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淩晨兩點多, 路卿回歸寝室。
明明是三更半夜,走道上還有學生淩亂的腳步聲和嘈雜的交談聲。
路卿将門關上,對面的床傳來此起彼伏的呼嚕, 露出一條搭在床護欄上的胖腿。熟睡的室友,把一切聲音阻隔在外的門, 讓寝室安靜地,只剩下潔白的月光和那一道道鼾響。
路卿迎着月光,将衣服盡數褪去,步入隔間的淋浴室。占了近半邊高度的鏡子将路卿疲倦的側臉映照在平面上,包括汗津津的上半身。
他赤足踏上光滑的白磚,看着雕着花紋的瓷磚牆,緩緩扭動花灑的開關。
帝國軍事大學的宿舍樓, 淋浴間都是統一的潔淨, 沒有髒污。若說去形容一下洗浴間的水準,大概可以堪比四星級酒店。
蒸騰的熱氣沒多久便蔓延至整個空間。路卿侵浸在溫熱的水流中,嘩嘩的水聲讓全身都感受到舒緩, 緊張的肌肉都松弛下來, 不會因某件事而郁結傷神。
雌君。
路卿想起樹林裏說過的話, 突然覺得有幾分好笑。
說認真的, 這兩個字, 連自己都覺得陌生。
一些很柔情的、溫暖的東西,好像就在那一天內全部丢棄幹淨,不複存在。
他有想過的。
路卿抹去臉上的水珠,看着瓷磚上反射出他隐晦難辨的神情,把玉佩親手交給雌蟲的時候, 怎麽沒想過呢?
只有喜歡了,才會把這對配套的玉塊, 交與他的手中。
“我喜歡你,從很久以前,就已經喜歡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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雄蟲抱着一捧精心挑選的玫瑰站在庭院口,鮮豔欲滴的紅色配得上雌蟲那對如寶石般清澈的瞳孔。
他嘴角噙着真心的笑意,所有的溫柔和摯愛都融進了他此刻壓抑不住的心跳中,笑容更加缱绻。
“艾勒特。”縱使少年老成,如何成熟的雄蟲也做不到在此刻完全地冷靜,語氣輕柔地像是一根輕飄飄的羽毛:
“你願意,做我的雌君嗎?”
我會用我的一生去愛你,陪伴你,永遠不會抛棄。
所以……你願意和我共度餘生嗎?
“對不起,我不願意。”
雌蟲冰冷的笑容至今刻在路卿的腦海深處:“不過,謝謝你,如果不是你,我也不會認識盧卡西。”
陪伴了近十五年的光陰,哪能這麽快忘卻。
路卿仰着長頸,任水似小溪一般滑趟過自己的身體,閉眼凝神。
……
早上五點,寝室裏還是靜悄悄的。
路卿睡了兩個多小時,睜開眼就是陌生的天花板。
住在一個完全不熟悉的環境,多少有些不習慣。
但他的适應性不錯,不認床。
宿舍樓雖然老舊,應該有的基礎設施一件不少。每一層配備了兩個加熱器,方便學生加熱食物。
路卿洗漱完來到加熱房。
天蒙蒙亮,走道上還沒有學生。
他用加熱器簡單做了一份炖蛋。
敲了五顆蛋,分成了三個碗,兩大一小。
加了水的蛋,只要去除掉攪拌留下的浮末,加熱三分鐘就會很嫩滑。
快六點的時候,走道上的學生逐漸變多。
大叫的,罵蟲的,幾乎時時刻刻都能聽見他們尖聲叫嚷的聲音。
卡卡西嘀咕着,翻了一個身。
書眯着眼睛才剛剛睜開,看到路卿已經将衣服穿戴整齊,正套上黑色的長靴,一下子整本書都精神起來。
“路路子!你怎麽沒叫我!!”
書揉了揉眼睛,看到桌上的雞蛋羹,不用路卿多說,自己一書飛到蛋羹邊上乖乖吃完。
剩下的一碗蛋羹被罩子籠着,還能看見圓罩內側的水蒸氣。
路卿留下一張字條,在六點整準時下樓。
“你可以再睡一會兒。”六點一刻不是他們在祖父家中時的日常作息,書起不來很正常。
但書執意要和路卿一起去,美名其曰監督那只拒婚後的雌蟲還要鬧什麽幺蛾子。
其實監督不監督,書都阻止不了什麽,只是找了個借口,過去圍觀。
這次北面操場到達的雄蟲遠比昨晚多。
他們面露倦色,有幾只雄蟲一直連續不斷地打着哈欠,眼皮耷拉着就快昏睡過去。
路卿來到昨晚站的位置。
初晨的太陽竟已發出灼熱的光芒,面前的雌蟲依舊是那張面孔,仿佛淩晨的事都未曾發生過,一板一眼地進行訓練。
訓練後,已經是中午十一點多。
路卿接到卡卡西的通訊留言,說好要在五食堂碰面,于是朝着操場的西面走。
然而身後亦步亦趨的腳步随了他一路,直到走入五食堂,那身後的蟲亦跟着他走進門中。
路卿的腳下一頓,轉身朝着右側走去。
那身後的蟲似乎沒有意料到本朝着三號窗口走的雄蟲會突然改變方向,腳步堪堪收住,差點要撞上路卿的半邊身。
路卿擡眼看他,沒有說話,繼續走。
艾勒特抿着唇,唇色略微有些發白,但他沒有說什麽,緊跟着路卿來到邊上的餐桌。
“诶!路卿!在這裏!”
卡卡西揮揮手,臉上的笑容卻在下一秒凝固。
他咽了口唾沫,眼睛瞪大,不可思議地看着少将肩章的雌蟲在他斜對面的地方坐下。
而這只雌蟲的身旁,就是他的新室友,路卿。
卡卡西:喂喂喂!
卡卡西飛快戳動屏幕上的按鍵,就快擦出火。
卡卡西:什麽情況老弟!
卡卡西:這只雌蟲,難不成是艾勒特吧??
路卿回複:嗯。
卡卡西:媽耶,蟲神的,你怎麽把這尊大佛帶過來了。
卡卡西:難不成是你在軍訓的時候,被他盯上了!
路卿沒有回複這句似真似假的猜測,只是将卡卡西面前的另一份餐食端到了自己的面前,對他道謝。
卡卡西放下終端,連忙擺手:“不客氣不客氣。”
語罷又小心翼翼地偷瞥了一眼傳說中的冷面殺神,顫顫巍巍地拿起手中的勺子,吃得心驚膽戰。
冷面殺神面無表情地看着他們吃完所有的飯,自己的桌面上卻空無一物。
卡卡西心道,這傳說中的新教官不吃飯盯着他們幹嘛呢?
不會是真的盯上新室友了吧?
新室友看起來不像是個刺頭啊。
卡卡西秉持着蟲不可貌相的準則,快快吃完,發條消息拉新室友趕緊走。
新室友識趣,看完消息果真站起身。
卡卡西松了一口氣,正要和路卿一起溜出這個是非之地,新教官也一齊站起來,面朝他們的方向。
卡卡西:???
卡卡西:球球!別跟過來!!我有教官恐懼症!!!
他們走多少裏路,新教官就跟多少裏路。
直到走到身心俱疲,教官的身影終于消失不見。
卡卡西不敢大意,和路卿坐上電梯這才擦擦額頭流下的虛汗。
“你真的……真的真的沒得罪教官嗎?”
得到室友肯定的點頭,卡卡西嘀咕着:“那奇怪啊,幹嘛只跟着我們。”
路卿給出一個理由:“順路。”
卡卡西:“……但願吧。”
午休時間一晃而過,按照機械班的課表,下午就要去教學樓上機械基礎。
路卿與卡卡西分道揚镳,去往四教三樓的307教室時,在門口撞見被衆蟲擁護進來的一只雄蟲。
雄蟲全身上下無一不是名牌,偏長的栗色頭發彰顯出他得意洋洋的面孔,四周包圍着身穿制服的雌蟲與雄蟲,衆星捧月般地經過。
路卿斜乜着眼,能看清雄蟲的五官特征,俨然是昨夜對他放出黃色小蟲的雄蟲。
看他的姿态非富即貴,為什麽要在軍訓時,“捉弄”一個不認識的雄蟲同學,這一點很奇怪。
306?
路卿看到房門上插入的課程卡,标志着高級機械基礎課程,應當是大二的學長。
機械班的蟲很多,教室是階梯狀的大講堂。
這門機械基礎課屬于所有雌雄蟲都必須上的理論基礎,所以采取混班制,機械1、2、3班一起上課。
後排的位置早早被一群懶洋洋的蟲族學生占領。
前三排的學生寥寥無幾,細數下來竟只有五六個。
路卿的視力不好,坐在越前排的位置,視力疲勞程度越小。
于是,抱着書坐到第一排的雄蟲,成了唯二的學生之一。
*
鈴聲還未響起,淩亂匆忙的腳步聲就直接沖入講臺。
有學生擡起頭,聽腳步聲在講臺處停歇,乍一看,卻沒看到教授機械基礎課的老師。
他們正要低下頭,繼續做自己手中的事,講臺的背後傳來粗啞而嚴厲的聲音。
“收拾好桌面上的東西,準備上課了!”
“尼亞,把東西發給他們。”
講臺的後面伸出一只布滿傷痕的小手,只見那小手勾了勾,一道壓得極低的聲音繼續響起:“……順便把我的腳踏拿過來!看不見了!”
前排的衆學員:“……”
“好,好的!”門後傳來一道清澈明亮的聲音。
沒一會兒,一只金發藍眸的雌蟲探出頭。當看到教室裏一群齊齊盯着他的腦袋,臉蛋刷得一下紅了徹底,趕緊埋頭抱着一堆資料,提着矮凳快步跑來。
雌蟲放下矮凳,随後一列一列地數蟲數,發資料。
當來到倒數第三列的時候,他突然愣住了,目光落在路卿的臉上綻放出驚喜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