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五條悟将地點約在了仙臺的一家茶點店, 這家的喜久褔是五條悟最愛的甜品之一。
神山久司曾經好幾次陪五條悟來過這裏,也算是熟門熟路了。
這家店是非常有名的旅游打卡點,八月份正是旅游旺季, 店裏的客人更是絡繹不絕。
神山久司沒有走進去,而是熟練地拐進附近的一家冷飲店,買了一大杯冰淇淋後,來到露天的休息區找了個位置坐下。
一杯冰淇淋快見底的時候,他要等的人才姍姍來遲。
一個穿着白色西裝的金發男人徑直朝這裏走來。他提着一個黑色的手提包, 衣着講究,襯衫領口別着銀色領針,頭發一絲不茍地全部向後梳,露出精神飽滿的額頭。如果忽視臉上形狀奇怪的眼鏡的話, 妥妥的就是一個精英上班族。
男人在神山久司對面的位置坐下。
“抱歉,讓你久等了, 路上遇到點意外。”
聞言,神山久司看向男人的手腕。男人坐下來的時候雙臂自然地搭在小圓桌上,西裝袖口上翻,露出的手腕上有一滴不起眼的血跡。
那不是人類的血。
順着神山久司的視線, 七海建人也發現了那滴血跡。
“失禮了。”
他說着,伸手從口袋裏扯出一條手帕,不緊不慢地将那滴血跡擦幹淨。
神山久司默不作聲地打量着他的一舉一動。直到對方整理好衣袖再次看過來, 他才開口:“你叫七海?”
男人明顯愣了一下,片刻後才反應過來,語氣複雜地說:“七海建人,我的名字。”
“我叫神山久司。”
“我知道。”
“你認識我?”
“嗯, 我是你在高專上學時的同期。”
“同期?”
短短幾句話的時間,七海建人的情緒已經平複下來。他冷靜地回答着一臉好奇的神山久司又提出的一個個疑問——直到神山久司忽然壓低聲音, 神秘兮兮地問道:
“五條悟不在這裏,你跟我說實話,他真是你的前輩?”
“?”七海建人平靜的臉上再次泛起波瀾。
他僅僅沉默了一秒,然後沉穩開口:“是的,他比我們大一屆。”
“你長得這麽老實,應該不會騙我吧?”
“……當然不會。”也沒有那個必要。
神山久司露出釋然的表情,語氣輕松:“太好了,我被這個問題困擾很久了,現在總算得到了證實。悟那家夥一直讓我喊他前輩,但硝子又說不用,再加上那家夥幼稚的德性,所以我一直懷疑他在騙我來着。現在看來他沒有。”
七海建人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
他萬萬沒有想到,與同期久別重逢後的第一次見面,竟然會以這種話題作為開端。
……不過他大概能夠理解神山久司的心情,畢竟五條悟那家夥看起來的确很不靠譜。
七海建人輕咳一聲,試圖讓話題變得正經一些:“你現在身份特殊,我們不能接觸太久,還是先談正事吧。”
聞言,神山久司神情變得認真起來。
只見七海建人從手提包中拿出一樣東西,那東西方方正正的,表面纏滿破舊的布條。
七海建人将東西放在桌子上,朝神山久司推過去。
“這是五條先生讓我帶給你的東西。”
神山久司接過東西,将布條褪去,發現是個不大的木盒。
“這是個咒具,可以用來暫時性地儲存咒力。所有被輸入進去的咒力最多只能儲存一周,在這一周的時間裏,裏面的咒力會慢慢溢散,直到消失幹淨。”七海建人解釋說,“這東西的容量挺大的,原本是一些有錢、本身卻咒力微少的咒術師用來保命的。五條先生說你或許能用得上它。”
神山久司拿着盒子打量起來。
他的咒力一直都很充沛,甚至充沛到随時可能會暴動,條件明顯不符合七海建人所說的情況。
不過既然五條悟将東西帶給他,就一定有他的用意。
神山久司試着将自己體內的咒力輸入進盒子,直到堪堪感受到盒子差不多裝滿了,他才停下。
的确如七海建人所說,這個小盒子還挺能裝的。
幾乎就在他停止咒力輸入的那一刻開始,他能清晰的感覺到盒子內的咒力在逐漸地向外溢散。
速度不快,卻非常穩定。
神山久司立即明白了這個東西的用處。
他體內的咒力最近相當不穩定,如果任由它們直接從體內溢出,很有可能會對他的身體以及身體周圍的環境造成不可控制的破壞。但如果有了這個東西,他就可以在必要的時候将體內溢滿的咒力輸入盒子,然後等盒子裏的咒力自行消散。
這樣一來,既能緩解咒力暴動時他身體上的痛苦,又能穩定地釋放不受控制的咒力。
這東西的确能派上用場。
神山久司道過謝後,将盒子收了起來。
“謝意我會替你轉達的,畢竟這是五條家的東西。”七海建人扶了下眼鏡,接着說,“五條先生讓我轉告,他發現交流會襲擊事件的幕後之人不止一個,很有可能是咒術師或詛咒師與咒靈方合謀。還有就是,他懷疑高層有人在針對你,具體的情況他在查,讓你最近多加小心。”
神山久司了然地點頭:“我明白,我最近在查的事跟這些也有關系,告訴他不必擔心。”
“嗯。”
正事交流完了,七海建人一時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麽。
他以前跟神山久司其實沒那麽熟,雖然是同期沒錯,但自從他們可以單獨出任務後,同期之間就很少能碰到面了。
當年神山久司經歷的那件事,七海建人其實并不清楚詳細的內情,更多的信息也是在事後從五條悟那裏聽說的。
如今見了面七海建人才發現,神山久司的樣貌與他記憶中的那個少年相比變化不大,只是周身的氣質變得沉靜了不少。
如果可以的話七海建人真的很想問問,這十年的時間裏,神山久司到底經歷了什麽。
就在他糾結着要不要開口的時候,神山久司率先挑起了新的話題:
“你知道悠仁他們的近況嗎?”
七海建人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你是說虎杖悠仁嗎?”
“嗯,你見過他嗎?”
“見過一面,他……”七海建人組織着語言,“據我所知,他最近的狀态有些消沉。柴崎陽介的事……他似乎在為這件事而感到自責。”
神山久司有些愣神:“可是這件事……我……”
七海建人聽懂了他的未盡之語,解釋道:“對于你殺死了柴崎陽介這件事,一年級的三個孩子似乎都不太能接受。另外兩個人認定害死柴崎陽介的人是與幸吉——雖然這件事的确跟他脫不了關系。總之,因為與幸吉的關系,最近東京校的學生們與京都校的關系非常緊張。”
聽到這話,神山久司陷入沉默。
他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
雖然人的确不是他殺的,可神山久司不認為自己完全沒有責任。
交流會的襲擊事件,無疑是參賽者搞出來的,而他們的目的也無非是為了奪取劇情值。
這次他們能讓柴崎陽介“死亡”,下次不知道會搞出什麽事來。
最開始的時候,神山久司覺得自己只要當個鹹魚,不争不搶也不主動參與劇情,等着被淘汰就行了。可現在他終于意識到,自己身處賽場,又怎麽可能獨善其身?
就算他能避開所有劇情,避開其他參賽者的騷擾,那五條悟他們呢?他們都是主要的劇情人物,參賽者們從一開始就會盯上他們。
欺騙、利用、玩弄。同樣身為任務者,神山久司對于那些參賽者的心态再清楚不過。
柴崎陽介事件對虎杖悠仁等人造成的打擊,難道一直冷眼旁觀的他,就沒有一丁點責任嗎?
身為參賽者,柴崎陽介顯然沒有被淘汰,這也就意味着他将來極有可能再次回歸主線劇情,回到虎杖悠仁等人的身邊。
到時候悠仁他們又會是怎樣的心情?
會像釘崎野薔薇和伏黑惠看到虎杖悠仁的複活時那樣開心嗎?
發自內心地說,神山久司覺得柴崎陽介不值得被用那樣的心情去對待。
想到這兒,神山久司忍不住嗤笑一聲。
說什麽別人不值得,就好像他自己不是參賽者一樣。
以虛假的身份進入小世界,用虛構的經歷和人設去接近劇情人物,以欺騙為手段、完成任務為目的與劇情人物相識相交。
欺詐、利用、虛僞。這就是所有漫穿局任務者存在的本質。
正是因為厭倦了這樣的生活,神山久司才想趁着這次大聯賽的機會,脫離主系統,從漫穿局辭職。他不想再過那種每天都不得不靠耍手段完成任務的生活了。
他一直都無比期待着真正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