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醒來時,神山久司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張堅硬的床上。
這裏有點眼熟,好像……是高專的醫務室?
神山久司剛坐直身體,一張大臉湊了過來。
“喲,醒了啊。”
神山久司這才發現,五條悟就坐在他身邊的椅子上,此時正跷着二郎腿,一臉不高興地看着他。
“我還以為你沒救了,正準備挖個坑把你埋了呢。”五條悟陰陽怪氣地說。
神山久司覺得自己頭疼得厲害,揉揉太陽穴,沒什麽力氣說話。
“怎麽不說話?”五條悟突然一巴掌拍在他頭頂上,語氣涼涼,“是啞巴了?還是心虛了?”
神山久司“嘶”了一聲,擰着眉毛去捂腦袋。
也不知道是什麽原理,五條悟這陰差陽錯地一巴掌,竟然把他的頭疼給拍走了。
他讷讷地搓兩下頭發,心虛開口:“那什麽……是你救了我啊?”
“不然呢?”
“咳,辛……辛苦你了。”
五條悟沒接話,露出的下半張帥臉上滿是不耐煩,身上流露出“別說廢話不然就揍你”的氣勢。
神山久司知道他想聽什麽,不得不硬着頭皮開口:“我錯了,我不該私自離開高專。”
“還有呢?”
“不該不跟你聯系。”
“還有呢?”
“更不該自己一個人去見高層。”
“哼!”
神山久司忍不住狡辯:“可是是他們的人來找我的哎,都堵到宿舍門口了。”
“他們找你你就乖乖地跟過去?神山久司,你是三歲小孩嗎,需要大人一直看着?拐走你甚至都用不了一顆棒棒糖!”五條悟越說越生氣。
神山久司:“……”能不用這個形容嗎。
他當然不能說自己是去送死的,只能說:“我只是覺得,既然高層已經發現我了,他們一定會想盡辦法瞞着你來找我的。如果一直不能達成目的,他們可能會去找你的麻煩。”
“我不能一直躲在你的身後,你也沒有責任一直保護我。”
“……”
五條悟臉上的所有表情瞬間消失。他不再開口,也不再發脾氣,只是沉默地盯着神山久司的臉,氣勢陰沉。
神山久司亦是沉默着。
現在想來,大概是在高專門口見到神山久司的第一面,五條悟就自顧自地将他籠罩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雖然不知道五條悟對自己的保護欲從何而來,但神山久司也不是什麽不分好賴的人,他當然能感受到五條悟對自己的關心和在意,只不過,神山久司不知道該如何接受這份好意。
他與五條悟他們有着一段自己并不清楚的過往,也許五條悟正是因為這段過往,才對他如此态度,可對于神山久司來說,這段所謂的“過往”根本就是世界意識憑空捏造出來的。
是假的。
曾經,他無數次地扮演別人的摯友、親人、家人。他借助那些并不存在的記憶,完成了一個又一個任務。
他曾對此習以為常,可現在,他卻感到厭倦。
感受着凝滞的氣氛,神山久司嘆了口氣,語氣軟了不少:“我的意思是,我不想給你添麻煩。”
話音落下,空氣依舊安靜。
神山久司想想,又補了一句:“還有,很感謝你來救我。”
過了好一會兒,五條悟的肩膀動了一下,終于別別扭扭地開口:“你現在才是在給我找麻煩。”
神山久司笑了,語氣真誠發自內心:“我很抱歉。”
雖然就算五條悟不來救他,他也能逃離那裏。但五條悟救了就是救了,麻煩已經添了,他自願認下這份恩情。
“知道錯了就好,不允許有下次!”五條悟不再糾結于這件事,轉而問道,“他們對你做了什麽,你為什麽會陷入昏迷?”
神山久司一愣。
高層還真沒對他做什麽,唯一做的就是把他囚禁在那個除了結界符咒外什麽都沒有的空間。
至于昏迷的原因,十有八九跟系統脫不了幹系,不過這個不能告訴五條悟。
編謊話有被拆穿的風險,神山久司只能含糊地說:“我也不太清楚,當時就覺得大腦很疼……”
“他們對你的腦子動手了?”五條悟十分氣憤,大聲怒罵,“這群垃圾!臭蟲!”
“……”行吧,也算是把鍋甩出去了。
“你現在感覺怎麽樣?有沒有什麽異常?”
神山久司猶豫片刻,有選擇性地說了點實話:“我覺得我的記憶好像恢複了一部分——準确來說是零碎的片段,并不完整。”
“是嗎?”五條悟怔住,片刻後才想起來問,“你都想起了什麽?”
神山久司晃晃腦袋:“暫時還理不清楚,太亂了,記憶片段前後都沒什麽邏輯……我總覺得這些記憶沒什麽真實感,有點不像是我自己的記憶。”
“可能因為記憶還沒完全恢複。”五條悟沒在意他後面的話,忽然摘下眼罩,露出那雙蒼藍的眼眸。
他盯着神山久司,從頭到尾将其仔細打量了一遍。
過了一會兒,他說:“你身上的咒力變得穩定了。”
神山久司這才發現的确如五條悟所言,他身上那龐大濃郁到可怕的咒力,不知道在什麽時候發生了改變,現在幾乎完全穩定下來了。
他嘗試着讓咒力在體內運轉,驚訝地發現自己對這股力量的掌控,居然比昏迷之前更加自如。
見他面露驚訝,五條悟又問:“你知道為什麽嗎?”
其實神山久司隐約能猜到。
咒力的來源,原本是世界意識基于與主系統簽訂的合約而借用給主系統的力量,再由主系統分配給自己。之前由于未知的意外,導致系統比神山久司晚一步進入小世界,本該由系統分配的咒力卻同步出現在神山久司身上。
其中哪裏出了差錯,神山久司并不清楚,但他能猜到自己之前咒力不穩,極大可能與主系統失聯有關。
不然怎麽解釋他剛與主系統建立連接,咒力就穩定下來了?
盡管心中是這麽想的,面上神山久司還是做出一副茫然的模樣,假裝自己什麽都不知道。
五條悟見他如此,只好暫時放過他,轉而提起另一件自己十分在意的事:
“你天天宅在高專宿舍裏不怎麽出門,那群爛橘子能發現你的存在,一定是有人告密。”
神山久司才想到這個問題,第一反應是不相信:“不會……吧?”
他來到這個小世界的時間并不長,期間一直在高專內部從來沒出去過,見過他的人多數都是高專的師生。
雖然與他們接觸不算多,可他很喜歡這裏的每個人,一時間想象不到會有誰向高層告密。
見他的神情越來越糾結,五條悟出聲提醒:“經常進出高專的不止有師生,還有代課的輔助監督。除了我和惠他們,你還遇到過誰嗎?”
五條悟沒有提到家入硝子和夜蛾正道,神山久司也沒有懷疑過這兩個人。如果他們值得懷疑,五條悟就不會第一時間帶自己去見他們了。
神山久司想來想去,只想到一個人:“輔助監督的話……我見過伊地知先生。”
“不可能是他。”
見對方答得如此篤定,神山久司又想了想,說道:“也許不一定是見過我的人?雖然我比較宅,但畢竟在給一年級代課,說不定是代課的輔助監督察覺到不對,報告給了高層。”
“但他們提前準備了針對你的結界,還幹擾了你的記憶,這說明他們一定掌握了準确的信息……等等,又或者,他們的确只知道高專多出來一個人,而這個人,只能是你……”
神山久司有點沒聽懂,前後這兩種情況有差別嗎?
五條悟卻沒有再解釋。
注意到對方的隐瞞,神山久司沒忍住嘆了口氣。
每次都是這樣,什麽都不肯告訴他。五條悟和夜蛾正道他們有着自己的秘密,而他神山久司,被這個秘密排除在外。
也許五條悟真的很在意他,卻不見得對他有多少信任。
也許是單純認為他幫不上忙,又或者懷疑他的身份、不相信他的立場。
這兩種可能對于神山久司來說其實沒什麽差別,結果是一樣的。神山久司一點不覺得難過,他完全能理解五條悟的顧慮。說到底是他們咒術界內部的事,既然五條悟不想讓他參與,他就當作什麽都不知道好了。
反正本來就打算擺爛的,多管閑事說不定反而會弄巧成拙。接下來,再找個好點的機會脫離世界吧。
兩人又簡單聊了一會兒,确認神山久司的身體沒問題後,五條悟就要離開了。
臨走前,他态度認真地對神山久司說:“下次不要再做這種冒險的事了。”
神山久司剛想應聲,就又聽到男人的聲音:“就算想死,也不要死在這群爛橘子手裏。否則,我會讨厭你的,久司。”
說完,五條悟起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