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得知薛凝假扮丫鬟夜會謝玉卿,趙文軒擔心薛雁此番前往望春亭,恐會撞見謝玉卿和薛凝私會。
那般直率可愛的姑娘,若是親眼目睹心上人和姐姐情意綿綿,難分難舍的一幕,必定會心中難過。
想起她認出自己不是謝玉卿時那般失落的眼神,他便不忍再看到那雙璀璨的眼睛再次失去光彩。
故當薛雁走上層層蜿蜒的石階,去往望春亭之時,趙文軒及時趕到,并阻止了她。
“薛二小姐,請留步。”
薛雁見趙文軒跟着她,不禁心生防備,但想到他和自己同病相連,便對他多了幾分體貼和包容,語氣也極為友善,“不知趙公子還有何事?”
趙文軒覺得薛雁眼神親切,看向他時,眸中綻放的細碎光芒比天上的星子還要好看,便忍不住多看了幾眼,“趙某突然想起一事便想來提醒薛娘子。今日謝兄心情看上去不太好,每當他心情低落之時,便只想清淨獨處,不喜被人打擾。”
薛雁覺得趙文軒說得很有道理,他和二表哥是好友,自然比她更了解二表哥。
“是我思慮不周,今夜二表哥煩心事纏身,若我不顧他的感受,強行再去打擾他,必定會讓他更加郁悶難受,多謝趙公子提醒。”
見趙文軒為人極為熱心,還特地趕來提醒她,可見他對姐姐情深似海,對她充滿善意,由衷感嘆道:“趙公子真是個好人。”
沒想到竟然與父親口中那個“心思深沉,城府極深,不是善茬”的那個趙文軒竟截然不同。
趙文軒先是一愣,忽而笑道:“多謝薛二小姐對趙某如此高的評價。”
薛雁笑道:“那我便在此處先等着,待他心情好些,我便再去看看二表哥。”
趙文軒見薛雁提起謝玉卿時眸中帶笑,笑靥如花,不禁感嘆道:“趙某當真羨慕謝兄。”
雨下得太大,雨聲掩蓋了說話聲,薛雁沒聽清,“謝公子方才說什麽?”
趙文軒笑了笑,道:“我亦放心不下謝兄,不如我陪薛二小姐一起等吧?”
“甚好。”薛雁心想趙文軒當真關心謝玉卿,可見兩人關系極好,心想有趙文軒在,幫着多勸勸二表哥,說不定二表哥也能很快振作起來。
此刻雨越下越大,這閣樓屋檐狹小,僅僅可容納一個人勉強站立躲雨,可雨像濃霧般席卷過來,薛雁的裙擺被雨水淋濕,淋雨後讓本就輕薄的衣裙變得更薄透,她只能用雙手擋住裙擺,避免尴尬。
趙文軒注意到她的窘迫,退下外衫,單膝跪在她的面前,拿外衫替她遮擋飄來的大雨。
“這怎麽使得,這樣一來,趙公子都淋濕了。”
趙文軒整個身體都暴露在大雨中,很快被淋了個濕透。薛雁心中感激,将手中的傘全都往他身上偏移,見到趙文軒擡頭看向自己的含笑的眼神,從那幽深的眼眸中突然覺察出了幾分不對勁。
“不知趙公子與我姐姐是如何認識的?”
趙文軒笑道:“我與薛大小姐雖有數面之緣,卻并未說過一句話,如此也算不得相識。”
薛雁心裏咯噔一聲,問道:“那你其實喜歡的人不是姐姐?”
趙文軒搖了搖頭,“在下絕無此意。”
薛雁總算是明白哪裏奇怪了,是這趙文軒看她的眼神甚是奇怪。
“二表哥的琴音裏透着傷感悲涼,他此刻心裏定然十分難過。”薛雁被看得有些緊張,便想說幾句緩解尴尬的氣氛,于是岔開話題,開始東拉西扯,“這雨雖大,但此處的景色還不錯。”
她只盼着等雨小些,好找借口離開。
趙文軒望着黑沉的天色,此處光線甚暗,實在看不出這周圍的景致好在哪裏。
他很快明白她和自己獨處必然覺得不适應,突然笑了。
“薛二小姐還懂音律?”
但她是如何從那歡快的曲調中聽出了傷感悲涼,那曲調高昂,飽含憤怒,但何來的傷心難過一說。
“哈哈……略懂一二。”薛雁尴尬地笑了笑。
這薛家尋回的二小姐當真特別。
趙文軒由衷誇贊道:“二小姐的見解果然獨特。”
曲意難分難舍,情誼纏綿,可見謝玉卿的滿腔心思都在薛凝身上,哪裏還能想到這個為他擔心,冒雨等了大半夜的傻姑娘。
那薛凝當真就如此好嗎?
既然已被賜婚,卻仍然不顧一切,不顧薛謝兩家會被降罪,冒着得罪寧王的風險,也要在深夜獨自來謝府,任性妄為,一意孤行。
在趙文軒看來,薛氏姐妹高下立見,是謝玉卿有眼無珠,錯把珍珠當成了魚目。
既然謝玉卿不知珍惜,那他趙文軒可不客氣了。
“謝兄尚能撫琴,可見并無大礙,倒是薛二小姐站在此處淋雨,若是染了風寒,怕謝兄的心中會難受自責。”
薛雁本意也只是想看看謝玉卿是否安好,但也明白,只有他自己想通了,真正放下過去,才能跨過這個坎,她實在幫不上什麽忙。
再說這趙文軒看她的眼神也着實令她難以心安,便點頭道:“多謝趙公子替我擋雨,只是趙公子的衣袍也濕了,也請趕緊回府換身衣裳,切莫着涼染上風寒才好。”
就在薛雁決定離開望春亭之時,突然聽見從裏間傳來什麽東西被摔碎的聲音,便聽見謝玉卿冷聲高喝道:“你我當真永不相見了嗎!”
“我進去看看二表哥。”薛雁擔心謝玉卿會出事,趕緊進去查看。
屋子裏一片漆黑,唯一的那盞燈被失手打翻了,一股濃郁的酒氣傳來,黑暗中,似有個人影縮在牆角,發出極低壓抑的哭泣聲。
“二表哥,到底發生何事了?”
薛雁趕緊去找打火石,點燃了屋中的那盞油燈,屋子變得亮堂起來,油燈照亮屋子的那一瞬,她見到有個人離開了那間屋子,從背影和身上的服飾打扮來看,倒像是府裏丫鬟。
又見琴弦已斷,謝玉卿的手心被劃破了一道長長的口子,血正沿着傷口往下滴落,因謝玉卿當時極為憤怒,彈斷了琴弦,傷了手。
薛雁大驚失色,“二表哥,你的手怎會傷得如此嚴重。”
她趕緊上前,用手帕替謝玉卿包紮傷口止血,心疼不已,“不知道會不會影響寫字,撫琴,甚至作畫呢?”
讀書人怎可傷了手。
謝玉卿俊美如玉的臉頰上染了幾分紅暈,似有了幾分醉意,低頭笑看着認真為自己包紮傷口的薛雁,柔聲道:“你心疼了?”
薛雁擡眼迎上那雙溫柔卻透着冷意眼眸,心跳如擂鼓,“哪……哪有。”
在她的記憶中,二表哥只對姐姐那樣笑過,她曾遠遠看着二表哥教姐姐撫琴,彈琴對弈時,二表哥的臉上才會有那樣的笑容。
“你來做什麽?”聲音似又恢複到了先前的冷淡。
“謝二表哥讓趙公子去尋我。不然我可要淋雨了。”
她從未見過謝玉卿喝酒,今夜他竟然喝醉了,心想他定是傷心難過。
謝玉卿輕嗯了一聲,而後踉跄起身,緩緩走向她,“你來看我,是因為愛慕我嗎?”
被看穿了心思,薛雁頓時雙頰通紅,覺得臉燙得快要灼燒起來,又驚又喜,欣喜原來謝玉卿竟知曉她的心意,原來她四年來默默關注和付出,他其實都知道。
她覺得自己心跳停滞,心中緊張又渴望,呼吸急促,甚至手心冒汗,像是有什麽東西堵在喉嚨口,“我……我……不是……”想應又不敢應,但內心卻在緊張雀躍。
謝玉卿走向她,輕輕地擁住了她,那一瞬,她覺得腦中一片空白,嗡地一聲,甚至有些眩暈的感覺。
溫柔卻又冷淡的聲音像是貼在耳側,傳入耳中,“我們成婚吧!”
他的聲音太好聽了,同她無數次在夜裏夢到時聽到的一模一樣。
他在說什麽!他方才說要成婚!薛雁突然反應過來,差點被這種突如其來的喜悅沖昏了頭。
她感覺無法思考,那股好聞的竹葉清香就萦繞在鼻尖,她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也能如此近距離地擁有。
她試探地伸出雙手,環住謝玉卿清瘦的側腰。
但殘存的理智告訴薛雁這不對勁,今夜的謝玉卿不太正常,當謝玉卿的唇緩緩靠近,想要低頭親吻她時,她用力的推開了他,用緊張到結巴的聲音說道:“二……二表哥今夜喝醉了,我……我便先回去了。至于婚事,還需父母親做主才行。”
說完這幾句話,薛雁覺得臉頰燙得像灼燒起來,覺得自己一點都不害臊,她到底在期待什麽,又在暗示什麽。
那是表哥喝酒之後的醉話,又怎可當真。
她一時覺得心情負責極了,逃也似的跑出了望春亭。
大雨一直未曾停歇,她身上被雨水澆透,但仍然覺得渾身的血液滾燙火熱,心跳不可抑制地狂跳,她捂住心口,覺得那突突跳動的心髒好像已經不屬于自己。
腦中反複回蕩着謝玉卿的聲音,“我們成婚吧!”
她愛慕表哥,自然是盼着自己能嫁給他,可她偏又知曉表哥受了刺激,喝醉了這才說出方才那番話,并非出自他的真心。
驚喜之餘,又更感到悵然若失。
黑夜中難辨方向,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跑了多久,雨水打在身上是冷的,但心卻是滾燙的。
直到從假山後突然伸出一只手,一把将她攔腰抱住,将她拉進黑漆漆的假山後,被一個人緊緊箍在懷中。
她想要大聲尖叫,卻被人捂住了嘴,使她不能出聲。
那人力氣甚大,單手抱着她擠進了兩道假山中間的洞穴中,她被迫與那男子相貼,感受那胸膛結實,衣襟之下的肌肉緊實,有力的臂膀将她緊緊箍在懷中。
那粗重的男子氣息在耳邊傳來,她頓覺一陣涼意傳遍全身,渾身汗毛倒豎。
男子在她耳畔說道:“薛凝,你竟如此迫不及待也要見他嗎?”
“我不是……”話音未落,滾燙火熱的唇用力地貼吻住她,高大的身軀帶着壓迫感,傾身将她壓在洞中的石壁上。
薛雁的腦袋嗡地一聲,心中大駭,驚恐非常,頓時手腳冰涼。
她以手撐在面前,阻在她和那男子之間,使了全力竟然無法推得那男子移動分毫,心中又氣又急,卻又無可奈何。
一時竟也想不出半點主意,只能任由那男子唇舌強勢侵入,大掌緊緊扣住她的側腰。
“轟隆隆……”
幾道驚雷乍起,天空突然電閃雷鳴,黑沉的天空中數道白光閃過,天空忽明忽暗,而此時她也看清了男子的面容。
抱住她的正是大雅琴行的霍老板,是大燕的皇子,也是那位在蘭桂坊裏救她性命的男子。
原來他也是姐姐的愛慕者。
那粗粝有力的手掌撫過她的腰際,薛雁感到絕望之餘,卻也察覺了他不正常。
他的身體熱得發燙,臉色也呈現不正常的紅暈,就連脖頸和耳朵也紅若滴血。
薛雁猜測定是他服用了某種藥物,才使得他狂性大發。
可他将自己箍得嚴嚴實實,若不能喚醒他的理智,她必然無法脫身。
“霍郎,其實我心儀的人是你。”
薛雁明顯感受到他的身體微微一顫,手臂的力道也松了些,心想這句話他應是很受用的。
像是兇猛的野獸,得到安撫,放松些警惕。
想必他中了那種藥物,這才失去理智,有了發狂的征兆。
“既然霍郎喜歡我,便不會強迫于我,既然霍郎尊重我愛慕我,便應當禀明父母,擇良辰吉日上門娶我為妻,不會輕浮唐突了我。”
薛雁心想姐姐早已被賜婚寧王,這位不知是聖上的哪位皇子,自然也沒了機會,她故意如此說,是想拖延時間,找機會脫身。
霍钰那通紅的眼眸變得柔和,雖然仍攬着她貼靠在石壁上,滾燙的體溫也因為觸碰到薛雁淋得濕透冰涼的身體感覺好受了一些。
箍着她腰側的手臂微松。
但山洞狹小,他和薛雁身體相貼,緊緊挨在一處,感受到她因為緊張害怕,胸脯劇烈的起伏,被吻得輕輕的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