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令人窒息的死寂在房間內迅速蔓延。
白發男人冷着臉，語氣陰沉：“所以，你剛剛是在耍我？”
說來也怪，一進到這個房間，神山久司內心的緊張感奇跡般地消散了不少，進入小世界後一直提着的一顆心也像是忽然就放松下來似的。
也許是終于見到了第三個人，也許是這個疑似名為“硝子”的女人身上的氣勢比白發男人要柔和許多，而白發男人雖然态度和善，他身上過于強大的氣勢卻從始至終刺激着神山久司的警惕之心。
盡管感受到身旁傳來的陰冷氣息，神山久司仍能鎮定自若地開口：“為什麽這麽說？”
由于語氣太過淡然，不像在提問，反倒像是在挑釁。
五條悟卻一點都不生氣，反而出人意料地瞬間垮下張帥臉，一臉委屈巴巴地埋怨：“太過分了吧，虧我那麽擔心你，還帶你進高專，可你呢？竟然騙我失憶了…”
他雙手抓住神山久司的肩膀用力前後搖晃着，力道大得幾乎要把神山久司整個人掀翻過去。
身上陰沉迫人的氣勢倒是消失得一幹二淨。
神山久司木着臉任由他亂晃，不急不慢地開口解釋：“我沒有騙你，我的确不知道你們是誰……剛剛一直在抱怨我忘記了的人不是你嗎？為什麽我照顧你的心情，想表現得友好一點，你還是不滿意？”
聽到這倒打一耙的話，五條悟停住動作，露出想反駁又無從下口的無語至極的複雜表情。
怎麽反倒成了他的錯了？
此時，長發女人終于開口，打斷了他們的對話：
“你真的失憶了？”家入硝子一臉嚴肅地盯着神山久司，追問道，“是哪種程度的失憶？片段性的還是……全部？”
神山久司的回答無比誠實：“關于這個世界的全部，我都沒有相關記憶。”
“包括你自己嗎？”
神山久司想了想：“可以這麽說吧。”
“……”
簡單的兩句問答，再次讓沉默在醫務室中蔓延開來。
神山久司并不清楚五條悟和家入硝子沉默的緣由。他現在是真的開始好奇自己的身份了。
為了各種各樣的目的，漫穿局會派遣任務者前往漫畫小世界執行任務。
在漫穿局與世界意識達成契約的前提下，漫穿局的任務者以意識形态進入小世界，世界意識會根據任務需求而幫任務者自動生成一個新的身份，包含肉、身。
也就是說，神山久司現在正在使用的身體，是世界意識為他自動生成的。正常情況下，在進入小世界的那一刻，輔助系統會将與身體配套的記憶傳輸給他。
只不過這次神山久司遇到了意外情況。
關于心中的疑問，神山久司沒能從五條悟和家入硝子這裏得到具體的答案。這兩個人只簡單向他介紹了各自的身份，關于神山久司自己的身份信息，他們像是約好了似的緘口不提，就算被問到，也會東扯西扯地轉移話題。
至于他們自己的身份，他們是這樣介紹的：
五條悟：“我是咒術界最強、高專的麻辣教師五條悟！你可以喊我‘五條老師’。”
家入硝子一巴掌拍在五條悟的後腦勺上：“別聽這家夥瞎扯，他不是你的老師，你不需要對他用這個尊稱，叫他‘五條’就好。”
五條悟抗議：“那也太見外了吧！”
家入硝子：“叫‘那個笨蛋’也行。”
五條悟繼續抗議：“太沒禮貌了吧，一點都不尊敬我！”
家入硝子忍着再給他一巴掌的沖動：“難道你是什麽值得被人尊敬的人嗎？”
五條悟吃驚又受傷：“硝子，你怎麽能這麽說呢？！”
家入硝子不想理他，對神山久司說：“我叫家入硝子，是高專的校醫，有任何身體上的不适都可以來找我。我一般不會離開高專，所以你可以随時過來……對了，叫我‘硝子’就好，我和那個笨蛋可不一樣。”
面對這樣喜劇般的場景，神山久司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麽好，最後只是點了點頭。
接着，家入硝子給神山久司找了條毛巾，并且将一直在不停說廢話的五條悟趕出校醫室，“啪”的一聲将人關在門外，然後開始指引神山久司做體檢——這也是五條悟帶神山久司來這裏的目的之一。
大約半個小時之後，神山久司才從醫務室裏走出來。
家入硝子扶着門對五條悟說：“總的來說沒什麽大問題，至于詳細數據，兩個小時以後過來拿結果。”
臨走前，家入硝子往神山久司的手裏塞了一顆糖，說是之前別人送給她的，正好她不喜歡吃。
醫務室的門被關上後，神山久司将手伸出來，發現糖竟然是檸檬巧克力味的。
他沒多想，随手剝開，塞進嘴裏。
一旁的五條悟看見他的動作，問了句：“糖好吃嗎？”
神山久司細細品味過後，評價道：“有點怪，但意外地還不錯。”
他以前好像沒有吃過這種口味的糖，有點新奇，也有點喜歡。
專注品嘗的神山久司沒有注意到，在聽到他的回答的一剎那，五條悟的嘴角偷偷勾起，流露出一絲懷念的味道。
神山久司用舌頭将糖頂到右邊臉頰，轉頭問五條悟：“接下來去哪兒？”
乖乖地，一副任人安排的模樣。
嘴裏還含着糖，像是個聽話到誰都可以随便拐走的小孩。
五條悟瞬間心情爆好。他笑眯眯地對神山久司說：“先帶你去見一個人，然後，再帶你去一個神奇的地方。”
神山久司鼓着腮幫子，用眼神示意他帶路。
五條悟問：“你不問問那個神奇的地方是哪兒嗎？”
神山久司一臉淡定：“反正等會兒就知道了。”
也許是因為剛才在醫務室裏見到五條悟被家入硝子暴打的那一幕，現在的神山久司對五條悟已經生不起多少警惕之心了。相應的，對待他的态度也松弛許多。
五條悟倒像是對這種态度習以為常，依舊笑眯眯地說：“總之，我不會把你賣掉就是了，所以就放心地跟在五條老師身後吧！”
*
五條悟帶神山久司去見的是個中年男人，名叫夜蛾正道，是現任咒術高專的校長。
對方似乎提前接到了五條悟的通知，在見到神山久司時表情并不驚訝，只不過在看到神山久司一身的裝扮時，臉上流露出一絲複雜的情緒。
“神山久司……”
念出這個名字後，不知道出于什麽原因，夜蛾正道微微停頓了一瞬，片刻後才接着說：“你的情況，悟他大概都跟我說過了。給你安排的宿舍還在原來的位置，已經讓人過去打掃了，等會兒你直接跟着悟過去就好……”
夜蛾正道簡單交代了一些留在高專的注意事項，确認神山久司沒什麽問題後，就跟五條悟聊起工作上的事。
神山久司安靜地聽着，沒有插話。
直到兩人準備離開時，他才發出疑問：“我以前住在這裏嗎？”
不然為什麽會說“原來的位置”？
聽到這個問題，夜蛾正道先是愣了一下，然後才笑着說：“差點忘了，悟說過你失憶了——雖然時間不長，但你的确在這裏生活過一段時間。不用擔心，高專跟以前差別不大，你很快就能再次熟悉起來的。”
這話聽起來有點怪怪的。
就好像神山久司對這裏感到陌生不是因為失憶，而是因為離開太久似的。
神山久司微微一笑，沒有回話。
離開校長辦公室之後，五條悟就說要帶神山久司去宿舍。
也許因為剛剛聊了工作，從夜蛾正道那裏離開後，五條悟變得安靜不少，不再叽叽喳喳說些沒有任何意義的廢話。
看起來竟然有點身為教師的靠譜樣子了。
反倒是神山久司有些不想安靜。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們私下串通好了，目前為止，不管有意還是無意，這三個人都沒有向神山久司透露出太多信息。
無論是神山久司的身份，還是他與這三人的過往，他們都沒怎麽提到。而偏偏是這些信息，神山久司一無所知。
果然離開輔助系統，還是有很多不方便之處……
神山久司不習慣坐以待斃，他想試着主動從五條悟嘴裏套取一些消息。
“五條先生。”他喊住在前面領路的五條悟，“你在高專待了很久嗎？看你對這裏非常熟悉的樣子。”
格外客氣的稱呼令五條悟意外地挑了下眉。
“的确待了很多年了。”他先是簡略地回答了問題，然後小聲吐槽，“‘五條先生’什麽的，被你這麽稱呼感覺好奇怪啊。”
神山久司好脾氣地問：“那你希望我怎麽稱呼？”
“五條老師！”
“這個不行，硝子說了，我不是你的學生。”
五條悟垂頭喪氣：“那就直接叫名字好了。”
“總覺得我們應該不是這麽親近的關系。”是從剛才家入硝子的态度中分析到的。
“可是我也不想被你叫‘五條君’哎。”
五條悟沒有否認。
這也就意味着，神山久司與他的關系的确還不夠親近，但應該也不至于太過疏遠——除非五條悟這個人十分的自來熟。
“這就有點麻煩了啊。”神山久司露出一副苦惱的表情，“不知道高專裏的其他老師都是怎麽稱呼你的呢？”
“都是直接叫名字啦。話說目前高專裏的在職教師，除了一位在外出任務，其他幾位你都已經見過了哦。”
“啊，是嗎……”
神山久司滿意地笑了。
他猜到答案了。
“那麽這麽叫你可以嗎？‘五條學長’？”
“……”
五條悟面無表情地看向神山久司，明明眼睛被黑色眼罩遮得嚴嚴實實，卻依舊讓神山久司産生被死死盯住的感覺。
神山久司裝作什麽都沒感受到，微微側頭：“難道我猜錯了？那就是……‘五條學弟’？”
“……切。”五條悟收回視線，發出不滿的嗤聲，“你變得沒那麽可愛了，神山學弟。”
謎底揭曉，神山久司滿足地點頭。
他運氣真好，第一次就猜對了。
根據之前家入硝子和夜蛾正道的細微态度可以推測出，神山久司很久之前曾經在高專生活過一段時間，并且與這裏的人關系都還不錯。
接着他又從五條悟那裏得知，高專教師資源稀缺，在神山久司提及“其他教師”的時候，對方沒有特別的反應，所以他大概率不會是五條悟的同事。
而五條悟看起來年紀不大，又說自己在高專待了很多年，那麽極大的可能，他曾經是這裏的學生。
這麽一來，結論就很容易推測了：神山久司很可能也曾經是這裏的學生。
看吧，就算沒有輔助系統，他也能做得很好。
難得動了動腦子的神山久司沉浸于自我滿足，絲毫沒有注意到前面的人突然停下的腳步。
下一秒，神山久司感覺自己撞到了什麽。
不是誰的後背，而是一種更加虛無的東西，像是看不見的屏障。
神山久司懵了一瞬。
他一擡頭，就看見五條悟龇牙咧嘴地揉着肩膀，假模假樣地抱怨道：“你是閉着眼走路的嗎？這都能撞上！”
他剛剛撞到這人的肩膀了？
“抱歉。”神山久司下意識道歉。
“算了算了，看在你失憶的份上，不跟你計較。”五條悟大度地擺擺手，又沖神山久司指了指面前的一扇房門，“喏，這裏就是你的宿舍了，裏面的家具和生活用品都是齊全的，有什麽額外需要的話，我稍後再讓人幫你置辦。”
“謝謝，麻煩你了。”
五條悟将房門推開，側過身，示意神山久司進去看看自己的住所。
神山久司沖五條悟微微颔首表示感謝，毫無防備地走了進去。
後腳剛踏進房門，他就感覺到身後一陣風刮過，緊接着“砰”的一聲。
房門被人從外面關上了。
神山久司：“？”
他疑惑地轉身，試着去拉房門，卻發現怎麽拉也拉不動。
神山久司：“……”
外面傳來五條悟悠閑的聲音：“神山學弟，這個房間裏設有結界，以你的能力恐怕一時半會兒是出不來的。好好在裏面休息，有什麽急迫的需求最好現在就提出來，至于不急迫的……就等你可愛的五條學長回來再解決吧！等我喲！”
神山久司：“…………”
他剛才怎麽沒能把這混蛋給撞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