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48章

鼓樂聲起, 數名身姿曼妙的少女身着薄紗紅裙,踏着舞步翩然出現在正中央的舞臺上。

紅袖舞舞姿清雅卓絕,最适合展露年輕女子風華正茂和青春綻放的窈窕身姿,無需複雜的舞步修飾, 這些含苞待放的初生花朵們原本就是魅力無限的。

場中人們見了, 俱是贊不絕口, 耳邊連續不斷地響起了叫好聲。

伴随着逐漸輕柔舒緩的曲調, 沉甸甸的賞錢便如流水般流進了老板的口袋, 老板笑得合不攏嘴。

這些正值妙齡的女子們皆是老板精挑細選出的絕色佳人,個個都姿容妙曼,精通舞蹈。

盡管從她們中間單獨拎出一個與上官藜相比仍舊略有差距, 不過她們跳舞時是一個密不可分的整體, 動作協調一致, 整齊劃一的前進後退令人賞心悅目,與昨夜上官藜的獨自舞劍相比又另是一種美感。

王瑾玲從紅袖舞的第一個音符落下時,便如臨大敵般坐直了身子,眼睛一瞬不錯地緊盯着她們的一舉一動,目光炯炯有神, 如雷達般精準掃描着她們的容貌和體态,堅決不肯放過任何一個細枝末節。

很快,她心中便有了想法, 因此不由微微點了點頭, 勾起唇角露出一絲隐隐約約的笑容。

一旁的上官藜從頭至尾都沒怎麽關注跳舞的姑娘, 眼睛偷瞄着王瑾玲的神情,此刻見她居然笑得如此開心, 頓時勃然大怒。

考慮到王瑾玲不喜她動怒,于是她暫且默默地将王瑾玲往身邊圈得更緊, 沒有沖到臺上掀了臺子,而是耐着性子暗中觀察了一陣子。

可恨王瑾玲竟然在笑過之後看得更加認真仔細了,眼珠子都快要不會轉了。

上官藜強壓着火氣,暗暗下定決心,不就是一個平平無奇的紅袖舞麽,這些姑娘能跳給王瑾玲看,她也能跳!

約莫過了半柱香的功夫,王瑾玲擡起手腕揉了揉酸痛的脖子,略有得色,心滿意足地點點頭。

方才她已經仔細比較過眼前的這些人和上官藜給她帶來的不同心理感受,抛開容貌身材這些上官藜獨占優勢的項目不提,單從整體的氛圍感來說,她們連上官藜一根手指頭都比不上。

王瑾玲如今已經能夠确定以及肯定,她并不是水性楊花見一個愛一個的渣女,昨夜那份朦胧的詩情畫意,普天之下唯有上官藜能為她營造出那樣絕美的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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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紅袖舞紫袖舞綠袖舞,通通都只能靠邊站!

如此說來,盡管她對上官藜的感情已經被歸真蠱判了死刑,但上官藜于她而言,還是有那麽一點點特殊滴!

只要假以時日,何愁不能美夢成真!

王瑾玲自己在心裏越腦補越興奮,想着想着居然又眉飛色舞起來,怎麽天上掉下上官藜這麽一個大餡餅,偏偏就被她接着了呢?

如今她有了盟主夫人的身份,有了上官藜的愛慕,雖然她做盟主夫人有點德不配位,但好在上官藜不嫌棄她。

都這樣了,她還有什麽不滿足的!

正所謂萬事俱備,只欠東風,只要她能再努力多愛上官藜一點,她們兩人之間必定能夠擁有一個光明燦爛的未來!

王瑾玲外表看起來默不作聲,實際上內心已然是心潮澎湃展望未來的一片沸騰景象了,于是她迫不及待地想要把這個好消息分享給上官藜聽。

結果她轉過頭時,卻發現上官藜正沉着面孔端坐着,專心致志地盯着臺上跳紅袖舞的姑娘們,恨不得用灼熱的視線将臺上燒出兩個窟窿。

王瑾玲心中頓時恍然大悟,把剛才想好要說的話全部吞回了肚子裏。

原來上官藜也喜歡看美女啊!不過想來也是,自古以來帝王都是三宮六院七十二妃,上官藜作為烈火盟的盟主,萬衆矚目萬人敬仰,大抵也稱得上是擁有帝王般的地位了。

上官藜雖然癡情于她,但她一直都未做回應,上官藜自然內心寂寞難耐,對美女多看幾眼也是情有可原。

念及此事,王瑾玲心中的那團火焰立即便被澆滅了七八分,只剩下幾點零星的小火苗了,整個人如霜打的茄子一般蔫了。

上官藜愛她是不假,但以上官藜的身份地位,即便日後她真的成為了盟主夫人,在今後無窮無盡的漫長歲月裏,上官藜能始終如一地對待她嗎?

不過很快,王瑾玲忽然又低聲笑了起來,笑自己太過不知天高地厚,明明只是一個毫不起眼的微末小卒,卻奢望着上九天攬月,下五洋捉鼈,将這世間最耀眼的人據為己有。

更何況,她尚未确定自己對上官藜的心意,而上官藜對她癡心一片,她不僅不知好歹地一次又一次傷了上官藜的心,還莫名其妙地擔憂着她和上官藜的未來。

八字還沒一撇呢。

王瑾玲暗暗囑咐自己,當前她的首要任務是成功愛上上官藜,于情于理她都不能再讓上官藜為她傷心了,她必須要用盡一切努力,才能扮演好盟主夫人這個角色。

“好看麽?”

上官藜的聲音恰在此時忽然從耳旁傳來,聽不出情緒,卻又總讓人覺得其中暗含着些許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王瑾玲哪還有不明白的,上官藜肯定是在試探她的包容程度!

雖然王瑾玲心底的确是很渴望一生一世一雙人的美好情感的,但是……

“好看啊。”王瑾玲扯出一個略顯生硬的笑容,盡量讓自己看起來笑得沒心沒肺。

但是上官藜愛看,她也不好多說什麽。

上官藜那張易容後依舊極具妖冶惑衆氣質的臉忽然湊得極近,近到王瑾玲可以聽清楚她的每一聲鼻息。

因此王瑾玲聽出上官藜的呼吸先是微微錯亂了幾分,卻又很快恢複了平穩,眼眸微微眯起,喉嚨微動,然後勾起嘴角沖她邪魅一笑。

王瑾玲很确定上官藜已經很久都沒有露出過這樣狂放不羁的笑容了,仿似屹立于群山之上俯瞰芸芸衆生,衆生皆不入她的法眼,任她予取予求。

一絲恐懼悄悄爬上心頭,仿佛被無邊無際的黑暗瞬間吞噬,上官藜的眼眸幽深得宛若無法逃逸的黑洞,王瑾玲吓得雙腿發軟,幸好她此刻是坐着的,才沒有癱軟在地上。

相處時日漸長,她險些都快忘了,上官藜是可以用一根手指輕而易舉碾死她的人,她們的身份,原本就是不對等的,其實她從來都沒有資格在上官藜面前提任何要求。

王瑾玲艱難地吞咽下一口唾沫,然後幹巴巴地笑了兩聲,笑得比哭還難看:“盟主覺得好看嗎?”

上官藜既沒有說好看,也沒有說不好看,她只是好整以暇地起身,順手撣了撣衣裳上的皺褶,然後語氣如常道:“今晚我跳給你看。”

王瑾玲心中一松,緊張的氣氛逐漸退散,上官藜到底還是和以前不一樣了,雖然從武力值上來說,上官藜依然是危險人物,但她不會再傷害她了。

并且,王瑾玲一再試圖說服自己,她現在是上官藜的夫人,她們是要一輩子生活在一起的,需要調整心态的人是她,而不是上官藜。

可是她又覺得上官藜這話說得實在奇怪。

如果容許她暫且有一丢丢自戀的話,上官藜主動說要跳舞給她看,難不成是在主動讨她的歡心?

王瑾玲感到一股無形的壓力瞬間飙升,上官藜越是表現出對她很喜歡的樣子,她的壓力就越大,她害怕自己辜負了上官藜,害怕自己無論如何努力都不愛她。

不過上官藜并沒有給她時間多想,說完那句話之後,便一言不發地牽過她的手離開了春莺閣。

于是在接下來的半天時間裏,王瑾玲心态炸裂,始終處于忐忑不安之中,上官藜陪她逛遍了大半個許城,她卻一直惦記着上官藜晚上要跳舞給她看,所以無論做什麽都心不在焉的。

直至到了傍晚時分,上官藜終于帶她來到了一座閑置的院落,推開沉重的木門,上官藜輕車熟路進入正院,看起來似乎對這個地點很熟悉。

可是上官藜沒說這處院落是哪裏,王瑾玲也沒問,一想到上官藜即将為她跳舞,她腦中愈發混亂起來,徹底失去了思考能力。

她失魂落魄地走進院子裏,随意找了個凳子坐下了,此時上官藜已經自顧自進入了屋子裏,随着時間的悄然逼近,她的心跳也在逐漸加快,強烈的壓迫感肆無忌憚地擠壓着她的胸腔,她就快要喘不過氣來。

此刻,周圍寂靜無聲。

頃刻間,眼前一道亮眼的紅光閃過,黑沉沉的夜色倏地被點亮,随即一個如火焰般燃燒着的身影猛地躍入眼簾。

王瑾玲驚得霎時間坐直了身子,深呼吸幾口氣,強行壓制住劇烈的心跳,注視着紅光下那婀娜多姿的身影。

随後,她的視線便被那道身影牢牢吸引住,暫時無暇分心再去想那團亂麻般的孰是孰非。

耀眼的光輝之中,身着紅衣的女子對她擡眸粲然一笑,足下踏着紅袖舞的舞步,旋轉着,躍動着,每一步都仿佛輕踏在她心尖上,震得她心尖微顫,心髒的每一次收縮都跟随着對方的節奏,忽快忽慢,忽輕忽重。

上官藜學習能力極強,白天在春莺閣看過一遍紅袖舞,便将那些複雜的舞蹈動作記得大差不差,此刻基本上是一比一還原,王瑾玲被上官藜驚人的記憶力深深地震驚了,同時也瞧出些許不同之處。

譬如,春莺閣的姑娘們主打一個身嬌體軟,以柔克剛,而上官藜的動作比她們恣意灑脫很多,兼具了武術的神韻,一招一式給人的感受都截然不同,如日初生,以她為中心向四周輻射出萬頃光芒,甚至穿透黑暗映亮了天空。

這是王瑾玲第一次知道,原來上官藜在暗夜裏也依然可以美得這麽耀眼璀璨,光芒萬丈。

不久後,一曲紅袖舞接近尾聲,上官藜足尖輕點一下地面,旋身飛至王瑾玲身邊,如輕盈的火蝴蝶一般圍繞着她,翩翩起舞,在地面投射出一片不大的陰影,陰影籠罩之下,王瑾玲癡癡地望着上官藜,忽然就想通了一些事情。

她心中定了定,頭腦中混沌退散,思維變得無比清晰。

與其糾結過去,不如活在當下。

當下是獨屬于她和上官藜的當下。

她忽然解脫般笑了一下,鎮定地看着上官藜慢慢靠近,身上穿着的紅色紗裙拂過她的面龐,帶來一陣熟悉的香風,她置身于上官藜制造出的唯美景象中,天地間仿佛只剩下上官藜與她兩人,上官藜霸占了她身體周圍的全部空隙,纏繞着她的呼吸,漸漸拉進距離,最後一步舞步踏完時,上官藜雙手很自然地按上了她的雙肩,微低着頭,緩緩靠近,最終那張風華絕代的面容正正停在她的鼻尖前。

王瑾玲輕輕吸了一口氣,盡管她低垂着眼眸不敢與上官藜對視,可她無需擡眸便可想象到,上官藜此時會是怎樣的表情,那深邃不可見底的眼眸中,又暗藏着何等的渴盼與向往。

上官藜在等她。

等她給出一個明确的答複,或者是一個暗暗的默許。

只要不是拒絕,接下來的一切便都能成為順理成章。

這是一個進可攻退可守的姿勢,進退之間全憑她的心意,上官藜一動不動維持着這個別扭的姿勢,只将自己的臉毫無保留地直直遞到她眼前,卻将選擇的權利交給了她。

呼吸與呼吸交纏,由急促轉為舒緩,漸漸纏綿在一起,她們之間的距離已經近到幾乎可以直接忽略不計,似乎這個時候再不做點什麽,都對不起上官藜特意為她跳的這支紅袖舞。

或許,人的選擇有時只在一念之間。

片刻停頓過後,王瑾玲閉上了眼睛,微微向前傾身,仰起臉将自己的唇瓣緩緩迎上眼前那微微張開的紅唇。

黑暗中,她感受着心跳的急速加快,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嚣着,試圖喚醒她沉睡的理智,而她卻甘願沉淪。

她義無反顧地向前傾身,想要為眼前人送上這一吻。

即便閉着眼睛,她也依然能感受到自己離那片溫軟越來越近。

然而天不遂人願。

壓在她肩上的那雙手忽然用力向下一壓,随即一股力道将她狠狠推開,耳邊傳來一陣重重的咳嗽聲,她敏感地聞到了一絲血腥氣。

她立即驚慌失措地睜開眼睛,連聲問道:“盟主,你怎麽啦?”

看見上官藜正躬着身子不住咳嗽着,王瑾玲急忙跟過去想要扶她,卻被上官藜一把推開了。

聽着上官藜壓抑的咳嗽聲,王瑾玲急得差點又要抹眼淚了:“我們回萬靈峰好不好?”

“我沒事,”劇烈咳過一陣之後,上官藜的嗓音微微有點沙啞,但好在沒有繼續吐血,她挺直了腰板,走到王瑾玲面前,安撫般摸了摸她的腦袋,溫柔道,“你快去休息吧,我已經好了。”

王瑾玲還要再勸,可上官藜沒有給她繼續說話的機會,身形一閃便消失在了原地,不一會兒某間房間內亮起柔和的紅光,王瑾玲知道那是上官藜在裏面運功療傷。

王瑾玲苦笑了一聲,說到底還是怪她不好,上官藜若不是為了她跳什麽紅袖舞,說不定舊傷也就不會複發了。

她呆呆地站了一會兒,漫步目的地走到上官藜房間外,隔着一層窗戶注視着裏面的光芒,無聲伫立了很久,目光中空茫一片,失去了焦距。

最終,她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沒有打擾上官藜,而是去了隔壁的另外一間房間。

上官藜從來都是這樣獨斷專行,明知道自己身上有傷,随時都有可能發作,還偏要帶着她離開萬靈峰,任由她怎麽勸說都沒用。

王瑾玲這一夜輾轉難眠,時刻關注着上官藜那邊的動靜,上官藜應當也是一夜未眠,直至天明時分,仍舊有沉悶的咳嗽聲斷斷續續從隔壁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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