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他求我放過你”

第10章 “他求我放過你”

梁硯身形挺拔,手長腳長,果然不負衆望地從梯子上把小貓抓了下來。

幾個手腳麻利的傭人立刻把貓貓塞到麻袋裏,準備開車把貓貓送到離梁硯十萬八千裏的地方去,絕對不給雇主一點過敏的機會,剩下的幾個則立刻開啓清理模式,勢必要除掉屋裏所有貓貓有可能剩下的毛發。

我也去洗手消毒。只是當我低下頭洗手的時候,我從鏡子裏看見卸下全副武裝後的梁硯正站在我的身後,臉色居然顯得格外蒼白。

我被吓了一跳。我轉過頭去,湊到他面前,仔仔細細地看着他,發現他不僅臉色難看,連額上都沁出了一層薄薄的汗珠。

“怎麽了?”我關切地望着他,“先生,您是身體哪裏不舒服嗎?”

我從口袋裏拿出手機,“我幫您喊趙醫生。”

梁硯的速度比我要快,他先我一步,摁住了我想要打電話的手。

他搖了搖頭,示意我沒事。

我說:“可是先生,您的臉色很不好。”

梁硯說:“嗯。”

我有些擔憂:“要不還是喊趙醫生過來看看吧?”

梁硯擰着眉頭看着我,最後用一種輕描淡寫的語氣說道:“我只是……有點恐高。”

我愣了一下:“啊?”

梁硯在我面前擰開籠頭洗了手,然後點了點頭:“對。”

接着他又将話題一筆帶過,“今天有個朋友做的片子出來了,晚上一起看看。”

我以為要出去:“去哪裏?”

梁硯答:“在家。”

我有些失望,但很快就整理好情緒,問道:“你這位朋友喜歡噴玫瑰調香水?”

從一開始我就想說了,他身上的味道嗆得我頭痛。

似乎是木質玫瑰香,尾調裏的香辛料甚至帶着幾分辣意。

梁硯的表情似乎冷了一下。

他低頭嗅了嗅自己的西服外套,手指撚了撚,臉上沒什麽表情。

我意識到了什麽,低頭說道:“抱歉。”

梁硯家裏的設施一應俱全,梁硯這位“朋友”我不知道什麽來頭,但片子看上去确實比較無聊的,即便是在梁硯的星空頂影院,用着最豪奢的頂配裝備都救不了這稀爛的劇情。

我昏昏欲睡,梁硯盯着影片,光線在他臉上掠過,有種說不出的陰沉。

我不得不打起精神來陪我的金主一起研究這無聊至極的片子,雖然我的心裏還想念着今天中午吃到的恒春苑裏的切片北京烤鴨。

那真叫一個好吃啊。

大概過了二十分鐘,我通過梁硯的表現終于鎖定了他到底在看影片裏的誰:畢竟梁硯手下一年做出來的影視千千萬,也不至于哪個都值當得他親自去看。

這時候我終于有些驚悚了:裏面那個戲份多得不太正常的配角,是我高中時候的同桌周玉朗。

……這,這。

先是夏嶺,又是周玉朗,幹脆高三九班開個同學會得了。

不過,我實在是沒想到,一向心高氣傲的周玉朗,居然會跑來幹這行。

我裝作這才認出來的樣子:“先生,這個人不是周玉朗嗎?”

梁硯瞥了我一眼:“周玉朗是誰?”

我不知道梁硯是不是揣着明白裝糊塗,但我怎麽也想不通梁硯會突發奇想找一個片子來和我看。這是想點我什麽?

難道是想提醒我,別忘記自己那些肮髒的過往,有人幫我記着呢?

我不知道該怎麽回答,沒有說話。

過了半天後,梁硯悠悠地回答道:“好像有點印象。”

人對施暴者的忍耐大概能有多少限度?

我不清楚,但我大概是不能坐在影院裏看見曾經霸淩我的人如今現世安好。

但這大概是梁硯的意思。

雖然我不清楚他對當年的事情知道多少,但我猜測,他可能看我最近太舒服了,所以想讓我不舒服一點。

我故作輕松地說:“他這樣看,好像還真像個演員。”

“算是。”梁硯說,“去年簽的他。”

“什麽?”

“他開了個畫廊,搞了兩年就玩膩了,家裏的産業找的職業經理人,用不着他操心,他就進軍影視行業了。”梁硯語氣很平淡,“他之前還參加了一個選秀,造勢後單飛又接了個大制作的男二,現在直接來拍電影了。”

我沒說話。

制片人的梁硯的朋友,那周玉朗能選上配角自然也是梁硯的默許。

我問了一句:“先生喜歡他麽?”

我其實大概知道答案,只不過有些不死心。

梁硯擰着眉頭看向我,像是無法理解為什麽我會問出這樣的問題:“還行吧。”

剎那間我只覺得像是生咽了一只蒼蠅一樣讓我惡心。

周家能壓死毫無背景的我,但周家卻遠比不上梁家這般的顯赫。周玉朗能攀上梁硯的關系,我很難不猜測梁硯是不是看上了他那張如玉如琢、翩翩公子樣式的臉。

我感覺呼吸有些困難:“……為什麽?”

梁硯偏過頭看向我,像是不太能理解我在說什麽。

我反應過來。

我想梁硯可能并不想看到他的小情人們争風吃醋的這種環節,于是我立刻調整好狀态,低聲說道:“先生喜歡誰,我就喜歡誰。”

梁硯擡起我的下巴,審視着我臉上的表情:“我什麽時候說喜歡他了?”

我垂着眼睛,沒有看他。

梁硯看了一會,像是從鼻腔裏發出一聲嗤笑。

他的長腿交疊,身姿自然舒展開,昏暗的光下顯得他的側臉越發的深邃。

“他說他喜歡你。”梁硯像是毒蛇吐信一樣纏住我,聲音溫柔卻像是萃了毒,“他求我放過你。”

周玉朗?喜歡我?還求梁硯放過我??

開什麽國際玩笑?

我驚恐地看向梁硯,情緒一度要控制不住。

我在想這是不是又是梁硯的一個圈套,一個我動辄得咎就要被抓住把柄往死裏折磨的借口。

他好像确實已經很久沒有在我身上宣洩過憤怒——上一次還是我第一次來到梁宅。

我看着梁硯玩味的笑容,硬着頭皮說道:“先生,您不要開玩笑了。”

“這不是玩笑。”

影片裏的周玉朗是深情男二,他正為影片裏的女主擋了一刀,面容如玉,君子行徑,腹間刀傷的位置正往外拼命地流血,女主巴掌大的小臉,正演技拙劣地流着不知道是眼藥水還是洋蔥熏出來的淚。

“周家那點東西不尴不尬的,誰曾想,他要拿那些東西找我換你。”

梁硯輕輕地撫摸着我的臉頰,“也沒什麽好東西,不過,西城區規劃裏的一片地還算值。”

“先生。”我說,“您想讓我做什麽。”

實際上我對梁硯現在說出的話都保持懷疑的态度。

周家那點東西,梁硯是真看不上。周玉朗想往上爬,也确實還不夠格。

更別提周玉朗“喜歡我”。

他是喜歡我嗎?他怕是想把我從梁硯手裏要過來,更好地折磨我吧。

所以梁硯今天搭這臺子和我演這出戲的目的到底是什麽?

梁硯慢條斯理地說:“我給你訂了機票,下個月十五號你出去散散心,還是用我之前給你的那張卡,費用直接從那上面扣。你也累了,可以适當地放松放松。”

我聽着聽着只覺得荒謬。

下個月的十五號。

原來我從前小心服侍梁硯的日子算不上累,趕上他和未婚妻的訂婚禮時,我就該“累”了。

現在我也終于知道梁硯搭這戲臺子演的是什麽戲了。

其實沒必要這樣的。

我有些疲憊地想。

沒必要拿這些要挾我的。

你想讓我去做的事情,我一定會去做。為什麽要用這種事拿捏我?

是我曾經對害怕被他轉手的痛苦取悅過他嗎。

他竟然以為拿捏住我,我便會乖乖聽話。

不過梁硯是懂得如何惡心我的。

把我送給周玉朗,确實是要比殺了我還難受。

我說:“先生,十五號您是有什麽安排嗎?”

梁硯擡起頭,臉上依然是天衣無縫的溫和笑意。

他說:“沒什麽安排,你是不喜歡這一天嗎?”

梁硯沒有任何想要告訴我的意圖。

也許對他來說,我的想法本就無足輕重。

既然無足輕重,又為何一定要想方設法地隐瞞呢。

是擔心我鬧起來,影響他和未婚妻的訂婚禮吧。

晚上梁硯做得很用力。

其實不是很痛,梁硯即便是掠奪的動作也依舊很溫柔。

但我依然在哭。

我不知道自己在哭什麽。

我看着窗外的月光,我暗暗地想。

如果有一天能哭到一滴眼淚都沒有,那我是不是就能不再喜歡你了。

“很痛嗎?”梁硯捧着我淚流滿面的臉,問我,“你怎麽哭了。”

我搖了搖頭。

我微笑着看向他。我說,一點也不痛。

又過了幾天,我在庭院裏閑逛的時候,那只幾把貓又跑來了。

我幾乎是不敢置信地盯着那個黑黑白白的貓,看它身姿矯健地叼着一只老鼠,然後大搖大擺走到我的面前。

我為難地看着它:“對不起,我不喜歡吃老鼠。”

幾把貓神情狐疑地看着我,似乎是覺得我不識擡舉,嘴裏陰沉地呼嚕了一聲,然後把那只老鼠丢在地上。

我這才發現這老鼠居然還沒死,已經淪為幾把貓活動的玩具。

幾把貓當場給我上演了一出精彩的貓抓老鼠,具體表現為它把半死不活的老鼠放在地上,然後用自己的爪子逗着可憐的老鼠玩。

……

“喂,小然,你要不要喝杯紅茶?你不是說胃有些不舒服嗎——啊啊啊啊!!!”

Laki看見那只奄奄一息的老鼠,發出了慘絕人寰的尖叫,她的職業女性風範蕩然無存,上前沖着那只半死不活的老鼠就是幾腳。

幾把貓盯着她看了一會,很嫌棄地走到了一邊。

“它剛才是不是嫌棄地看着我?”Laki懷疑地看向那只據說被流放到十萬八千裏之外的幾把貓,“它看上去精力很旺盛啊。”

我仔細觀察着它:“感覺,它是不是餓了?”

“确實,它看上去像五分鐘沒吃飽飯了。”

Laki将她身後的推車上紅茶和茶點擺在我面前的茶幾上,警惕地拿了罩子蓋住,又熟練地戴上手套,從花園小徑旁撿了一根樹枝,開始戳這只看上去瘦瘦的其實胖胖的幾把貓。

戳了半天後Laki得出結論:“它應該不餓。貓不是吃老鼠的嗎,它要是餓早就吃老鼠了。”

我剝開了一根火腿腸,遞給Laki:“試試?”

Laki拿着火腿腸湊近幾把貓,很遺憾地說:“你看它不吃。”

她把火腿腸還給我,自己則開始收拾地上那只老鼠屍體。我把火腿腸掰了一點,放在手掌上詢問它:“你要吃一點嗎?”

幾把貓嗅了嗅,然後用舌頭舔了舔我的手掌。那是一種難以言說的感覺,有點疼但更多是一種濕潤潤的溫暖。

它在我的手掌上很優雅地開始用餐,慢慢地,竟然吃完了一整根火腿腸。

Laki簡直大跌眼鏡。

她在旁邊圍觀了一會,然後向我提出建議:“你小心一點,別沾上貓毛了。”

“嗯。”

我摸着幾把貓的頭,給它撓着下巴,淡淡地說道,“我記得的。”

我瞞着梁硯,把幾把貓留了下來。

傭人們看到幾把貓很驚訝,畢竟這是一只被他們開車送出去的貓,現在居然活蹦亂跳風塵仆仆地趕回來了!

我托林叔給我從外面帶了一只航空箱回來,等梁硯回來的時候,我就戴着手套把貓貓關進去,自己則從後門乘電梯到二樓的小房間裏換衣服,把身上沾上的貓毛都黏下來。

Laki看着我每天忙前忙後的欲言又止:“你就不怕被他發現嗎?”

“還行吧。”

一想到梁硯給我的最終懲罰也不過是把我送到高中霸淩我的那群元兇的床上,我就感覺很無所謂。

也有可能是心髒疼過了,已經無限趨近于麻木。

我喜歡貓貓,從前也養過,最喜歡的事就是去喂流浪貓。

當然,自從我上高中遇到梁硯,知道他最厭惡這種生物時,我便為投其所好,再也沒接近過貓。

現在想來,冷冰冰令人面目可憎的梁硯,哪裏比得上貓貓。

小貓還知道吃了火腿腸敷衍地沖我喵喵叫兩聲呢。

而且,我的職責只是陪梁硯上床。

正像梁硯自己說的那樣,多餘的事我不做。

我在我的自媒體賬號上更新了一期視頻。裏面是我以幾把貓為主角畫的四格漫畫,主要講述了它是如何戲耍我們的。

是的,這是一只身手不凡的奶牛貓,上一次它根本不是被困在上面了,而是故意地跑上去,在陽光最充足的地方曬太陽。

因為我親眼看見它在吃完我的火腿腸後趾高氣昂地跑了一遍,雄赳赳地在我面前來回踱步,喵喵地用尾巴打着我的手腕,向我讨要表演獎勵。

我在我的賬號裏開始進行連載,但出乎意料居然有許多人願意看。

有很多人留言催更,問我能不能把漫畫細化一下,想看看這樣可愛又犯賤的小貓到底長什麽樣子。

我也考慮過這個問題,只不過我現在正是艱難複健,畫畫也只能能勾勒基本的線條,再往上走就可能讓我要痛苦一點了。

我不想逼自己,所以我打算慢慢來,等哪天我真的打算畫了再說。

而且,那只貓貓臉上一個幾把,看着也不太能播。

不過家裏的某些東西還是引起了梁硯的懷疑。

我早就搬去了小房間,專門托Laki幫我買了小夜燈回來。除了梁硯“召幸”我,我基本上沒怎麽和梁硯見過面。

聽林叔說梁硯最近也很忙,焦頭爛額的,估計也顧不上我這邊的小動作。

但梁硯還是發現了。

“你又搬去小房間了?”

梁硯坐在床邊上,臉上的神情不虞,他單手拽着領結,眯着眼睛看向我,“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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