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50章
“什麽都可以嗎?”王瑾玲沖上官藜促狹一笑。
陽光照在她精致如玉的臉上, 連她鼻梁上的每一處細小起伏都被勾勒得一清二楚,在此刻明媚的陽光下,她略帶着點壞笑的抿嘴神情,着實好看得令上官藜移不開眼。
不過上官藜還是很快就移開了目光, 似乎是不敢多看她的臉。
停頓片刻後, 上官藜施施然開了口:“回萬靈峰不可以。”
王瑾玲頓時收斂了些笑意, 失望的神色在她臉上緩緩蔓延開。
上官藜就知道她腦袋裏是在想這個, 下意識擡起手似乎想要敲敲她的腦袋, 手指将要接觸到她的時候,卻又動作一頓,改為了溫柔的撫摸。
“別的什麽都可以。”
上官藜不忍看她失望的神情, 猶豫了一瞬之後, 只好又添上了這一句話。
王瑾玲故作深沉地用一只拳頭撐着下巴, 矜持道:“既然盟主都如此說了,那我可得好好想一想。”
“嗯,”上官藜配合地點點頭,瞥一眼身旁正做出一副絞盡腦汁模樣的王瑾玲,眼眸中閃爍着意味不明的神色:“是得好好想, 畢竟過了今日,可就再也沒有這樣的機會了。”
兩人正邊走邊說着,前方人流忽然擁堵起來, 有數十個人擋住了道路, 她們聚集在一張告示前, 圍讀着告示上的內容,彼此之間還小聲讨論着。
王瑾玲好奇起來, 湊過去聽,隐約聽見幾個與許城城主夫人有關的字眼。
“夫人幾日前突發疾病, 城主廣發告示招募能人義士去給夫人看病。”
“可這都一連幾日過去了,為何夫人還未見好轉?”
“許城中不乏名醫,可我聽說夫人這次病得不一般,恐怕是沖撞了妖邪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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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邪?難怪名醫治不好夫人的病。”
這邊廂衆人還在激烈讨論着,那邊城主夫人正巧從外面回府,她弱不禁風地掩面咳嗽兩聲,走得歪歪倒倒,侍女們一左一右攙扶着她,顫巍巍地走入府中。
不知為何,看見她這樣一副病容,王瑾玲莫名便聯想到了此前的蘇岑柔,也是病怏怏的柔弱模樣,最終卻将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間。
她莫名有種不好的預感,急切地回身去看上官藜,想要提出自己心中的疑問,上官藜卻冷着臉走過來,不由分說将她拉走了。
“這位許城城主夫人有問題?”王瑾玲看上官藜臉色不好,生怕那個夫人和蘇岑柔有關,會對上官藜不利。
“不是她。”上官藜回應得模棱兩可。
王瑾玲卻不願就此被糊弄過去,因此打破砂鍋問到底:“和蘇岑柔沒有關系嗎?”
上官藜深深地看她一眼,不置可否道:“有關,但她是無辜的。”
王瑾玲愈發糊塗了,假如她的确是無辜的,只是不幸沾上了不好的東西,那豈不是很可憐?
王瑾玲拽了拽上官藜的袖子,好奇道:“盟主,你能否再仔細說說,她的病到底和蘇岑柔有什麽關系?”
“她的病與我何幹?”上官藜毫不在意地揮了揮手,潦草帶過,“今日我是陪你,不要提那些不相幹的人。”
“雖然但是,”王瑾玲立即滿臉不贊同道,“既然她是無辜的,那麽我們就不應該袖手旁觀。”
“那你打算怎麽幫?”上官藜停下腳步,偏過頭似笑非笑看着她捏緊拳頭鬥志昂揚的神情,忽然覺得她這副模樣也挺可愛的。
“那自然還是需要盟主您的幫助,”王瑾玲聽見這話,頓時洩了氣,霎時間換上一臉谄媚的笑容,讨好道,“盟主,您不會不幫這個忙吧?”
見上官藜不答話,王瑾玲試圖搬出更多依據來說服她:“之前盟主為了保護天下人與妖獸作戰,這是善,現如今城主夫人有難,如果盟主願意幫助她,這也是善,無論是保護天下人還是保護某一個人,都不失為善舉。”
上官藜看着王瑾玲皺着眉頭講述着這些大道理,專注的神情仿佛又回到了之前在盟主堂時的模樣,她擁有一顆質樸純粹的心,卻又質樸得不落俗套,純粹得不同凡響。
上官藜不由輕笑一聲,說道:“好,我們去看看。不過看診過程以你為主,我從旁協助,切記不能暴露你我的身份,許城畢竟是北嘆霜的地盤,城中有很多人都對我恨之入骨。”
“嗯。”王瑾玲頓時笑逐顏開,重重點頭。
上官藜想了想,還是不放心地叮囑道:“以後我不在你身邊時,不要去多管這些閑事,明白麽?”
王瑾玲心思早就飛到天邊去了,沒有細想就滿口答應下來:“那是自然,有你在我才敢發發善心,否則以我的能力,不給別人添亂就不錯啦。”
上官藜的視線一直牢牢黏在王瑾玲身上,見她開心地笑了,心間便有一股暖流緩緩流過,化作眼角延綿無盡的笑意。
只要是陪她,做什麽都可以。
“那你扮作我的侍女可不可以?”
上官藜聞言立即一怔,卻聽王瑾玲掰着手指頭,耐心分析給她聽:“一來,這樣不容易暴露你的身份,二來,你可以從頭至尾都跟着我,我不會出差錯。怎麽樣?”
上官藜:“……”
王瑾玲原以為想要說服上官藜還需多花一些心思,沒想到上官藜卻只是微微一笑,并未多做猶豫,立即答應下來:“好。”
王瑾玲達成願望,笑得更加開心,或許是因為她破例答應上官藜在許城多逗留一日,總感覺上官藜今日對她格外縱容,仿佛她提出任何要求都會被答應。
時間剛過正午,懶洋洋的日光傾瀉下來,使人昏昏欲睡,許城城主府門外的兩個看門人懶散地坐在大門的陰影之下,有一搭沒一搭地說着閑話。
說着說着,眼前忽然多出了兩道長長的影子。
往常很少會有人選在此時前來拜訪,看門人當即停止了閑聊,驚訝地擡起臉來,問道:“你們是何人?”
臺階下站着兩個相貌穿着皆樸素的女子,屬于丢在人堆裏都找不出來的平淡無奇,看門人一眼望去,竟未能記住這兩人的樣貌。
不過她還沒來得及再多看幾眼,其中一名身着淺黃色衣裳的女子已然微笑着走上前來:“聽聞城主夫人身體不适,我此前曾看診過類似的病例,此番是特意前來替夫人診治的。”
說着,她偷瞄了一眼微微落在她身後一直低着頭的紅衣女子,随即豪氣沖天地一揮手,底氣十足道:“相信我,沒問題,治不好不要錢哦!”
兩位看門人對視一眼,各自遲疑片刻,最終其中一人道:“我去向城主通報一聲。”
有上官藜在身旁保駕護航,王瑾玲自然是有恃無恐,她笑眯眯點頭:“去吧去吧,記得跟城主說,今日前來的人是當世神醫,千萬不可錯失良機。”
那人滿腹狐疑地打量了她一眼,心道不過一個來路不明的尋常女子,也敢誇下如此海口。
許是不敢耽誤那位不幸沖撞了妖邪之物的夫人的病情,她終究還是快步進去通傳了一聲,過不多時,一個身量苗條的美豔女子急匆匆趕至這裏,人還未至近前便急迫地高聲詢問道:“何人可治我夫人的病?”
王瑾玲依照早就串好的詞,信心滿滿地上前一步,拱手道:“我乃懸壺濟世的游方郎中,聽聞夫人偶感惡疾,特來為夫人診治,一并獻上我的獨門秘方。”
許城主神色恹恹,顯然是為夫人的病日夜擔憂,身形憔悴,眼下滿是烏青,她疲憊地擺擺手:“既然如此,請随我來吧。”
王瑾玲跟在許城主身後順利進入了府內,上官藜低着頭也要跟着走上前,卻被看門人攔住了:“城主府乃是一城重地,放她進去已是破例,你不能進。”
王瑾玲見上官藜被人攔住,急忙回身解釋道:“這是我的侍女,她自小便一直跟随我身邊,我離不開她,還請通融一下。”
開什麽國際玩笑,她壓根就不會治病,上官藜若是不一起進去,她今日這出戲就沒法唱了。
許城主見狀,對看門人使個眼色,看門人會意,招呼都不打便擡腳向上官藜踹去,意圖很明顯,是想試探上官藜的實力。
若是只是個尋常侍女也便罷了,放她一起進去也無妨,可若是讓不懷好意的人混進城主府,那就得不償失了。
這一腳踹得又快又狠,結結實實踹在上官藜的膝蓋上,出腳的速度甚至快出了殘影。
看門人看起來修煉過一點法術,她不留餘力踹出的這一腳力道不小,王瑾玲還未來得及出聲阻止,這一令人膽戰心驚的悲劇已經發生了。
王瑾玲倒抽一口涼氣,內心為看門人默哀三秒鐘,痛苦地捂住了眼睛,不敢再看,似乎已經預見到看門人下一刻的一百零八種不同死法了。
天吶,知道剛才挨踹的這位是誰嗎?她可是天底下最令人聞風喪膽的上官藜啊!
完了完了,盡管上官藜在她面前表現得很是溫順,但她畢竟是殺人不眨眼的上官藜啊!
上官藜肯定要發飙了!
“噗通”一聲,這是重物落地的聲音,沉悶而不清脆,不像是骨裂,倒有點像是……屍體重重砸在地上的響聲。
眼看城主夫人的命尚未救回來,這就又搭上另外一個人的性命了,直到此時王瑾玲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讓上官藜扮演侍女這件事究竟有多麽不靠譜。
王瑾玲憤然握緊拳頭,心裏想着,如果能重來一次,她一定不會因為圖方便就讓上官藜扮演侍女,要扮也是她親自來扮。
然而事已至此,想吃後悔藥也吃不着了,王瑾玲痛不欲生地睜開眼,輕輕掃過一眼,卻并未看見想象中血流遍地的瘆人場景。
卻見地上孤零零坐着的紅衣女子一面蹙眉捂着膝蓋,一面用幽怨的眼神看着她,眸中滿是無奈和嘆息。
王瑾玲疑惑地撓了撓頭,奇怪,上官藜怎麽倒了?難不成那位看門人是位隐藏大佬,掃地僧級別的人物?
下一秒,在所有人都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只見上官藜裝模作樣地抽了抽鼻子,随即憋出一包眼淚,捏着嗓子不斷叫喚起來:“诶喲,我的腿好痛啊!”
不過是一個侍女而已,除了王瑾玲以外,沒人會将她放在眼裏。
看門人朝許城主點點頭,方才她那一腳踹得恰到好處,既不會真讓人受傷,又能試探出對方的實力,眼前這侍女一碰就倒,毫無武術功底,只是修為最低微的那一類人,威脅不了城主府的安全。
王瑾玲看着躺在地上不住哀嚎的上官藜,嘴角抽搐稍稍幾下,第一反應是覺得有點好笑。
這戲既然已經開演了,索性便陪她演到底。
王瑾玲幾步便飛奔到上官藜身前,把賴在地上不肯起來的上官藜拖起來,一邊擡起衣袖為她拭淚,一邊大聲斥責道:“你們城主府家大業大,怎能對人如此不尊重!”
想了想,她又怒氣沖沖地補充了一句:“我的侍女平日裏連我都舍不得責罰她,今日居然被你們如此折辱,我不幹了,你們還是另請高明吧!”
她這話說得半真半假,說到最後一句,竟也不由自主摻雜了些真情實感。
其實剛才看見上官藜平白無故挨了別人的一記重踹,她心中突然就有點後悔了,後來又看見上官藜倒地不起,盡管她知道上官藜并不是真的被踹得起不了身,起初覺得有些好笑,但看見上官藜哭的時間長了,她心裏也很不是滋味,酸酸澀澀的,好像一口氣吞了一大杯苦咖啡。
為着那與她毫不相幹的什麽夫人,竟然讓上官藜受了這樣的委屈,王瑾玲越想越生氣,當真就想拉着上官藜直接揚長而去了。
此時上官藜還在掩面而泣,哭得梨花帶雨我見猶憐的,淚珠子一串串落下。
許城主見此情形,臉上便有些挂不住了,大約是愛妻心切,不肯放過任何一個機會,她尴尬地笑了笑,豁出臉面低聲下氣道:“對不住,這樁事是我做得不對,還請你們大人不記小人過。”
王瑾玲倔脾氣上來了,此刻依舊是餘怒未消,很想甩臉走人,不過她還未開口,上官藜已經眼淚汪汪地搶先說道:“治病可以,不過城主必須拿出更多誠意來。”
許城主只好硬着頭皮問道:“什麽誠意?”
這下上官藜不哭了,她像是突然來了精神,神采奕奕道:“酬金啊!”
聽見上官藜如此鄭重其事地說出這幾個字,王瑾玲心中的那股怒火瞬間就啞火了。
她難以置信地望着上官藜,這回輪到她臉上挂不住了。
上官藜何時變成財迷了?看她方才哭得那麽賣力,還以為她心裏真委屈,沒想到居然只是為了多要點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