仿佛要把整個城市泯滅。
她洗了個澡,穿着睡衣坐在床上,抱着膝蓋看着窗外的雨,又打開手機,發了一條個見的朋友圈。
7月13日4點57分:
“下雨天,希望你不要生病。”
發完之後,她就抱着膝蓋發呆,随後用手捂着眼睛哭,一點聲音也沒有。
那是跟闵司行分手之後她第一次流眼淚,像是失閘的水龍頭,哭的眼睛都幹疼,還是難受的要命。
她那個時候才反應過來,比分手這件事更讓她難以接受的是,形同陌路,兩不相識。
除了彼此,沒有知道他們認識,好似這場熱戀不複存在。
或許到了很久之後,她自己都會懷疑是否跟如今在娛樂圈占有一席之地巨星闵司行在一起過了。
那時的她如同當頭一棒,手指顫抖着吸着鼻子,不計後果買了第二天去東川的高鐵票。
去了之後臨時在青旅住了大概一周,找了如今傳媒公司的工作,運氣很好,入職的前一天就找到了跟崔嘉晖的合租。
……
闵司行問完,沒得到許知醒的回複,偏過頭掃了一眼,手指從被子裏探過去,摸了摸她的手心。
還是很冷。
還沒到冬天,就這麽怕冷,她冬天沒有他是怎麽挨過去的。
闵司行直接撈過人,側着身子把人團在懷裏,許知醒被他的動作弄醒,迷迷糊糊睜開眼,又閉上眼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繼續睡。
嘴裏鼓囊着什麽。
“阿行,我又夢到你了。”
闵司行沒聽清,低眸看着她,問:“什麽。”
許知醒睡的很安靜,閉着眼呼吸淺淺,跟以前一樣縮在他胸口,像是個流離失所找到安身之處的小動物。
闵司行安靜抱過人,空蕩蕩的懷抱被填滿還有些不适應,一直到淩晨兩點多才睡着。
半夜驟然醒來,睜開眼下意識抱緊了懷裏的人,低眸看到許知醒還保持着睡着之前的姿勢沒動,安安靜靜的,不鬧不動。
闵司行眼睛定在她臉上,伸出手指,指腹摸了摸她的眼角。
借着微暗的光線,他沒看錯,她的眼角是濕的,纖長的眼睫都濕噠噠的。
她夢裏在哭。
闵司行忽然覺得喘不過氣。
手指摸索着她的腰,緊緊抱着,斂眸看着她。
哭什麽。
闵司行緩慢挪開眼,沙啞的聲音在寂靜夜晚響起:“別哭了,沒人心疼你了。”
許知醒第二天一早醒來闵司行已經離開了。
她昨晚就跟公司請了假要搬家,今早沒定鬧鐘,生物鐘也忽然失靈,八點半才醒來。
睜開眼又賴床躺了一會,翻了個身整張臉陷入枕頭,許知醒在被子上聞到一些清淡的氣味,應該是闵司行身上的,不知道是香水還是什麽,充斥着男性的存在感。
許知醒耳根發熱,坐起身去洗漱,重新走進房間,發現昨晚洗漱完脫掉的衣服已經被洗幹淨烘幹了。
她在生活中并不是很細致的人,甚至有些拖延犯懶,闵司行才是那個更會生活的人。
大部分時間,家裏的家務都是他做的,直到跟他分手之後,許知醒才發現她連衣服都縫不好。
換上衣服之後許知醒就打車回了趟出租屋,崔嘉晖不在,她回到房間收拾着自己的東西,能扔的扔掉,扔不掉的送給了樓下獨居的奶奶。
全部都打包完畢,才給陳斂打了電話。
坐在床邊,許知醒打開微博,熱搜上正挂着闵司行今天電影節的采訪。
以及後面幾個密密麻麻的爆炸性熱搜。
#明文承被換#
#簡怡小三#
#當夏季死時開拍時間延遲#
……
她剛看到熱搜,盯着這幾個爆炸性的詞條,還沒想好先看哪個,手機響了起來。
熟悉的號碼,之前便利店老板的。
接聽後,對面傳來一股刺耳尖銳的女聲。
“許知醒,這他媽是你幹的吧,我跟你有什麽深仇大恨??你要這麽搞我?”
許知醒颦眉:“不是我,我才看到的消息。”
簡怡那樣毫無遮掩,許知醒也不相信只有她看到了。
“你以為把我搞下去你就能上位了?真是可笑,先看看你的情敵是誰再說吧,你給我等着,我不好過誰都別想好過,你以為你們倆那些爛事沒人能查到是吧。”
“我有什麽理由曝——”
許知醒還沒說完,對面就挂斷了電話。
她愣怔地看着手機,皺緊眉抿着唇,重新點進去熱搜看。
電影節的現場采訪,闵司行坐在第二排,而第一排都是圈內一些知名導演跟前輩,記者一個個采訪,采訪到闵司行面前時,他得體地接過話筒回答新電影的問題。
鏡頭模糊地掃過了他身後,許知醒看到了那個熟悉的倩影。
周漁。
許知醒覺得自己不該,也很清醒地知道搜了之後的結果并不會讓她好受,可還是去搜索了一些關于周漁的信息。
果實影視老板的獨生女,從小嬌生慣養長大,标準名媛,只要她想要的無數人拱手相讓。
電影節入場券對她來說自然輕而易舉。
許知醒越搜越絕望。
僅僅能搜到的幾場活動中,都能夠在某個閃過的瞬間看到周漁的身影。
他知道嗎?
他在圈內這麽多年,從小被人追到大,受過那麽多女孩的寵愛,不會不知道的。
他只是默認身邊有這樣的存在跟追求。
如今的闵司行,再也不是大學那個滿心滿眼只有她的人了。
陳斂到了之後幫許知醒把所有東西都搬到了車上,中間許知醒一直坐在客廳沙發上發呆。
崔嘉晖中午剛好回來,看着客廳大包小包的東西跟行李箱,駐足片刻,走到她對面沙發上坐下。
完全不顧陳斂的存在,崔嘉晖皺着眉,雙手合着放在膝蓋處,忍不住說:“許知醒,你欠高利貸了嗎?多少錢,我可以幫你還。”
許知醒抽出神,不明所以:“為什麽這樣問。”
“你不是貪財的人。”
許知醒搖了搖頭:“你不了解我,我是的。”
她只不過貪圖的是他的愛。
“你想要多少,你……別那樣,我給你。”
“為什麽?”
“我媽最近在催婚,如果你——”
“別開玩笑了。”許知醒不留痕跡看了一眼旁邊充耳不聞的陳斂,說,“你知道你說了這樣的話,我回去會遭受到什麽嗎?”
崔嘉晖一瞬間臉紅脖子粗,“你——”
許知醒:“我是很遲鈍,但也不是傻子,不要拿你媽媽找借口,我不喜歡你,現在明确拒絕你,請不要給我發信息了,會給我造成困擾,我也沒有想要交朋友的念頭。”
說完,許知醒抱着電腦從客廳離開了。
陳斂給她開了車門,許知醒坐在主座。
看到這輛車,奔馳GLS。
“換車了嗎。”
“對。”陳斂說,“太容易被拍到,所以每次出來都會換一輛車。”
許知醒沒接話,眼睛朝窗外看。
“你知道我們在一起過嗎?是他告訴你的嗎?”
陳斂開着車,稍忖說:“知道,是他告訴我的。”
“許小姐,你知道我們怎麽認識的嗎?”
許知醒轉過頭,透過後視鏡看向他。
“怎麽認識的。”
陳斂想了許久,還是猶豫着、有些逾越地開口說:“應該是你們大一的時候,我高中辍學給人當保镖跟武打教練,當時平宜地下開了一家拳場,我偶爾會參賽,贏到最後會有一兩萬獎金。”
許知醒沒吭聲,陳斂等着紅綠燈,又說:“當時有一場比賽,主辦方想找個爆點讓那些人砸錢,需要找一個怎麽打都打不死的人跟那兒的拳皇打,他們想要創造一些流量出來。”
陳斂笑了笑說:“阿行就是那個人,他其實根本不會打拳,你知道他為什麽去嗎?”
沒等許知醒問,他繼續說:“獎金有十五萬,我們都是普通人,你知道的做什麽都沒有辦法瞬間賺到這麽多錢。”
但那場比賽,只要能抗過去就能拿到,但這種比賽,簽了協議被打個半身不遂輸了也得不到一分錢。
當時恰好在換衣間碰到,陳斂一個不愛說話的人,第一次抱着一點好奇心坐了過去,問:“兄弟,欠錢了?”
當時闵司行還不太出名,就算長得帥也僅限于他們學校,流量為王的時代,沒有錢不會有人給你造勢。
“沒,缺錢。”
後來陳斂跟他熟了點,問他缺多少。
“幹什麽?”
“借你,快點。”
闵司行搖了搖頭:“也沒,心疼我女朋友,我當時挺喜歡她的,但是偏偏第一次談戀愛端着性子讓人女孩追,結果忽然知道,她高中飯都吃不起還請我吃一千塊錢一頓飯。”
他說着說着,眼睛都有些紅了,但嘴角還是上揚的:“懂嗎你,沒女朋友吧。”
說完,少年腦袋壓在臂彎裏,顫了口氣,說:“不想她過得那麽糟糕了,最起碼,換個好的地方給她住。”
許知醒低着腦袋,耳朵嗡嗡的,指尖摳得手心都快麻木。
那些話語一段一段的,讓她難以消化,又擁擠着在腦子裏壓着神經。
他怎麽沒說過呢。
許知醒在這一瞬間,忽然打了個冷顫似的,猛然反應過來闵司行接了那個爛片的原因。
他自己都不想看,也覺得那是一部出賣靈魂的産物。
那天之後,他說,知知,我們搬家吧。
許知醒吸了吸鼻子,聲音還是悶的:“謝謝你告訴我。”
東西都是陳斂搬上去的,許知醒只抱着自己的書包跟電腦,等他搬上去之後把所有東西放在卧室。
她并不覺得自己的東西多,可放在卧室裏,又覺得全都是自己的東西。
坐着看了一會兒才發現,闵司行的東西很少,只有簡單的日常衣物跟睡衣在這邊。
別的應該都在別墅。
她疲憊地趴在床上,閉上眼,又睜開眼翻看微博,略感無聊,鯉魚打挺似坐起身,拿着手機去了附近超市買了些蔬菜回來,她想晚上自己做飯吃。
她拿不了那麽多,不然或許可以把冰箱下層也給塞滿。
不想浪費也不想吃剩菜,做了很家常的六道菜,煮了米飯,她抓着筷子盯着飯菜,又看着鐘表,看了大概半個小時,飯菜都快要涼了,闵司行都沒回來。
許知醒就沒等他,給自己扒拉了一點,剩下的都包了保鮮膜放在了小冰箱裏。
躺在床上也沒睡着,處理了一些工作,看着空蕩蕩的房間,忽然很想給闵司行發個消息。
他在幹什麽呢?跟界內前輩聚餐嗎?
許知醒沒睡着,預感他今晚不會回來,畢竟這裏不是他常居處。
她又有些後悔搬到這裏來,像是他養着心血來潮想起來才逗一下的金絲雀。
金絲雀也是有尊嚴的。
門響的聲音傳來。
許知醒沒關卧室的門,聽到聲音之後,便下了床,剛走到卧室門口,就被壓着身子抵在門上,熾熱帶着濃烈酒氣的吻落在脖頸處,腰被掐的疼。
“沒睡。”他沙啞着嗓子,腦袋還撐在她身上。
許知醒手指很輕地推攘着他的身子。
“你分得清我是誰嗎。”
闵司行皺眉,虎口扣住她的下颌,力道因醉意不受控制,把人臉掰過來:“除了你還有誰。”
許知醒悶着:“可不可以不要喝酒跟我接吻。”
闵司行一直看着她,說:“受着。”
他說完,又笑。
聲音沙沙啞啞的,“憑什麽聽你的。”
他這樣說話的語氣,混蛋又霸道,口吻像在調情,讓許知醒覺得他真的醉的不行,才跟當年最濃烈愛她時如出一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