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燈紅酒綠, 觥籌交錯,蘇黎提着裙擺在其中穿行,孑孑如同一個不受任何感染的局外人。
出了門,涼風一吹, 她一頭長發飄散在空中, 思緒卻穩穩落回了地面。
恰好, 外套口袋裏的手機震動起來, 她低頭,看到是沈墨打來的電話。
剛想滑動接聽,電話已經被那頭挂斷。
蘇黎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 一道聲音從前方傳來:“蘇黎。”
沈墨身着一襲銀白長裙,長發端莊挽起, 露出漂亮的下颌線和天鵝頸。因為愛人就在前方,她面帶淺笑,提着裙角徐徐步上階梯。
旁邊路燈落在她身上,像為她披上一層光罩的紗衣,美得不似凡塵。
蘇黎愣怔兩秒, 回過神時已經下意識接住沈墨伸出的手。
她有些詫異:“來得這麽快?”
“因為讓司機開快了。”沈墨一本正經回答。
她望了望門內,目光澄澈, 嘴邊卻是遮掩不住的笑意:“你特意出來接我?”不等蘇黎回答,她已經默認了這個答案, 捂着蘇黎的手問:“吹了多久的風?”
“沒有,剛出來。”蘇黎不好意思摸摸鼻子, “屬實是趕巧了。”
沈墨歪頭看她,嘴巴抿成一條直線:“……不是因為想早點見我才出來的?”
一陣風吹來, 蘇黎自己穿着外套沒感覺,但前面沈墨打了個激靈。
她沒急着回答問題, 而是拉着沈墨來到旁邊背風背光處,随後自己變作人牆擋在她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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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不多穿件外套出來?”
“……”沈墨鼻頭有些紅,“走得急,忘記了。”
蘇黎幹脆脫下自己的西服披到她肩膀上:“先穿我的吧……有些大,勉強能湊合。”
沈墨揪着衣領湊到鼻尖,小心翼翼嗅聞了一口。
蘇黎失笑:“潔癖又犯了?”她刮刮沈墨鼻尖:“沒有味道的,沈總将就将就。”
“有味道。”沈墨反駁。
“是嗎?”蘇黎半信半疑,“明明是今天剛穿的?難道我流汗了。”
說着,她也湊近沈墨,在衣服領口處聞了聞:“……聞不出來,只能聞到你身上白麝香的味道。”
沈墨手指抵在她肩膀:“是你身上的香氣,很清淡的薄荷味。”
“好聞嗎?”蘇黎問。
“嗯。”沈墨不假思索點點頭,又眷戀攏緊了外套。
她用最純真無邪的表情說着最蠱惑人心的話:“穿在身上,我全身上下也都是這個味道了。”
蘇黎攥住她肩膀。
她在心裏感慨呆在沈墨身邊這段時間,自己忍耐能力都強了許多——至少現在,在她很想親親自家可愛的霸總愛人時,她還能考慮到場合不對。
“怎麽不說話?”沈墨眼眸裏閃着期待。
蘇黎正要開口,身後傳來一陣呼喚聲。
“蘇黎?”她轉過身去,看到許歸博挽着那個揚言要潑她酒的女人出現在門口。
女人身上還穿着那件被弄髒的衣服,眯着眼睛嘲諷:“你怎麽還不滾?想死乞白賴呆在這裏是不是?”
沈墨被蘇黎擋在身後的避風處,從許歸博和女人的角度根本沒發現蘇黎身後還站着一個人。
“這裏也不是你的地方,我站一會兒還要經過你的同意?”蘇黎轉身面向他們,“不過,你也不用着急,我很快就會走了。”
“哎呀,小蘇,這就是你不對了。”許歸博老狐貍般打量着她,“你都選擇了立刻滾出這裏,怎麽還不趕緊履行承諾?”
他拿出長輩的氣勢壓人:“誠信這種事可是咱們行商的重要準則,我看你們蘇氏真該重新學一學。”
蘇黎已經收起了原本對他的敬重,眯着眼反問:“那許伯伯,你能告訴我你現在的行為算什麽待客之道麽?”
她看向惺惺作态的女人:“因為一場無心的意外就要把人趕走,好像也不是正常主人家該幹的吧?”
“呵呵。”許歸博目中無人笑了起來,“這你就不懂了。”
他從口袋中掏出一根金色香煙,點燃後放到嘴裏吸了一口:“小蘇啊,這商場如戰場,你這種沒勢力沒關系的小兵,就是會被人當做炮灰處理。”
蘇黎怒極反笑:“我工作也有兩三年了,還是第一次碰到你們這種人。”
“啧啧,果然是見識少了。”許歸博緩緩吐出一口煙氣。
他低頭整理衣袖,不着痕跡露出手腕上價值不菲的金表:“真是的,我跟你一個小丫頭片子說什麽呢?改天有空,我就該拜訪蘇謙,跟你家裏頭的人好好聊一聊。”
蘇黎不是沒聽出她話裏的威脅。
她緊蹙眉頭,目光裏是掩飾不住的厭惡:“不用了,我們蘇氏的事情不勞您插手。”
許歸博冷笑一聲。
他還要開口再說點什麽,突然,蘇黎身後傳出一道清冷的聲音:“為什麽不聊?我挺好奇他想要說些什麽。”
聽到聲音,許歸博愣怔一瞬。
他沒聽出來沈墨的聲音,只覺得這人冒犯了自己,瞬間擰起眉頭,遷怒到蘇黎身上:“你究竟在幹些什麽?”
女人做作笑了一聲:“怪不得不走,原來是在躲在這裏跟人私會呢。”
她嘴歪眼斜嘲諷:“真不要臉。”
下一刻,一抹倩影從蘇黎背後走了出來。
沈墨提着裙擺,銀色的修身長裙在燈光下閃着耀眼的光芒。她無視了女人,徑直看向許歸博:“許會長,你想要聊些什麽?”
看清沈墨臉龐,許歸博臉上露出錯愕表情。
因為太過驚訝,他甚至沒能夾住指尖香煙。燃着火光的香煙掉下,恰好落到女人胸前。
“啊——”女人被燙到,放開許歸博雙手胡亂揮舞撲騰。
好不容易将香煙弄掉,她擡頭怒吼:“你搞什麽?!”
但此時,許歸博哪還有心思理會她?
他驚疑不定看着沈墨,意識到什麽,又轉頭瞥向旁邊蘇黎——
兩人并無身體接觸,中間隔着約莫一掌距離,但那種熟稔的感覺是做不了假的!
不過短短數秒,許歸博嘴巴越張越大,臉上的表情徹底從一開始的驚詫變為慌亂:“沈,沈總!”
沈墨輕“嗯”了一聲。
女人這時候也意識到情況不對勁。
她目光閃爍看向沈墨,小聲和許歸博确認:“她就是今晚要來的,那位S.G的CEO?”
許歸博直接将她推開。
他彎下腰,對着沈墨畢恭畢敬賠着笑臉:“您,您怎麽這麽早就到了?”說着,他右手在昂貴的黑色西裝上用力蹭了蹭,随後朝沈墨伸出手:“有失遠迎,沈總,幸會,幸會……”
沈墨站在原地,只是冷冷看着他,完全無視了他要握手的請求。
手舉得發酸也沒等來回應,許歸博尴尬放下手臂。
他目光不斷在蘇黎和沈墨之間徘徊,終于忍不住問:“沈總,您和蘇總,是……好友?”
“我們是伴侶。”沈墨上前一步,又強調,“剛結婚不久,合法伴侶。”
許歸博臉色一下變得煞白:“這,這……”
多年混跡商場的經歷讓他強行鎮定下來,當着蘇黎和沈墨的面,他突然重重拍了一下自己額頭,懊惱道:“哎呀!我前陣子在國外,怎,怎麽都沒人跟我提起這件事!”
“自責”完後,他轉頭看向蘇黎:“抱歉,實在抱歉啊小蘇,你,你看伯伯回頭給你們補一份新婚禮物吧?”
蘇黎冷笑:“不用了,實在受不起您的大禮。”
“伯伯真的是年紀大了,經常頭昏腦脹忘記事情,你們可千萬別放在心上。”許歸博夾着嗓音,臉上滿是讨好的笑,“剛才的事情都是誤會!一場誤會啊!”
說着,他側過身讓出進門的位置:“你們看,在這裏說話多不方便,我們回會場談吧。走走走,進裏面,讓伯伯好好款待你們。”
“進去就不必了。”不等蘇黎說話,沈墨率先開口。
許歸博表情一僵,又聽她繼續道:“不過确實很有必要談一談。”
許歸博差點連話都忘記怎麽說:“談,談……”
沈墨直接牽住蘇黎,又道:“我的車就在下面,許會長,一起來吧。”
她氣勢實在太強,某個時刻,許歸博甚至升起了轉身跑掉的念頭。
但冷靜下來一想又覺得不妥,他只能咬牙跟上兩人。
女人小心翼翼湊近,低聲詢問道:“許哥,我,我回去裏面等……”
她話還沒說完,許歸博立刻緊緊攥住她手腕:“你還想跑?!”
眼看着蘇黎和沈墨已經走出一段距離,聽不到兩人說話,他喘着粗氣一字一頓道:“今晚事情要是解決不了,你就等着脫層皮吧!”
說完,他便用力拽住女人,上了沈墨停在路邊的車。
這輛豪車內部空間非常大,調整完座椅之後車廂俨然變成了一個小型客廳,沙發茶幾一樣不缺。
司機下了車站到外面,化身保镖一邊站崗一邊從沒關的車門監視兩個陌生來客的一舉一動。
許歸博額上又冒出一層細汗,他夾着腿局促坐着,沙發明明足夠寬敞,他卻只放了三分之一個屁股在上面。
察覺沈墨目光,他努力擠出一個難看笑臉:“其,其實這一切真都是誤會……”
“喝茶麽?”沈墨幫他倒了一杯,語氣中聽不出波瀾,“你說要找蘇黎家人聊聊,剛好,我就是她法定配偶。
“有什麽誤會?我想聽一聽。”
“蘇,呃,蘇氏近來發展得很不錯。”許歸博搓着手,“我當時的意思是,我得去學習,對!學習學習!”
蘇黎聞言勾唇莞爾。
他發現許歸博真的很緊張,明明是行業內資歷挺老的一個人,在沈墨變成卻好像一個做錯事情的小學生,說話都緊張得犯結巴。
她不是小心眼的人,其實心裏已經不想和對方計較。但轉頭看到沈墨沒什麽情緒卻自帶威懾的臉,蘇黎心中像有只小爪子在撓——
沈總替她出頭的樣子真的好帥啊!
抓緊多看兩眼!
沈墨顯然不會因為這一兩句敷衍買賬。
許歸博見狀,大腿狠狠撞了一下自己的情婦。
女人一開口,哭腔比聲音更大:“對,對不起。”
她低頭朝沈墨道歉:“我在晚宴上,不小心撞到了蘇,呃,蘇小姐,都是我不對,我,我是無心的!”
沈墨轉頭看向蘇黎,用目光發出詢問。
“咳咳。”蘇黎清了清嗓子,“也不用這麽扭曲事實。”
她道:“我當時給你發消息,沒注意看路撞到了這位小姐,她衣服上的酒漬就是那時候不小心潑上去的。”
沈墨點點頭。
她瞄了一眼女人裙子:“衣服價錢多少,直接把賬單送到S.G,我們會照價賠償的。”
“不不不!”許歸博連忙道,“就是一件衣服,我們本來也沒打算跟蘇總索要賠償。”
“哦?”沈墨手搭在膝上,不經意扭了扭脖子,“沒索要賠償,但把人從宴會廳上趕了出來?”
許歸博五官都皺到一起,表情十分滑稽:“我們是,是跟小蘇開了個玩笑。”
“什麽玩笑?”沈墨目光如炬,“也說出來讓我笑笑吧。”
“沈總,沈總……”許歸博聞言直接破了防。
要不是車子裏空間不夠,蘇黎都懷疑他要直接跪下去求饒。
許歸博抹了一把汗:“實在對不住啊,我不知道您和小蘇的關系,我,我沒想到事情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他前後态度差別太大,蘇黎想到那篇著名的諷刺小說《變色龍》,一個沒注意“噗嗤”笑了出來。
沈墨伸手過來,搭到她腿上,蘇黎于是順勢握住她手指。
“無聊麽?”她問。
“還好。”蘇黎簡單伸了個懶腰。
許歸博轉頭看向她:“小蘇,剛才一切都怪伯伯不好,伯伯沒想那麽多,讓你受氣了,你大人有大量別跟我一個老男人計較。”
為了表示誠意,他咬咬牙,端起桌上茶水:“你要是不解氣,你用這茶潑回來,我保證不閃躲!”
女人見狀哭得更厲害,哀哀切切縮在角落好不可憐。
蘇黎完全懶得看他表演。
她确實生氣之前的事,但她絕不是女人這種一定要以牙還牙的惡劣性格,也做不出憑白用茶酒潑人的事。
想了想,她捏捏沈墨手指:“沈總,讓許會長回去吧。畢竟是我造成的意外,沒什麽好說的。”
末了,她湊過沈墨耳邊,又低聲道:“想回家了。”
沈墨低低“嗯”了一聲。
許歸博簡直如臨大赦,一步下了車,站在地上擡頭看着她們道:“謝謝沈總,謝謝蘇總理解。”
他揮揮手:“您二位路上慢點。”
關上車門錢,沈墨看着他,涼涼又冒出一句:“總要學會待客之道後再舉辦晚宴吧,許會長,你說對吧?”
許歸博半個屁都不敢放,彎腰尴尬笑着。
司機回到駕駛座,很快,車子發動,駛離了宴會酒店。
“被人欺負了,怎麽不早點跟我說?”安靜的後車廂中,沈墨略帶不滿看着她。
“怎麽跟你說?”蘇黎眨眨眼。
沈墨抿唇:“下次遇到這種事情,直接給我打電話。”
“好啊。”蘇黎将頭搭在她肩膀上,“到時候電話被接起來了我就說,沈總快來啊,你家小可憐被別人欺負了,趕緊來為她出頭做主。”
沈墨聽出她在說玩笑話,伸手戳了戳她臉頰。
“我是認真的。”
“算了,真不是什麽大事。”蘇黎輕輕嘆了口氣,“其實你不在我自己也能解決,不跟那些爛人糾纏就是了。
“惹不起躲得起。”
沈墨:“你不用躲。”
她緊緊攥住蘇黎的手:“那些人看人下菜碟,誰的靠山更厲害誰就能嚣張。
“你并不輸她們。”
“我知道。”蘇黎湊過去,蹭了蹭她臉頰,“我現在有沈總撐腰,到哪裏都能橫着走啦。”
沈墨點頭:“嗯。”
蘇黎愣愣看着她。
“怎麽了?”沈墨開口喚回她神智。
“我在想……”蘇黎摸摸鼻子,“總賴着沈總也不行吧?
“什麽時候我也能變成能庇護沈總的可靠對象呢?”
沈墨認真與她對視,那雙璀璨的眸子幾乎一動不動:“你已經很好了。”
頓了頓,她道:“我昨天聽到家裏的消息,那個秋千現在沒人再敢動了。”
“看來我當初的威懾還是很有用的。”蘇黎得意挑了挑眉。
沈墨也勾唇,主動湊上前碰了碰她唇瓣。
恰好她手機響起,沈墨看了一眼來電人之後接起。
蘇黎聽到她跟對面的人說:“我不去參加晚宴了,嗯,臨時決定的。好,嗯……你安排。”
簡單交代後,沈墨幹脆利落将手機靜了音,扔到一旁。
車子一路飛馳,很快将她們送回家中。
今晚原定計劃是參加晚宴,保姆阿姨并沒有準備晚飯。兩人開門進入家中,一切都籠罩在黑暗當中,沒有一絲煙火氣。
蘇黎開了燈,回頭問她:“餓不餓?”
沈墨搖搖頭。
“怎麽可能不餓?”蘇黎無奈一笑。
她抱了抱沈墨肩膀:“你去沙發上坐一會兒,我去弄點吃的。”
“好。”對于這個,沈墨沒有任何異議。
蘇黎打開冰箱,找出食材,沒猶豫多久便取黃油煎了牛排。
西式快手菜不費什麽功夫,很快,她就端出兩盤簡單擺了盤的意面牛排:“來啦~”
沈墨已經在餐桌邊等候。
看着蘇黎做的菜,她贊揚道:“看起來很不錯。”
“對了,等我一下。”囑咐完之後,蘇黎前往酒櫃,選了瓶紅酒倒入醒酒器。
她晃了晃造型精美的玻璃容器,邊走向沈墨邊道:“害沈總錯過了晚宴大餐,希望這些東西能彌補一點。”
沈墨勾唇淺笑。
兩人在家中舉杯相碰,清脆的玻璃撞擊聲十分悅耳。
蘇黎抿了一口紅酒:“挺香的。”
“你喜歡這個牌子?”沈墨問。
蘇黎搖搖頭:“我很少喝酒,不太懂,就是喝個氛圍感。”
說完她自己笑了笑,反問沈墨:“你呢?”
“學過一點紅酒品鑒。”沈墨優雅将酒杯放回桌上,“足夠裝裝樣子。”
“噗嗤。”蘇黎沒忍住笑了出來。
沈墨好奇:“為什麽笑?”
蘇黎用手撐着下巴。
明明沒喝多少酒,但看着沈墨,她就是感覺腦袋有些暈乎乎:“你學紅酒品鑒不奇怪,但你居然也會覺得那些都是‘裝樣子’嗎?”
“嗯。”沈墨點頭,“越是和那些狡詐的人打交道,越是覺得表演功夫虛僞,不如簡單的關系來得輕松。”
蘇黎莞爾,叉起一塊牛排送入口中。
這頓飯吃得兩人都很滿足,沒有五顏六色的燈光,也沒有虛僞恭維的賓客,溫馨的家裏面就她們兩個人,依偎着汲取彼此身上的光芒。
沈墨主動收拾了盤子,回到客廳發現蘇黎放起了一張老唱片。
華爾茲優雅舒緩的樂章響起,推着她朝蘇黎走去。
等走到面前,蘇黎順勢伸手:“能邀請這位美麗的女士一起跳個舞嗎?”
兩人都還沒換衣服,身上是參加宴會标準的晚禮服。
見狀,沈墨提起一邊裙角,将手搭上蘇黎掌心。她微微屈膝:“榮幸之至。”
蘇黎勾唇,自然而然摟住她後腰。
兩人在客廳中緩緩起舞,但姿勢比一般舞姿親密許多。
蘇黎摟着沈墨,微微彎腰,下巴就搭在對方細膩的肩膀上,幾乎是把沈墨整個人籠罩在自己懷抱之下。
舞步也沒有章法,兩人的腿不時會隔着裙擺觸碰。
“我想過這一幕,自己在宴會上邀請你跳舞。”蘇黎在沈墨耳邊道。
她輕笑:“雖然跟原本預期有些差距,到底還是将美人抱在懷裏共舞了。”
“唔。”沈墨發問,“在宴會上?”
她微蹙着眉,是真的在糾結:“在宴會上……也抱這麽緊麽?”
兩人身體緊緊相貼,幾乎沒有任何縫隙,暧昧得有些過分。
“不可以嗎?”蘇黎逗她。
沈墨抿唇,沒說話,明明臉頰已經染上紅暈,仍溫順用唇瓣蹭她。
蘇黎有些恍惚。
她伸手解開沈墨發間隐蔽的發卡,任由對方挽起的發髻散落成披散的青絲。
在逐漸濃郁的白麝香中,她湊近沈墨頸邊深深嗅了一口。
沈墨敏感發出輕笑,随後收緊手臂更加用力抱住她。
“在我懷裏乖順可愛的沈墨,還有在別人面前氣勢淩人的沈總,哪個才是真正的你啊?”蘇黎湊到她耳畔發問。
“都是我。”沈墨捧着她的臉與她對視,“有區別嗎?”
“确實。”蘇黎失笑。
她舔舔唇瓣:“說實話,不管是哪一個,都讓我心髒‘砰砰’直跳。”
“嗯?”沈墨有些不理解她的意思。
“啧。”蘇黎笑着解釋,“剛才在車上,你和那兩個人交鋒的時候,我就想這樣了。”
話音落下,她突然将沈墨打橫抱起。
沈墨毫無預兆雙腳離地,下意識驚叫了一聲。
回過神後,她緊緊攀在蘇黎肩上,将全身的重量交付給身下的愛人。
“沈總怼人的時候好帥呀,不怒自威,特別是替我出頭的時候,好看得讓人想抱在懷裏親。”蘇黎繼續道。
沈墨臉上的紅暈已經蔓延至耳根。
她皺皺鼻子:“……你不害怕?”
“害怕什麽?”蘇黎輕輕含了一口她鼻尖。
沈墨擡頭:“他們說,我生氣的時候很可怕。”
“确實挺可怕的,我看那兩個人都快吓慘了。”回憶起剛才,蘇黎眯着眼睛笑起來。
她狡黠道:“但沈總的怒火又不是沖着我來的,我為什麽要害怕?”
沈墨目光盈滿瑩瑩水光,她情不自禁上前,嘴唇擦着蘇黎唇角。
下一刻,她又将自己緊緊埋入蘇黎懷中。
但蘇黎此時卻有些出神。
“如果有一天,我們吵架了,可能我才能理解其他人的感受。”
“為什麽吵架?”沈墨擡眸,不滿詢問,“我們為什麽要吵架?”
蘇黎歪着頭:“我是說‘如果’。”
她抱着沈墨轉了一圈,在輕快的音樂中開口:“這世上也不存在不拌嘴吵架的情侶吧?我只是想想到時候該怎麽辦,好讓沈總趕緊消氣。”
沈墨眯了眯眼,明顯有些不愉。
“我不想跟你吵架。”
“嗯?”蘇黎低頭看她,“那要是我做了讓你不高興的事情怎麽辦?”
“什麽不高興的事?”沈墨問。
頓了頓,她又道:“你不要做。”
蘇黎終于意識到庸人自擾的自己有多傻,立刻立正挨打:“我錯了,我不會的。”
她長舒一口氣:“逗你呢,別生氣。”
沈墨緊緊抱着她,動作間滿是對她的依賴和眷戀。
她勾起腳背,讓腳上的家居脫鞋自然滑落,露出光裸的腳丫子。
“蘇黎。”
“嗯。”蘇黎剛把目光從她圓潤漂亮的腳趾上收回,就聽她說,“我想回房間。”
蘇黎低下頭,親親她唇瓣:“好。”
她并沒有把人放下,而且抱着沈墨一路回到兩人卧室。
卧室燈沒開,蘇黎也顧不得,她将人放在床上,隔窗照進來的月色全吻在沈墨嬌好的容顏上。
她伸手,指腹順着沈墨下颌線往下滑落。
沈墨笑道:“……癢。”
蘇黎于是湊過去,感受到她越發粗重的呼吸一下一下撲在面上。
這種安靜的時刻最為美好,兩個人都知道即将要發生什麽事,并且為它的到來感到喜悅和惬意。
沈墨對待欲/望向來坦誠,她先忍不住,捧着蘇黎的臉索要親吻。
蘇黎自然樂意,俯身親上她唇瓣。
安靜的,沒有開燈的房間,只能聽到細膩的相濡以沫的水聲,持續得非常,非常久。
片刻後,蘇黎退開,身下的沈墨已經氣喘籲籲。
她笑着安撫道:“別着急,休息一下。”
沈墨還沒來得及點頭,突然發出一聲小小的嘤咛。
她抓住蘇黎做亂的手,蹙眉說不出話。
“怎麽了?”蘇黎明知故問,繼續在她身上四處點火。
往往沈墨按住了這裏,那邊就會冒出頭,急得她眼淚都掉了下來。
她嘟囔着罵道:“……騙子。”
“嗯?”蘇黎湊過她面前,輕輕舔了舔她臉頰,“騙你什麽了?”
沈墨咬唇:“你說,可以休息……”
話未說完,蘇黎已經堵上她嘴唇。
于是,沈總最後一絲抗議也被迫咽進肚子裏,只能被動承受着愛人的索取。
熱意上湧蒸出汗水,很快,兩個人都黏糊糊。
沈墨耳邊發絲粘在臉上,目光迷離,看着有些狼狽。
蘇黎親親她眼皮,口中安撫着說了句“是我錯了”,手上的動作卻一直沒停下來過。
到最後,沈墨累得直接睡了過去。蘇黎抱着人進浴室做善後工作,仔仔細細幫她擦去了眼角淚痕。
錯了,下次還敢!
——
隔天下午,蘇黎被父親叫到辦公室。
沙發上擺着一份嶄新的禮盒,聽父親介紹,蘇黎才知道是許歸博剛帶着人來過,說什麽也要留下這份禮物。
“你們那天晚上發生什麽事了?”蘇謙詢問,“怎麽他一個長輩還說要向你道歉?”
蘇黎也沒隐瞞,簡單将那天晚上的事情說了一遍。
“可真嚣張啊,當面就說要潑人酒出氣。”蘇謙心有餘悸,“還好有你媳婦撐腰,遇上那樣的情況,普通人自能自認倒黴咯。”
蘇黎點頭,笑得洋洋得意:“是啊。”
“你還挺美的!”蘇謙笑着睨她一眼,“靠着你老婆才能挺直腰板挺開心的是不是?”
“我不是這個意思。”蘇黎摸了摸鼻梁。
她輕咳兩聲:“最近公司發展勢頭良好,等下半年和S.G的合作案正式落實,蘇氏也能成為行業內的領頭羊。
“到時候,我們就不用看別人臉色了。”
“先不說合作案的事情。”蘇謙問她,“‘綠野’的訂單你有把握麽?
“我看你最近把心思都放在那邊,可別到時候竹籃打水一場空。”
“您放心吧,我知道分寸。”蘇黎很有自信,“只有沒有黑幕,‘綠野’的單子一定是我們的。”
蘇謙欣慰點點頭:“年輕人有幹勁,挺不錯的。”
他近一段時間已經在慢慢放權,準備将公司交到蘇黎手上,幾乎已經不過問事務。簡單說了兩句,他便趕蘇黎走:“對了。”
“嗯?”蘇黎走到門邊一個猛回頭。
“你媽讓你周圍帶着沈墨回家吃個飯。”蘇謙問,“沒事的話你們倆回家住兩天吧?家裏的房間都留着呢。”
蘇黎點點頭:“行,我問問沈墨。”
于是,周六這天清晨,小兩口帶着一車水果禮物回到了家中。
蘇父蘇母住在一棟精致的小別墅中,雖說不是什麽特別昂貴的海景房,但周圍幽靜,非常适合養老。
蘇母特別喜歡養花,整個院子被侍弄得非常好,即使春天早就過去,還能看到好幾種盛放的花朵,争奇鬥豔美不勝收。
她很喜歡沈墨,親自下廚做了一桌子菜。
一家人吃過午飯,蘇謙臨時有事喊蘇黎進了書房,蘇母則帶着沈墨在客廳中看電視閑聊。
等和父親說完了話,蘇黎出了書房,卻發現自家母親和媳婦早就不在屋裏。
她也不慌,換了鞋子腳步輕快來到花園中,很快在西南一角找到正在賞花的兩人。
“……阿黎小時候可調皮了,喜歡拽着這花架子晃,我辛辛苦苦搭起來的架子被她晃斷好幾回。”蘇母正笑吟吟跟沈墨講述着自家小調皮小時候的往事,“後來實在沒辦法,她爸找了不鏽鋼管子給我弄了個花架,那小家夥一看晃不動了,這才罷休。”
沈墨唇角微揚,聞言反問:“她小時候這麽犟麽?”
“是呀!”蘇母拉過她的手,“我跟你說啊……”
蘇黎悄無聲息接近兩人,在距離足夠後猛地“嘿”了一聲,果然吓了兩人一跳。
她走上前,将沈墨從母親手中攬回自己懷裏:“媽,你怎麽跟沈墨說我壞話呢?”
“你這野丫頭!”蘇母擡手,作勢要打她,“還要我說你壞話嗎?
“你看你自己這長不大的樣子!”
蘇黎朝她吐吐舌頭。
蘇母也不是真的生氣,笑着問道:“你和你爸談完了?”
“嗯。”蘇黎不想在這時候聊工作的事情。
她轉移話題:“你又在炫耀你的花園啊?”
沈墨搖搖頭,接過話道:“在說你小時候的事情。”
“我小時候的事有什麽好說的?”蘇黎難得有些面紅,“小孩子不都那樣嘛,調皮搗蛋,可不興翻舊賬啊。”
“瞎說,也有很乖的孩子啊,你鄰居張伯家的孩子也是個Alpha,人從小就文靜。”說着,蘇母看向沈墨,“沈墨小時候肯定也是很乖的孩子吧?”
沈墨想了想,“嗯”了一聲。
她又道:“我小時候經常被鎖在房間裏,也沒有調皮的機會。”
“阿這……”蘇母一時語塞,竟被震驚到說不出話來。
蘇黎連忙道:“怪不得你房間裏滿牆的書。”
她問:“你那時候就看那些解悶。”
沈墨點頭。
蘇黎笑了笑:“沈總真乖。換我跟那些書關在房間裏,我只會把它們撕了疊紙飛機。”
蘇母終于回過神,笑着嗔怪了一句:“你這孩子!”
兩人在家裏住了一晚,周日下午離開時,蘇母準備了兩盆花作為禮物讓她們帶回去養。
新花到家,沈墨按照蘇母的囑咐将它們安置在陽臺,仔仔細細給它們澆透了水。
“這麽喜歡它們啊?”蘇黎從背後抱住她,探出腦袋看那兩盆綠意盎然的盆栽。
沈墨剛鏟完土,手上沾着泥巴,身上也有浮灰。
她提醒蘇黎:“髒,不要抱。”
“哪裏髒了?”蘇黎大大咧咧往她臉頰邊親了一口,“髒也不能阻止我和老婆貼貼!”
沈墨面無表情将花盆挪遠了些,耳朵卻悄悄紅了。
“弄完了嗎?”蘇黎問,“差不多該吃晚飯了。”
“好。”沈墨點點頭。
她在蘇黎懷裏轉了個圈兒,朝她亮出髒兮兮兩只手掌:“我先去洗個澡。”
“這麽多泥土啊。”蘇黎笑眯眯湊近,“沈總一個人能洗幹淨嗎?”
她朝沈墨眨眨眼:“要不要我幫忙?”
沈墨一愣,紅着臉認真道:“洗得幹淨,不用幫忙。”
蘇黎為她的不解風情暗暗嘆了口氣,俯下身開始親吻她。
沈墨明顯有些不自然,她往常喜歡摟住蘇黎脖頸配合,可此時此刻這個動作顯然不合時宜。
她只能高舉着雙手,努力迎合蘇黎索求。
一吻結束,她兩只手臂都開始泛酸。
蘇黎将她的手拉下來:“那麽介意做什麽?弄髒就弄髒呗,又不用沈總賠。”
沈墨抿抿唇,有自己的堅持:“別弄髒你的白衣服。”
蘇黎笑了笑。
她推着沈墨進屋:“算了,你快去洗澡吧。”
沈墨點點頭。
她往前走,在拐角處突然回頭:“你來嗎?”
蘇黎呼吸一窒:“你不是說不用幫忙?”
“不用幫忙。”沈墨又重複一次。
下一秒,她低下頭,蘇黎只能看到她粉色的側臉:“……但可以一起。”
“你……”蘇黎笑容僵在臉上,咬唇克制住蠢蠢欲動的渴望。
她咳了咳,別開臉:“不了……一起的話今晚就不用吃飯了。”
沈墨站在原地,呆呆“哦”了一聲,轉身消失在走廊上。
蘇黎心尖有些癢,還在為她那聲邀請意亂神迷。
她靠坐在沙發上,思考着現在去找沈墨,兩小時後再出來熱飯這個計劃的可行性。
可還沒等她行動,桌上手機響了起來。
鈴聲是手機默認款式,蘇黎原本還以為是自己電話,等拿到手才發現手機是沈墨的。
來電人備注上寫着“沈鐘”兩個字,是沈墨的父親。
沈墨在洗澡,這時候肯定不能因為這通電話打擾她,加上沈鐘也不算陌生人,蘇黎想了想,按下接通鍵。
她還沒來得及開口表明自己的身份,就聽到沈鐘在電話那頭開啓了狂轟濫炸。
“你兩天不接電話是什麽意思?我到公司都找不到你人,整棟樓安安靜靜的你到底想搞什麽鬼?”
“還有,心牧化妝那份文件你趕緊簽了,整個項目部上上下下都在等你你居然跑了個沒影,像話嗎?啊?”
這語氣狠戾,不像是一個父親對女兒說話的态度,聽得蘇黎眉頭緊皺。
她清了清嗓子,開口道:“父親,我是蘇黎,沈墨現在不方便接電話,事情我晚點轉告她。”
“蘇黎?”沈鐘愣了一下,反應過來,“是你啊。”
他道:“你讓沈墨馬上到公司來一趟,我找她有事。”
“現在?”蘇黎蹙眉,“這兩天是周末,沈墨當然不在公司。您有事不能等工作日再辦嘛?”
“周末?她有什麽周末?照她這麽休息S.G還活不活了?”沈鐘氣憤喊道,“馬上讓她過來!”
蘇黎翻了個白眼:“好吧,她馬上會到。”
沈鐘追問:“馬上是多久?我最多等她三十分鐘,叫她快點。”
“我看看啊。”蘇黎悠閑伸了伸胳膊,“馬上就是……明天早上九點。”
不等沈鐘那邊反應過來,她對着電話又道:“我們趕時間,先不說了,‘馬上’見。”
說完,她直接把電話挂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