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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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突然跑出來這一下，池北望和劇組一同被拉回公安詢問。
兵荒馬亂之中，一只貓從拐角口出來，悄無聲息地扒上池北望的褲腿。池北望自然地彎下腰，把它抱到懷中。
公安裏人聲嘈雜，受驚的居民嚷嚷着替自己辯解，溝通員不斷跟他們強調只是配合做個調查。
作為一個見義勇為的路人，池北望的待遇要比其他人好很多。
他錄了一個簡單的訊問就被放出門了，一個警員還提出親自送他回家。
池北望拒絕了，并随口問：“他們還要多久？”
他問的是劇組那些人。
送他出來的警員年紀不大，性格相對活躍，擠眉弄眼地說：“不會太久，我們也不敢留。”
劇組裏好幾個小有名氣的演員，他們身上自帶的流量太高，警方怕留他們太久吸引來過多目光，導致舊巷子的事曝光在太多人面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池北望點頭。
橘貓從舊巷裏出來以後一直恹恹的模樣，一句話也沒跟池北望說。
池北望在門口停下來，拆了一顆女警員贈送的小糖果喂池小橘。
“這是你養的貓？”小警員沒話找話地問。
池北望：“嗯。”
小警員感慨：“養得真有福氣。”
池北望：“......”
小警員是個話痨，池北望不理他他也能自己喋喋不休。
池北望正想着要不要換一個地方時，聽見小警員自言自語似的說：“最煩接到這種案子，嫌疑人像神經有問題，審問多半問不出什麽東西。”
“誰也不知道她是被什麽東西刺激到才突然殺人的。”
“......那就從你們查得到的地方下手。”池北望掀起眼皮，“她以前也是這個樣子？”
小警員撓了撓頭：“啊——說是情緒一直很不穩定，但是沒有這麽波動過。”
實際上嫌疑人現在的精神狀态已經徹底不正常了，跟街坊形容的樣子區別很大。所以上層剛剛特意下指令說要再留裏面的人一會兒。
池北望似乎敷衍地點點頭，顯得有些漫不經心，好像是被小警員話痨的毛病纏着才随口回應了兩句。因為不走心，他回應的這句還沒頭沒尾的：“她和愛人收入差距大嗎？”
小警員倒是不介意池北望的态度，反正他自己也是借着送人的機會出來透透風：“怎麽說呢，她和她老公的收入是一起的，他們夫妻倆一起開了一個違規的彩票檔口。賺的錢放在一起，然後歸她管。”
他說到這裏就不往下說了，因為多餘的東西跟池北望說不合規矩。
池北望也就“哦”了一聲，沒有繼續往下問。
他頗有些苦惱地碰池小橘的嘴，池小橘窩在行李箱上，別過頭，留給他一個圓圓的後腦勺。
池北望放棄了，到這會兒，他很久遠地接上小警員上一個話題：“說不通。”
小警員一愣：“為什麽？”
“她的裙子看起來很新，上面還有一點點防腐劑和香水的味道，應該是還沒有洗過。而且我沒記錯的話，那件睡衣應該是唐氏産業旗下TQ服飾這一季度上新的新品，價格在五位數。”
池北望說：“我剛好聽家裏的老人說過一點面相，今天看她的模樣，像是大運走比劫，已破財，而且是最近不久的事。如果她和她老公的賺的錢放在一起打理，那麽現在她和老公都沒錢了，誰會在這個時候拿出錢給她買一件這樣的裙子？”
說完，他撈起橘貓，将行李箱的收縮杆摁回行李箱裏，擡眼看向門口。
小警員本來還想接着問，便聽身後腳步聲靠近——他們在門口耽誤的這點時間裏，謝子督由于影響度過高也被提前放出來了。
這位影帝借用警局的衛生間換掉了戲服，此時換了身單薄的毛衣，袖子挽到手肘。切身實地展示了一個當紅演員為了時刻對得起觀衆而藐視季節的職業精神。
“是你啊，你怎麽還在這裏？”趙仇下意識上前一步，他身後的謝子督突然伸手撥開他的腦袋，沖池北望一擡下巴：“送你一程？”
池北望抱着橘貓，斯斯文文道：“求之不得。”
趙仇：“？？？”
他被這個走向搞得有點糊塗，有心想問謝子督一句，只是這一擡眼，趙仇就十分敏銳地從空氣中嗅出不對勁的味道，他跟同樣懵圈的小警員對視一眼，然後若無其事地別開目光。
還是那輛上過熱搜的黑色賓利，防偷窺窗戶閉得嚴嚴實實。
後備車廂塞滿了謝子督的拍戲道具，于是池北望的行李箱一箱獨占了副駕駛座。
池北望報了一個地址，而後抱着已經閉上眼發出呼嚕聲的橘貓，坐在後座饒有興趣地打量車，十分找揍地問：“不覺得儲存空間太小了嗎，要不要送你一輛大的？”
趙仇：“......”他狐疑地瞥了眼池北望，似乎在确認池北望那張臉上的膠原蛋白是不是真實的，畢竟這個年紀裏有底氣放這種大話的年輕人少之又少。
謝子督沒搭理池北望那句，他面無表情地問：“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怎麽了？”池北望一舔嘴角，懶洋洋道，“就許你來雁城發光發熱，不許我回家鄉看一眼？”
“......”全然不明所以的趙仇無端端從池北望的語氣裏聽出了那麽一絲跟他面上笑容不符合的殺氣。
他很識趣地閉上嘴，而他親愛的上司謝子督先生面對一個小孩兒這樣子沒大沒小的說話态度，居然一個悶屁都沒有放，任由車內墜入一片死寂中。
小橘貓睡得昏天黑地，呼嚕聲一陣又一陣，一直睡到司機把車停在池北望給出的地址附近。
池北望提出行李箱，臨走時好脾氣地沖謝子督那張俊臉勾起唇角：“下次見。”
“不見。”謝子督回了特別沒意義的兩個字。
黑色賓利在路邊等了一會兒，眼見那清瘦的背影拖着行李箱走進一家餐廳，片刻後，黑色賓利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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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北望跟房産中介的聊天時長很短。
手機“嗡嗡”一震，轉賬成功的信息彈出。
桌對面的中年男人要竭力捂着嘴角才能讓自己笑的不那麽放肆，他怎麽也想不到，吃個飯的功夫，他直接把手上中介費最高的房産賣出去了。
池北望假裝沒看到房産中介的失态，他全款從房産中介手上買下他手中私密性最好的地區裏一套豪華裝修複式套房。随即另外購置家具，又請一批人打掃房屋。
在鈔能力的督促下，池北望當晚就拎包入住。他送走笑出滿臉褶子的房産中介，回屋把橘貓放到大床上。
運送家居的人看在池北望出手慷慨的份上，還額外給池北望贈送了巨型貓窩和貓玩具套餐。
池北望觑了眼，沒太在意。
他從行李箱中取出朱砂筆和黃紙，認真地畫了六道符，分散布在橘貓身側。這才拿衣物去洗澡。
從洗浴間出來，他提前預定的品牌商經理親自把他買的衣服飾品送上門。這些人來來去去十分鐘左右，填滿牆嵌衣櫃的三分之一的空間。
池北望回到卧室，見六張符紙盡數焚滅，池小橘仍然沒醒，不過橘貓換了一個姿勢。他把燒成灰的符紙清理掉，拿出一把梳子替橘貓順開毛，又拿紙巾給它擦幹淨四個爪子。
其實橘貓時時刻刻都保持着毛順幹淨，池北望做這些只是走個儀式感。他把池小橘放到枕頭邊，勉強算完成了今天基礎的飼養任務。
橘貓無意識地拱了拱他的手背，便繼續睡過去。也是這樣才讓池北望知道它只是累了，沒什麽大礙。
池北望收回手，擰開床頭燈，拎着手機坐進被窩。
他習慣性劃進謝子督的官方微博界面，微微一怔，才若無其事地劃出去。
微博的搜索條根據地區定位熱門，顯示出‘東區人民巷女子持刀殺全家’這樣的詞條。但點進去只有零星幾條人民巷居民這兩年問人民巷拆遷情況的微博。
池北望猜這是劇組那方特意壓過熱度的結果。
這事算劇組倒血黴，女人持刀殺人跟他們拍攝沒有直接性關系，但是他們距離太近了，題材又敏感，街坊間已經傳出不少‘婦女受恐怖片劇組影響持刀殺人’這種謠言。
劇組不得不中斷拍攝，并且為了避免劇組和演員再沾上負面新聞，他們還要在警方調查結束發出公告之前壓制這件事發酵的速度。
不過劇組雖然能暫時防止話題被大範圍讨論，卻擋不了當地人聊這件事。
池北望劃進怪力亂學超話，果然看見一溜關于這件事的讨論。很多被禁止傳播的現場圖在這個超話裏四處亂飛，池北望甚至還看到了一張自己的照片。
好在模樣沒有拍清楚，只能看見一個跑過去的虛影。
[貧道今天跑步了]：現在的小青年身體素質不錯啊[摸胡子][圖片][圖片]
[請神符五萬一張]：這速度，我看像同道中人
[雁城的龍脈是我先發現的]：見義勇為，小兄弟很帥！
[請神符五萬一張]：我看像英雄救美
[誰偷了我的朱砂筆]：你看你看，就你長眼睛呗什麽都你看
照片模糊，他們說了幾條就沒說了，關注的重點還是放在東區又出事了這上面。這一次說這件事是意外的人比較少，因為白裙女人被押上警車前，無論是掙紮的力氣還是跳起來的高度都超出了衆人的意料。
白裙女人名叫楊嫣，今年三十出頭，家庭成員有婆婆，丈夫，和一個三歲的兒子。街坊的陳述中，楊嫣是個脾氣暴躁，尖嗓門，愛占便宜的女人，是半個家庭主婦。
雖然做慣家務的女人，力氣會大一點，但要掙脫兩個警員還是有些古怪。
[我也想要蟾蜍]：有點好奇，坐标西區，有人結伴去義務查案嗎
[貧道不想下山]：沒有。
[天上掉下了金元寶]：這事熱度那麽高，‘那邊’肯定會管，哪裏用得着我們管...
‘那邊’是超話裏人人心照不宣的地方。
這個地方存在的時間有點長，有幸見識過的人也許知道這個地方在很多年以前叫陰司衙門，後來在歷史長河中蹉跎，機構職能不斷改變，為了緊跟時代潮流，為了更科學，名字不斷變化，出現的次數越來越少，見過它的人也越來越少，只知道它似乎無處不在，又好像從來不存在。
池北望翻到這裏就停了。
他接觸楊嫣的時候就知道是什麽狀況了，她精神狀況異常，行為詭異，身上有不屬于人類的強勢氣息。
這氣息只附在楊嫣身上，大概率是有主飼養的邪物作祟，妖魔化楊嫣心中的惡念，借機唆使寄主行兇。
當時大庭廣衆之下池北望沒法去捉，為了桎梏住它，還消耗了一張鎖魂符。
只是看不出這東西是楊嫣自己招來的，還是她被人下了招。
小陳司機跟楊嫣一家正好是鄰居，事發當天正好不住在那個房子裏。這件事出來以後，小陳司機一家受驚不淺，連公安那邊傳訊都期期艾艾意圖拖延。
上回小陳司機收到的是蓄了已經惡化的地縛靈的平安符，這一回被邪物附身的楊嫣又住在他隔壁，不知道這是巧合還是有意為之。
畢竟讓小陳司機佩戴平安符的人既然會用這種陰招除掉他，那他們很有可能是用慣了這樣的手段。如果他們産生了對小陳司機不利的念頭，再次用陰招的可能性很大。
池北望掂着手機思量片刻，暫時放下了親自去找小陳司機的打算。他在超話的兼職專欄發了一條高金額的招聘，想找人暫時守着小陳司機一家。
不管這次的事情是不是沖着小陳司機來的，找超話的人都更合适些。
兼職專欄每天都有很多新的招聘和求職，然而池北望的招聘一放下去就被頂到了最高熱度。
他聘金特別高，還很特殊——這位聘主不但可以支付人民幣，還可以支付陰間貨幣金元寶和香塔。
[誰偷了我的朱砂筆]：卧槽，圍觀有錢人
[不免費算卦]：？？？前來圍觀，發生什麽了？
[妖精放開我爺爺]：我我我，我只恨我不在雁城！
[三頭六臂的豬妖]：爸爸！地區不要限制得那麽死！
要知道，人們會燒香，燒紙錢，燒紙元寶給過世的親戚朋友，但燒十年的量才能凝成一個能在陰間市場流通的金元寶。況且現在會疊元寶和搭香塔的人越來越少，因此金元寶和香塔也越來越稀罕。
超話裏大多數人從事跟陰間打交道的工作，對陰間貨幣自然也格外關注。
可這位聘主說，如果不要人民幣的話，工資也可以換成二十個金元寶和二十五座香塔。
二十個金元寶，二十五座香塔，夠一只鬼富裕兩百年了。
如此清新脫俗，一下就引來了一批自薦的人。
池北望挑了一名現在在雁城的武僧。
他剛剛把定金轉過去，屏幕忽然彈出通話提示。
大悲咒在靜谧的房間倏然響起，沉睡的橘貓受驚，翻了個身。
是池家撥來的電話。
池家今天早上風平浪靜。池老三以為池北望跟剛來的那一天一樣貪覺，所以睡到日曬三杆才會起來。
他是要找池北望聊公司的事。
雖然池北望拿到的無上傳媒在項目中排位末尾，但是作為能出現在繼承權考核項目裏的公司，它仍然是一筆對于溫飽家庭來說可以少奮鬥三十年的資産。
且池北望和池睿拿到的公司正好是同一個行業，如果池北望和池睿合作，輔助池睿，池睿現在的優勢就會超過所有人。
在池老三看來，這樣的安排是最合理的，他也不擔心池北望會不同意。
畢竟就算是其他人若是碰到合适的合作對象也會選擇合作，像池北望和池睿這樣的親兄弟，就更沒有理由不合作了。
況且池北望才從鄉下回來，沒有任何資本和優勢，只有跟池睿合作才能讓他在項目中有露頭的機會。
而他位居輔助位置，池睿又是他親弟弟，等池睿順利繼承池氏以後，他還用擔心池睿不給他一個不錯的職位嗎？
不管怎麽樣，這對比池北望在鄉下的生活，都優質了無數倍了。
...
池老三是這樣想的，池睿也是這樣想的，就連武葉芳都沒有懷疑過這個決定有哪裏不對。
直到正午，午餐都開飯了，池老三讓人上取喊池北望下來吃飯，才從管家口中知道池北望一早就拖着行李箱走了。
池老三這才意識到不對，匆匆上樓，發現池北望房門都沒關，輕輕一推，那跟酒店樣板房一樣的房間就露了出來。
床鋪未亂，衣櫃裏衣服一件沒少，衛生間還沒來得及換的垃圾袋裏有一套一次性洗漱用品。
顯然，池北望真把這裏當成酒店住了。
池老三勃然大怒，當即讓人把池北望喊回去。
池家人夾慌帶怒地去撥池北望的電話，這一打就發現池北望是真的沒打算回去——他聽見是池家人就挂斷了，而且打了兩次以後，池北望直接不接他們電話了，他們換了很多部手機打過去，都被直接挂斷。
這才換池老三親自打電話。
電話響第一遍被挂斷，第二遍立馬怒氣沖沖地撥過來。
池北望垂下眼，細密的睫毛遮住了滿目的漫不經心。他似乎終于煩了，手指在卡槽的位置輕輕一撥，電話鈴戛然而止。
他取出那張池家寄到五福村的電話卡，折斷投進床尾的垃圾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