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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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墅早晚都有傭人輪流值班,然而這天早晨,別墅內外許多傭人來來去去按部就班地工作,居然誰都沒有意識到池北望拖着一個行李箱會就此離開池家。

就好像池北望就只是出去散步,過不了多久就會回來一樣。

偶爾有一兩個想要跟池北望搭話的傭人,也會在邁向他的那一刻忽然想起還有別的事情要做,然後繞路離開。

就這樣,池北望堂而皇之地離開池家,結束了自己在這裏三天不到的暫住。

池北望離開池家以後,先跟中介所約了時間。

距離跟中介所約的點還有一段時間,他翻出從管家那裏問到的小陳司機的地址,決定先過去看看。

小陳司機住在東區的舊巷子。

池家的工資不低,而小陳司機在池家幹了許多年,積累下來的積蓄已經足夠在寸土寸金的雁城買下一套能讓一家人住的小房子了。

但小陳司機打聽到東區大部分的舊巷子一部分樓房已經拆遷了,剩餘的在這十年內肯定會拆完。便在東區相對偏遠一些的人民巷裏買了兩套房子,一套自己用,另一套用來出租,想等着拆遷時拿到不菲的拆遷費用,然後再在市中心買一套大房子。

池北望剛靠近人民巷,便看見街口用紅繩拉起了警戒線,一輛警車強勢地擋在街口,擋住了一大半群衆的視線。

車水馬龍,人群嘈雜,紅藍警燈在日光下依舊刺眼。

舊巷子裏有一股爛果子的味道,它混合着厚重的濕氣,像一層沉甸甸的髒抹布蓋在人的身上,加劇了人們臉上的凝重。

這裏四通八達,數家沒有營業執照的小商鋪開在待拆遷或者已經拆遷了一半的舊樓下。警方的到來讓他們十分慌亂,老鼠似的偷偷轉運店鋪裏的東西。

“出事了?”橘貓睜開眼,小聲地問。

“看起來是。”池北望拖着行李箱停下來,眼波輕微地晃了晃。

攔路的警戒線材質特殊,除了警方用的繩子,還有一些像是影視劇組拉的安全繩。

像是為了印證池北望的猜測,有一列扛着拍攝設備的人從警方開的通道口垂頭喪氣地走出來。他們設備繁多,幕布和柔光板應有盡有,一眼看去格外大動幹戈。

仔細一看,有棟老舊的樓房上用牽引繩挂着一件白襯衫,襯衫随風飄動,像個人影在半空飄過,給這個本來就陰沉的巷弄平添了恐怖。

池北望:“......”

萬萬沒想到還有恐怖片劇組在這裏。

他找了一個圍觀的大媽問情況。

橘貓縱身跳到地上,嫌棄地看了看貓爪,随即堂而皇之地從警戒線底下爬了進去。沒人注意到這麽一只貓。

大媽是這附近的住戶:“哎喲,有群人最近跑到這邊來拍什麽電影哦,要拍什麽砍人啦,殺人啦,那些不吉利的東西。你看,他們還在樓頂天天挂着塊破布飄來飄去吓唬人......”

她說着臉上浮出劫後餘生一樣的表情:“拍電影那些人要借七十三那一棟樓,七十三棟的房東收了那些人的錢,就把房子借出去了,也不管人家怎麽拍。這才沒幾天呢,就把彩票檔老錢一家人吓出病來了,老錢他那婆娘本來就有腦子上的毛病。現在給這麽一吓,好嘛!更神經了!昨天兒晚上做飯的時候突然拿起刀來砍人,把一家人都砍死了。”

砍死了。

池北望微微凝眉。

山火也是在東區發生的,再加上網傳的另外幾起案件,東區是又一次出現了命案。

人群響起輕微的哄鬧,樓道下清出一條道,警方押着一個穿白色吊帶睡裙的女人從樓道裏出來。

大媽話鋒一轉:“真沒看出來啊,人發起瘋來是這副德行。”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警方不得不派人疏散圍觀群衆。

池北望向大媽道完謝,在疏散人員走到他這邊之前,自覺換了一個不顯眼的位置站着等橘貓。他立在樓底,一手漫不經心地搭在行李箱把手上,安靜地看着巷子裏掙紮的女人。

女人披頭散發,發絲混着汗液粘在臉上,勉強能看出眉眼的位置,看不清具體面貌。她睡裙長到腳踝,上面沾染了不少血跡。裙子料子和版型很優秀,這麽多的血跡都沒有影響到裙子散發它的美麗。

只是裙子雖然好看,穿在女人的身上卻頗為別扭。

一個人穿衣別扭有很多種原因,碼數,顏色,或者款式和氣質,這其中哪一項都有可能出問題。

不過‘買到不合适自己的衣服’這件事本身不是偶然性事件,人們雖然注意到女人穿了一件很不适合自己的衣服,卻不會把注意力放在在這上面。

池北望回憶起大媽說的73棟。

他要是沒記錯的話,小陳司機恰好就住在那一棟樓。

忽地,他眉心一跳,順着某種直覺看向街對面一側。

巷子已經被疏散過,警方在警戒線邊緣留下了一個出口,供他們把事發時在這附近的人帶出來。

此時有一群人從那底下走過,他們面色灰白,着裝的風格跟八寶粥似的什麽年代的都有。

池北望起初以為是游蕩的孤魂。

不過這些人互相低語,雙腳還踏踏實實地踩在地上。還有些穿着簡單休閑裝的人穿梭在他們中間。

他們是劇組的劇務和演員。

池北望注意力停留在被人群簇擁在前方的那演員身上。

這演員身量極高,是唯一沒有往臉上撲灰的演員,但是他臉上戴了半張雕刻極其冗雜的金色面具。

他不是讨喜的扮相,再且他露出的半張俊臉冷若冰霜,以至于整個人的氣質極其恐怖。

有點像某個缺錢的影帝。

池北望還沒從這種猝不及防的眼熟中回過味來,神色忽然一凜。

“別動!”扣押白裙女人的警員察覺到女人的掙紮,皺眉道,卻忽然見女人擡頭,發絲中一雙猩紅的眼如鬼魅般。

該警員下意識想抓住她肩膀,下一秒,女人以忽然異于常人的蠻力掙脫出兩個警員的桎梏,她高高舉起被鐐铐鎖住的雙手,如炮仗般砸向貼着居民樓緩慢移動的劇組。

“啊啊啊!”

——周圍的尖叫聲炸響。

謝子督猝然擡頭。

那女人躍起超出人類極限的高度,鐐铐在半空中閃着奪命的冷光。

謝子督身旁,叫趙仇的男人眯起雙眸:“老大...”

“砰!”

他話音未落,一道人影橫檔在劇組面前,掄起行李箱把女人攔腰打下。

趙仇悚然:“......”

無人看清池北望是什麽時候躍過警戒線沖過來的,女人墜下那一刻細長的手指甲直奔池北望的臉,長發下巴掌大的臉上滿是發狂的神态,但池北望左手直奔女人腕骨上的鐐铐,狠狠一拽。

他忽然松開行李箱拉杆,右手迅速往口袋中摸出一物碾碎,随即松開左手,攔向女人的手臂。

腳步聲紛至沓來,警察們紛紛沖向池北望。受驚的劇組尖叫着沖出警戒帶外,連帶着看熱鬧的人也少了一大半。

白裙女人已經昏死,右臂膀的布料碎成兩片,血液從鼻腔和嘴角溢出,與汗液和發絲相交融。

兩名負責押送嫌疑人的警員滿頭冷汗,他們重新把女人看守起來以後正面迎上這個年輕人:“沒事吧先生?”

說來也怪,這女人被一個年輕男孩掄起行李箱一砸,居然還有餘力使那一手九陰白骨爪。

“沒事。”池北望眼角一瞅——不遠處警戒帶外,劇組人群擠站在兩輛警車面前。由于民衆輿論以及案發時間在場等多種原因,劇組不能像其他民衆一樣離開,還要跟警員走一趟。

盡管有警員告訴他們只是按例詢問,不少人仍然因為從小至大對警局的刻板印象而焦躁不安,喋喋不休地給自己伸冤。

他看見謝子督,這位影帝摘下那張沉重繁冗的面具,徹底露出辨識度很高的英俊面龐。謝子督和大多數人一樣,目光穿透人群,正落在池北望身上。

池北望頃刻收拾心情,遠遠地沖着劇組露出一個毫無心機的笑。

趙仇身為謝子督的助理,平日裏最重要的工作之一就是替謝子督處理四面八方的騷擾信號。

他尚未從池北望的驚人一躍中回過味來,池北望這一笑直接敲得他腦海中警鈴铛铛铛铛轉久不絕。

“老大,這人不對勁。”趙仇說,“他有可能是你的粉絲。”

普通人哪能跑出那麽快的速度,除非被傳說中的人類潛能給激發了。

一碼歸一碼,這次謝子督進劇組是非公開行程,如果這年輕人是粉絲的話,意味着謝子督的行程可能暴露了,讓趙仇有些擔心。

然而他這邊憂心忡忡,他的老大卻沒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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