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向往的烤魚
向往的烤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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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晨光熹微，暖風拂面。
小綿昨日同格溫玩耍一番，關系親近了許多，這會又早早地跑過來找他，說是替爺爺傳話。
“爺爺說你們若是不急着趕路，可以在村子裏多住兩天，沒關系的！”小綿道。
“那便多謝了，”沈流昔正有此意，水河村還有些不同尋常之處，他必要一一查明，這也是梵山宗開宗立派時便立下的規矩——凡我宗弟子行走江湖，遇惡妖必降，見邪魔必除，以護佑天下蒼生為己任，方得大道。
“你爺爺現在可在家？我有些話想同他說。”
小綿聞言搖頭：“爺爺一大清早就去村口守着啦。”
格溫聞言歪頭：有什麽話小希怎麽不跟我說。
想到昨日遇見老村長時他也坐在村口，像是在等什麽人，于是沈流昔又問：“那你可知他在等什麽？”
“等長河哥哥回來！”小綿一提到這個名字，言語中便不自覺多了一絲崇拜，“長河哥哥每個月都會帶村裏的人去最近的城裏買大家需要的東西，算算時間，這兩天差不多該回來啦！”
長河……昨日在靈堂中，那老婦也曾提到過這個名字，他仿佛是村裏的主心骨，相必知道的只多不少。
“沈哥哥，我可不可以借一下你的大妖怪，一個時辰就行！”見沈流昔沒有立刻回話，小綿急忙抓着這個空檔小心翼翼地問。
嗯？在說我嗎？格溫眼睛一亮，仰頭看向沈流昔。
小姑娘想跟新交的夥伴出去玩，卻把沈流昔當成了家長，倒有些誠惶誠恐了起來，還記着要跟他報備。
“嗯，你們去吧。”
沈流昔點頭同意，不合時宜地想起了從前在梵山，他剛收了顧青羽做流雲峰首徒，顧青羽也如同這般，事事都要征得他的同意，後來他要閉關，便将人趕下山歷練，再後來也不知怎麽的，就變成散養了。幸而顧青羽根骨奇佳，又天資聰穎，這般稀裏糊塗一路修煉過來，竟也到了元嬰期，算是不負衆望了。
小綿開心地笑了起來，兩只小小的酒窩挂在臉邊，朝格溫眨了眨眼睛。
格溫也覺得開心，起身把腦袋湊到沈流昔手邊輕輕蹭了蹭，跟在小綿身後出去了。
不過他高興的不是能出去玩兒，而是沈流昔似乎默許了小綿的稱呼，他的大妖怪，公主的巨龍，像是一種歸屬，一種契約，只在他們之間，交織連結。
小綿在前面跑着，粉色裙擺随風飛舞，帶着格溫穿過幾間房屋，到了溪邊。
清澈見底的小溪水聲潺潺，四五個婦人蹲在石邊洗衣服，看見小綿過來親切地問候了兩句，繼而看見格溫，又讪讪地挪了挪位置，閉上嘴巴不再出聲了。
“大妖怪，你過來，跟我一起抓魚。”小綿脫掉鞋襪，卷起褲腿一腳踩進溪裏，走得急了些，還差點被水流絆倒，吓得格溫連忙飛過去，用腦袋頂住了她。
小綿哎喲了一聲，咯咯地笑着，古靈精怪道：“你若抓到十條，我就讓王嬸給你做四條，好不好？她做的醬魚最香啦！”
格溫一聽有好吃的，飛快點了三下頭，半點沒發現對方開出的條件是四六分。
于是一人一龍又木樁子似的杵在水裏，逮着魚就抓，格溫三連勝後又遭遇五連敗，越往後那些魚越滑溜，學乖了似的直往石縫裏鑽，給龍龍氣得瞳孔都豎成了一條綠線。
忽然，一個小男孩從村子裏跑了出來，朝溪邊幾人急匆匆喊道：“長河哥哥回來了！”
“真的？那我們快回去吧！”
“是啊是啊，阿绫你別洗了，快回去看看你家譚良有沒有跟着回來！”
“啊，好，好……”
被叫阿绫的姑娘像是忽然走了神，愣了一會才手忙腳亂地把衣服裝進盆裏，跟着其餘幾人快步回了村子。
“葉竹！長河哥哥真的回來了？”小綿顯然也被吸引了注意力，把手放在嘴邊作喇叭狀，對上頭的小男孩喊道。
“真的！我看見村長爺爺和他們一起從村口回來了，所以特意過來找你，你快上來吧！”葉竹跑下來拉她。
小綿搭着他的手上了岸，急道：“葉竹，這是我跟你說過的大妖怪，大妖怪，他是葉竹，也是我的好朋友，現在我要去找長河哥哥了，大妖怪你把魚簍帶回小院，我等會就過來找你，葉竹你快帶我去長河哥哥那！”
她的語速實在太快，格溫費勁聽了好一會兒才聽懂，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溪水裏游過的魚，低頭用嘴把方才王嬸拿過來贊助的魚簍叼了起來。
小綿情急之下赤腳跑了回去，葉竹幫她拿起鞋襪，也跟着飛快跑遠了。
格溫叼着魚簍在天上飛，速度比兩人快了許多，五分鐘不到便回了竹欄小院。
沈流昔正站在院中，看見格溫飛回來落到地上，過去随手給笨龍施了個清潔咒，一邊往門口走一邊回頭對他說：“笨笨，陪我去看看熱鬧吧。”
好呀好呀，龍龍最喜歡陪公主一起了！
格溫二話不說，丢下魚簍就跟着沈流昔出去了。
只見村道上烏泱泱一群人圍着中間一小撮人，大家七嘴八舌地說着話，無數雙眼睛四處轉着，男女老少，人頭攢動，堪稱熱鬧至極。
沈流昔遠遠站着，沒打算靠近，只是關注着人群最中間的那個人。
那是一名男子，穿着一身褐色衣裳，長得人高馬大，又黑又壯，一對粗眉挂在額下，眼窩深邃，看着面相兇惡，活像大街上肆意橫行的歹人。
格溫只看見小綿和葉竹兩個小不點因為來得晚，被人群隔在最外圈，正使勁地往上蹦跶着，似乎也有話想說。
“孟長河！我家兒子呢？我家王澤回來了沒？”
“娘！娘我在呢，兒子還給您帶了件新衣裳回來！”
“長河，長河啊，我們家要的大棉被有沒有來得及買？”
“長河……”
“……”
鋪天蓋地的聲音由遠及近，傳到沈流昔跟前就只剩下了一點嘈雜，可他是修仙之人，自是耳聰目明，寥寥細語也能聽得清。
叫格溫陪着看了好一會兒，沈流昔忽然轉過身往回走了。
“小希，我們回去吃魚嗎？”小黑龍也跟着回去了，卻不問他來看這場熱鬧是為了什麽。
沈流昔還沒來得及回答，不知何時從遠處滋溜一下跑到兩人身後的小綿卻接了話：“今天怕是吃不了啦，王嬸的兒子回來了，她要在家裏給王澤哥哥做一頓豐盛的飯菜接風洗塵，大概是沒時間額外給我們做醬魚了。”
格溫頗為遺憾地看了小綿一眼，心裏別別扭扭地又不高興了。
任誰辛苦一個時辰抓了魚卻不能吃，總歸不會再歡天喜地。
沒想到小綿比他敢想，居然把主意打到了沈流昔身上：“沈哥哥，你會做魚嗎？”
于是乎，沈流昔又在格溫突然轉變的無比期待的眼神中遲疑地開了口：“大概會烤……”
雖然沈流昔親自動手烤魚已經是兩百年前的事情了，那時他作為初入門的弟子下山歷練，被迫學會了烤魚烤鳥烤地瓜等烤一切能烤的，想來現在再動動手，應是不成問題。
小綿立刻說：“我回家拿調料！”
格溫又有了希望，瘋狂點頭，看着小綿跑去了隔壁。
片刻後，小院內升起一縷袅袅細煙，三人圍坐火堆旁，沈流昔負責翻動樹枝，讓魚被火烤得均勻，小綿負責灑孜然和辣椒粉，讓魚肉飄香四溢，而格溫只需要點燃一把火，然後坐到旁邊乖乖等着好吃的就行了。
橘黃的火焰上下跳動着，一下又一下撩過樹枝上鮮美的溪魚，把面上的孜然和辣椒烤得滋滋作響，一點點滲進白嫩嫩的肉裏，勾得人食指大動，叫格溫簡直移不開眼，頻繁地吞咽着口水。
沈流昔瞧見格溫一臉迫不及待想伸爪又勉為其難克制住自己的樣子，一時有些失笑，出言安撫了他一句：“馬上就好了。”
眼看着香辣焦黃的烤魚即将大功告成，葉竹卻忽然從門口跑了進來，看樣子似乎有些着急。
“小綿！小綿，我哥哥沒跟着長河哥哥回來！”葉竹跑到三人面前停住，彎腰喘了一大氣，緊接着又道，“我剛才在人群裏一直沒找到我哥哥，就想着先去問譚良叔叔，結果他無論如何都不肯告訴我我哥哥去了哪裏，只說要我去問長河哥哥。”
“小綿，我哥哥他會不會出事了？”他的胸腔劇烈起伏着，一雙琥珀色的眼睛緊緊盯着她。
小綿聞言卻忽然頓了一下，猶疑道：“子衿哥哥……他是不是已經離開了，就像李叔一樣……”
“不會的，他不會一個人離開的，”葉竹不願意相信她的話，篤定地搖了搖頭，“小綿，你陪我去找長河哥哥問問好不好？他是帶隊的人，他一定知道我哥哥去了哪裏！”
“好……好，我和你一起去問。”小綿也不願意相信葉子衿會抛棄葉竹，獨自離開長河村。
“沈哥哥，我陪他去一趟，馬上就回來！”
知道葉竹着急，小綿也沒多耽擱，跟沈流昔打了一聲招呼就跟着葉竹跑出去了。
格溫還想着柴火堆裏香噴噴的烤魚呢，見小綿跟葉竹離開了，偷摸伸出爪子準備拿起她的那一份代為“制作”，卻不想被沈流昔拿起一根小樹枝輕輕敲了一下手。
“不許偷吃，”沈流昔順手教育饞鬼小黑龍，“等小綿回來再吃。”
“好吧……”格溫乖乖縮回了手，只是遠遠地看着火舌上炙烤的香魚，面上安安靜靜，心裏卻催小綿催得比誰都着急。
另一邊，兩個小孩一路吭哧吭哧跑到了孟長河家裏，準備直接在這裏等他回來，卻沒想到不過等了幾分鐘，孟長河就一個人背着一箱東西回來了。
葉竹連忙迎了上去，仰頭問他：“長河哥哥，我哥哥為什麽沒有跟你們一起回來？”
孟長河頓住腳步，在他面前沉默了好一會，直到葉竹急得再想開口才粗聲粗氣答道：“葉子衿離開了。”
“你哥哥他一個人走的，趁着天黑，一聲招呼都沒跟我們打。”
小綿在旁邊聽得太陽穴突突直跳，替葉竹開口問了一句：“怎麽會呢？葉竹還在村裏，子衿哥哥怎麽會自己離開隊伍？”
“小綿說的對，長河哥哥，我哥哥他是不是走丢了？你們有沒有去找他？我哥哥最喜歡我了，他不會丢下我的！怎麽可能——”葉竹還想再問個清楚，卻被孟長河冷着一張臉狠厲地打斷了。
“他已經離開了！跟以前那些人沒什麽兩樣！你們不用再問了！”
孟長河皺眉丢下這句話，似乎已經被觸怒，擡腳越過他們大步走回了自己的屋子，把房門甩得哐哐作響。
小綿和葉竹被吓了一跳，在門外惴惴不安地站了好半晌。
格溫盯着面前的魚等啊等，等啊等，垂涎欲滴，精神恍惚，等了兩刻鐘，終于在心情崩塌的前一秒等到了一個人回來的小綿。
“怎麽只有你回來了，葉竹呢？”沈流昔再次制住格溫企圖對烤魚下手的爪子，轉頭問小綿。
“葉竹說他想再等長河哥哥出來，求他帶人去找子衿哥哥。”
小綿有些悶悶不樂地坐了下來，“我剛才去問譚良叔叔到底發生了什麽，他也不肯告訴我。”
“別難過，吃魚就會開心的。”格溫見她一張小臉變得皺皺巴巴的，一下開了竅似的拿起一根烤魚遞給了她。
小綿心裏一暖，伸手接了過去，朝他露出一個笑。
格溫正等着沈流昔見證小綿咬下第一口，這樣他就能理直氣壯地跟着炫魚啦！
他緊張兮兮地盯着小綿把魚移到嘴邊，心髒幾乎跳到了頂端，兩只眼睛就快黏上去了。
但天不遂龍願。
葉竹再次出現在院門口，卻是驚慌失措地跑了過來，一張小臉不知怎的變得煞白，幾乎稱得上跌跌撞撞地朝三人撲了過來。
“發生什麽事了？”小綿見狀連忙放下烤魚，連帶着把格溫的心也放下了，走過去攙着葉竹的手臂将他扶了過來。
葉竹緊縮的瞳孔盯着身邊的小綿，驚惶不定喊道：“他是妖怪！”
“孟長河是妖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