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帝國軍事大學的操場面積極大, 據說是主星所有學校中,擁有操場面積最大的學校。
月明星稀,整片的深藍夜空, 承載了無數的浪漫與夢幻。
然而青色的草坪,紅色的跑道, 看不見行走的情侶和仰望星空的學生,只有跑操的累死狗和吹着口哨,眉頭緊鎖的教官。
路卿将自行車停好,來到操場上。
一眼望去,穿着軍裝報道的學生蟲已經堆滿了操場。
書琢磨道:“我記得廣播說的是北面紅砂操場來着,北面是哪邊?”
路卿的目光定格在右前方那幾十道挺立的身影上,快步走去:“那裏。”
操場之大, 一蟲望不出盡頭。
黑色軍裝的教官站在操場上, 束着緊實的皮帶,将腰捆得挺拔勁瘦。
一排雌蟲已經位列在兩教官的面前,有幾只是上次帶頭挑事的大二雄蟲, 已經被收拾得服服帖帖, 站在這裏和大一新生一起訓練。
比爾斯緊蹙着眉頭, 不耐煩地環胸, 敲打着自己的臂彎。
計時器上, 預計三分鐘後就要開始今日的訓練,可該死的,新生雄蟲沒一只來。
他估摸着又是什麽衣服不會穿,找不到地方這種爛理由,臉色黑沉如鍋底。
“艾勒特, 你們班有幾個?”
艾勒特看着時間上的數字跳轉,低沉的聲音從口中溢出:“32, 7,雌蟲全齊,雄蟲差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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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邊也齊了,就差雄蟲。”
比爾斯話音剛落,擡眼看到遠處快步過來的身影,吹了一聲悠長的口哨:“快點!”
艾勒特的眼皮微不可察地一跳,遠處的影子逐漸明朗,是他昨晚還壓在懷中死死纏綿的線條輪廓。
他沉下眼眸,落下一片深邃發情期的記憶還留存着,沒有像上次那般斷片,自然也就有着“口中傳遞異物,和路卿如何誘哄他,最後卻騙了他”的回憶。
不過,即便心中的郁結和不快未散,心髒還是被昨晚殘存的溫度稍稍勾起欲色,不由自主地,淡淡的淺紅爬上了耳尖。
艾勒特被自己起伏的心緒恍然驚了一下,他抿平了唇線,為掩飾這些持續不斷冒出來的陌生情緒,神情愈加冷冽。
“哪個班。”
艾勒特發出的聲音短促冷厲,面容嚴肅近乎刻板,若是一般蟲看見,或許會以為他在審訊犯蟲。
可如果去觀察他的手指,就會發現食指和拇指一直不安地蜷縮着。
路卿的面色一直很平淡,看不出變化:“機械。”
“那你站左側就好。”終于看見一個比較守時的雄蟲,比爾斯的語氣好了些許,不過也就些許,沒有再多。
他又瞥了一眼計時器,确定時間到了,不再等待,嚴厲的目光掃過眼前的學生,厲聲道:“向右看齊!”
“報數!”
“……”
雌蟲大多高大,站在身後。路卿站在前方,身姿同樣的高挑,但奈何是一只貨真價實的雄蟲,必須站在第一排,直面艾勒特那張冷峻嚴肅的正臉。
七只雄蟲全是大二的,身形弱,體質也差。
就算先前被訓練過,依舊無法在根本上解決體質問題。
報完數,便是長久地等待。
兩個班的隊伍都被厄令在原地站軍姿。
夜晚的天氣還算正常,沒有太陽。
雄蟲被訓怕了,紋絲不動。
可過了十幾分鐘,腳痛的,腿酸的,都來了。
艾勒特繞着排列的隊伍來回走動,他的五官極其敏銳,在學員趁他不注意偷偷撓了一下脖子的那一刻,猝然轉身,冷然道:“十圈。”
自以為僥幸能躲過一劫的雄蟲學員面部一僵,嘴巴動了動,卻沒有說什麽,轉身跑了起來。
剩下幾只雄蟲絲毫不敢動彈,那只罰跑的雄蟲就是前車之鑒。
艾勒特又陸續挑出幾個身姿不端的蟲,調整姿勢,當他經過路卿的身旁時,手中的短鞭停在了半空,不到一秒,落在雄蟲的胳膊上,向上擡了擡:
“手臂繃直,擡高。”
路卿後背挺直,姿勢很穩,但艾勒特對軍姿的要求極為嚴格,他對雄蟲雌蟲一視同仁,必須是十分的标準才能通過。
相比之下比爾斯對雄蟲還算優待,他不指望這群雄蟲能站得多像樣,只要有個形,能保持住就好。
又是将近一刻鐘,一大群雄蟲“浩浩蕩蕩”地來了。
他們手搭着手,有說有笑,還有的在路上才開始套軍服,褲子要掉不掉,皮帶沒系,做着稀奇古怪的動作,慢悠悠地像是在逛馬路。
路卿還能聽見他們發出的哈哈笑聲。
這次不等比爾斯出聲,艾勒特先一步吹響了口哨。
這一聲哨響尖銳刺耳,十足的長。
走在最前面的幾只雄蟲最先停下腳步,站在原處疑惑地看着眼前的教官。
“知道現在幾點了嗎?”艾勒特的聲線一直是冷硬的,沒有溫度,當他半阖着眼簾,居高臨下地看着蟲時,氣勢壓蟲,空氣中的養分都好似被抽離幹淨,呼吸困難。
幾只雄蟲咽了口唾沫,面面相觑。
有一只雄蟲被艾勒特無機質的瞳孔直視着,完全鎖定,不敢再笑,臉皮達拉着,哆哆嗦嗦地說:“我……我不知道……”
艾勒特很果決:“跑操十圈。”
“十……十圈??”那雄蟲瞪大了雙目,忍不住驚叫出聲。
艾勒特冷冷地掃過他一眼,又将視線落在遠處不明所以的雄蟲們,一字一頓,十分清晰:“最後十個到的跑操10圈,不跑完不許下課。”
狗日的!!在開什麽玩笑啊!!
學員們發出哀嚎,瘋狂跑動起來,只為争那不是最後十名的位置。
末尾跑動的蟲悔得腸子都青了,他們就不應該拖拖拉拉混到最晚才出來!
一分鐘後,艾勒特看着最後九個學員,踱步來到最後一排默默藏着的那個雄蟲邊上,聲音宛若從地獄的最深處傳來:“15圈。”
十個倒黴蛋,一個不落地列成長隊,看到艾勒特肩上的一顆星,有苦說不出,只能默默吞下這一口老血。
沒有蟲能做到僥幸騙過艾勒特。
比爾斯揉了揉鼻尖,只要有雄蟲犯了錯,基本少不了一頓罰。
剩下的雄蟲稀稀拉拉沒多少個,站軍姿各有各的模樣,可以說是百花齊放。
艾勒特調整過一遍姿勢,如若支撐不住落下,就會在那個學員耳邊留下“三圈”。
剩下的只有十五個雄蟲了。
軍雌還好,天生體能就不錯。可雄蟲體質差,四小時一直到深夜的軍姿,路卿也有些疲乏。
這不能說是訓練,應該叫非蟲的折磨。
艾勒特再一次經過路卿的身旁,這一次他的眼底閃過一絲贊賞,姿勢标準了許多,甚至比他要求的還要好。
然而恰恰在他離開路卿的沒一分鐘,路卿身旁的一只手伸了過來——
黃色的小蟲從手指縫隙飛出,迅速地沖向路卿的手——
路卿反應極快,瞬間瞥到身旁雄蟲那猙獰扭曲的面容,用袖子遮蔽的手臂猛地将小蟲拍回了原主人。
放出蟲子的雄蟲驚叫出聲,慌張地伸開五指在空氣中撒了什麽東西。
蟲子死了,轉眼變成灰燼。
路卿半眯着眼睛,這些操作只在短短的幾秒之間,詭異而迅速,但他一絲不差地将所有都看進眼底。
原本只想禍害路卿的雄蟲面色難看,他看到前方兩只雌蟲注意的視線,就知道自己也少不了被懲罰。
“報告!”但他知道先下手為強。
雄蟲的嘴角暗暗上揚又被硬生生壓了回去,大聲地喊出聲,讓所有蟲看過來。
艾勒特快步走來,目光先落在路卿的身上,轉而轉到雄蟲的臉上,面色暗沉:“做什麽?”
“邊上的那個同學他不知道為什麽,無緣無故地要打我!”
蟲子很小,身後的一排都是雄蟲,然後才是雌蟲,不出意外,基本不會有蟲看見剛剛發生的一切,只會看到路卿揮臂的那個動作。
“是這樣嗎?”比爾斯沉聲道。
艾勒特沒有再問,冷聲道:“你們兩個,出來。”
“……”
兩只蟲都走了出來,那只雄蟲動作瑟縮,欲言又止,而路卿語氣平淡,直視着艾勒特的眼睛:“教官,幾圈?”
艾勒特剛欲張口詢問的話一噎,嘴唇抿緊,盯着路卿的臉,從胸口放出一股氣:“15圈!”
那只雄蟲一臉震驚地看過去,卻得到了另一位教官比爾斯的厲言催促:“快去!還想再跑五圈?”
原本想的那些天衣無縫的計劃,竟然硬生生地破滅,将自己拉下水!雄蟲咬着一口銀牙,氣得頭腦發昏,可他沒氣多久就氣不出來了,因為操場——狗日的實在是太大了!!
*
路卿繞着操場,一圈一圈地跑。
操場遠比他想象的要長,現在快要晚上十點,想要在十二點前盡快跑完,必須加快速度。
艾勒特的目光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落在操場上那道持續奔跑的身影。
身影足夠矯健,勻速平穩,但從濕軟的黑發,能看到晶瑩的汗珠,從下颚滴落在前襟,汗濕一片。
“……報告!”許久,一個大二的雄蟲站了出來。
艾勒特收回視線,微微側目:“說。”
“教官,現在已經快1:00多了,應該是晚休的時間。”意思就是該放他們回去了。
艾勒特颔首:“可以。雌蟲回去,所有雄蟲繼續留下,直到罰跑的學員跑完。”
“什麽??”雄蟲不敢置信地驚叫,這個操場一圈就要跑個十分鐘,按照跑步的那群蟲的龜速,什麽時候才能到頭啊??
艾勒特手中搭着鞭子,眼神銳利地掃過那位學員不服輸的眼睛:“你不願意可以離開,我會向學院申請取消你的入學資格,或許家裏比較适合你。”
那個雄蟲當然知道艾勒特有這個資格這麽做,咬牙站了回去,繼續保持軍姿。
比爾斯的隊伍已經解散了,艾勒特還站在原處等最後一只雄蟲從遠處跑來。
直到所有雄蟲集齊,他才正視衆位學員,聲音沉穩有力:“我叫艾勒特,是你們機械班的軍訓教官,同時也是體能課的老師。”
“以後早上6:15,晚上8:15前,必須到操場集合,晚一分鐘,跑一圈,晚兩分鐘,跑兩圈,以此類推。你們是一個團體,如果一個雄蟲犯了錯,全體都要為他的錯誤承擔後果,這是我的原則。”
“解散。”
藍色的軍服很悶,足有三層,要維持着固定的一個動作,對所有雄蟲都是巨大的挑戰。
有蟲癱軟在地上,渾身酸痛,龇牙咧嘴。
一想到第二天6:15的軍訓,他們連動的力氣都沒有了,唯剩一張嘴罵罵咧咧,将新教官罵成狗都不如的垃圾。
路卿動了動手,他的掌心略微有些僵硬,腿也在發麻。
汗水浸濕了他後背與前胸的布料。
由于身體底子太弱,他學習的還是以技巧為主,體能為輔,現在遭到了反噬。
“呵!”書冷笑道:“這算不算求而不得,惱羞成怒後的報複?”
“我們路路子,大寶貝,何時受過這種委屈!”
路卿的下半身還沒有恢複靈活,一瘸一拐地走過操場。
他脫掉了最外面的外套,手臂勾着衣服,只剩下緊貼着身體的短袖軍服。
就快走出操場,北面的路口處,一道長影立在白柱燈邊。
路卿頓了頓,停下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