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倒V結束)
第54章 (倒V結束)
病床上的雌蟲剛剛睜開眼, 偏頭便撞入一雙如同黑曜石般沉亮的黑眸。
黑眸的主蟲拿着一本舊雜志,似乎剛還在翻看,頁面攤平躺在中間那一頁, 只是現在目光不是落在雜志,而是他身上的:“有哪裏不舒服麽?”
路卿話落, 将雜志放置一側,眉心蹙起一抹褶皺,一邊詢問着,一邊按下呼叫鈴。
陽光太耀眼,為窗前的雄蟲鍍上柔和的光,隐隐能看出眼眸中多出的其他情緒。
艾勒特眨了眨眼,感覺自己好像在做夢。
“……沒有。”
雌蟲剛起床, 嗓音帶着破碎的幹澀嘶啞。
路卿停頓一秒, 端起櫃臺邊的水杯,握在手心感受溫度。
“可以喝。”
看着送到他面前的水杯,艾勒特猛然坐起, 眼底帶着受寵若驚的慌亂。
肌肉起伏過大牽扯到傷口, 雖不會很痛他能忍住, 路卿還是注意到滲出血的繃帶, 另一只手扶住他的肩膀。
“小心。”冰冷的手掌貼在後背輕推。
路卿盯着他的臉側過于專注, 讓艾勒特肩骨的肌肉不自覺地繃緊。
他立刻埋下頭低聲道謝,雙手小心地捧着杯壁,小口小口地喝。
水還是溫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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蕩開的清澈波紋,倒影出赤紅色的瞳仁。
艾勒特喝着水,餘光悄悄瞄向路卿的臉, 又一觸即回。
他的嘴唇抿着杯壁,尖起的犬牙一下一下地磕着杯沿的位置, 心亂如麻。
被這樣關注和照顧,仿佛還在那天剛下星際戰場的時候,太溫暖太難舍得。
“傷口還會痛嗎?”在等醫生來時,路卿耐心地問他。
艾勒特本想搖頭說自己不痛,可下一秒已經微側的脖頸停滞住,抓捕蝴蝶卻被他自爆席卷進去的回憶乍現,猶豫片刻,還是勉強點下腦袋。
“有點。”艾勒特的聲音愈發地小,頭也越埋越低。
他一直聽從老洛克的命令,路卿也是溫柔體貼的蟲,沒有概念的雌蟲一直實事求是,從未撒過這樣的謊話。
突然撒下這樣的謊言讓艾勒特的心跳的頻率異常快,手指不安地摩挲杯壁,心道:路卿會發現嗎?
不管是他故作疼痛的樣子,還是他故意用身體抵抗傷害博取路卿關注的事,他會發現嗎?
艾勒特這次連餘光都不敢看向他,喉嚨又幹又澀,遠比剛起來時還要難受。
他不知道這就是所謂心虛的表現,做這些事就已經耗盡他全部的勇氣,悶頭将杯底的水喝完,繼續沉默不語。
他很想說話,但說不出。水杯也空了,不想碰上路卿的眼睛,生怕被他察覺端倪。
然而就是這樣一副心虛萎縮的姿态,路卿卻自然地說:“好。”然後起身接走雌蟲手中的水杯,新倒上一杯開水。
帶着熱度的水杯再次握入手中,艾勒特的表情一瞬發生變化,随後垂頭喝水,濃濃的愧意湧上心頭。
收獲着雄蟲的好意,可一切竟是騙局。
他就像一個卑劣的小偷,竊取不屬于自己的溫暖,還理所應當地霸占和隐瞞。
艾勒特在醒之前,将昨日的回憶再次夢了一遍。
他夢到自己是如何發現蝴蝶要自爆,如何扭頭握住雄蟲的手,如何抵抗沖擊将他死死壓在身下,不讓他受傷。
乍一看,是自己舍己為蟲,可歌可泣。
如果沒有刻意撤銷為保護雄蟲而向上層要來的防護罩和用蟲素刺激血壓流出的滿地鮮血,确實是可歌可泣。
路卿目光落在雌蟲略顯蒼白的面容,指節輕輕觸碰着雜志的紙頁。
好像從成年起,他很少見艾勒特會因為什麽事而受傷。
幼年期的雌蟲,尚且還在成長,不高不矮的個子,卻總是遍體淩傷地回來,倒在他的懷裏,用灰色的腦袋蹭他的掌心和膝蓋。
像一條小狗,很可愛的小狗。
路卿是喜歡說話的,他喜歡和自己喜歡的分享一切自己的喜悅。
雌父、雄父、小雌蟲。
雌父不在了,雄父不喜歡他,他有小雌蟲。
互相依賴的感覺,太好太好。
路卿的眸色漸漸暗沉下來。
他看着雌蟲受傷的腰腹和胸膛,裸、露外層的肌肉纏繞着一圈圈的繃帶,隐隐滲透的血跡,昭示着那晚,艾勒特抓住他的手,緊緊地攏進懷裏卻被爆炸的沖擊波及到,以至于半邊血肉模糊的場面。
灼熱的血液噴濺到他的臉上,說不出是什麽惡臭般的味道,揮揮灑灑下來,淌出血流。
路卿坐在血泊中,抱着雌蟲的身體,看着滿手刺眼的紅,精神恍惚地想:為什麽會接連兩次看到熟悉的蟲在自己的面前變得虛弱以至于氣絕。
在醫療隊和軍方的蟲過來時,直到身邊的蟲呼喚他,他才從夢魇中脫離出來。
他的懷裏抱着那只如同最初在垃圾堆裏撿到的,奄奄一息的小雌蟲。
那麽小,那麽脆弱,像支離破碎的娃娃。
怎麽喊都喊不醒。
路卿不明白,為什麽都要離他而去。
都要在他的面前死亡。
生命如此脆弱,一紮就會像氣球一樣四分五裂。
你也是嗎?
恍惚的雄蟲這般想着,輕輕地撥開雌蟲額前的頭發,用袖子擦去雌蟲臉上粘着血和肉末。
将雌蟲送上單架後,路卿站在遠處張開自己髒兮兮的手。
細長的五指好久沒沾染那麽多的血,那溫熱的雌蟲的血,讓他克制不住地顫栗。
……
路卿的臉太過平靜,鼓起勇氣再次偷看他的雌蟲有些吃不準他的想法。
他垂下眼簾,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路卿平靜的眸底好像夾雜一絲哀傷。
別,難過。
艾勒特放下水杯,鋒利的眉垂下,正想張口說些什麽,卻見路卿偏頭正好撞入他的眼睛。
“喝完了嗎?”路卿的聲音溫柔又平緩,艾勒特下意識點了點頭,就見一只清癯的手伸來将他手中的空杯取走。
又碰到了。
路卿的手背好涼。
太涼了。
艾勒特伸出手臂,一下子握住那只離開的手。
路卿一頓,門恰好吱呀一聲響起,伴随着匆匆忙忙的腳步。
“A21病床的傷蟲醒了?”帶頭的醫生一臉嚴肅地說着,就看到站起來的雄蟲。
路卿将手從炙熱的掌心中抽出,走上前去:“是的。”
醫生緊蹙着眉,手拿病歷單翻到最後一頁,對照着和路卿的臉來回看:“你是病蟲的家屬?”
“怎麽長得有點像,又有點不像的……你叫什麽名字?”
“我不是家屬。”路卿停頓片刻,迎着醫生狐疑的目光說:“我叫路卿,是這起事件的關聯者。”
醫生:“哦,這樣……埃因!你怎麽沒在記錄裏寫上!”
邊上的助手連忙道歉:“因為這位雄蟲閣下沒受傷,我就沒記錄。”
“每一只雄蟲都是我們珍貴的財富,你怎麽可以因為看起來沒受傷就不記下來呢?”
“對不起老師。”
“……”
醫生将助手訓斥一頓。
艾勒特握了握手心,感受到手掌那處冰涼消失,心裏還有些失落。
那麽冷的手,昨天應該是吓壞了吧?
他不應該采取這種方式來博取雄蟲的同情,他明知道路卿是多麽溫柔又善良的蟲,總是會給他療傷,陪他玩耍,給他講故事……
艾勒特的胸口被巨大的酸楚和後悔占據,他太卑鄙了。
然而就是在他思緒繁雜的時候,醫生和路卿的對話陸陸續續地傳入他的耳中。
艾勒特一開始還沒有反應。
後來後知後覺地擡起頭,一句話脫口而出:“我沒有家屬,沒有結婚,沒有訂婚,我是單身,閣下。”
他沒有家屬,他拒絕了訂婚。
真的,那些報告都是洛克家主填寫的。
艾勒特見路卿沒有說話,語速有些着急,睜大瞳仁眼巴巴地看向路卿:“您相信我,這都是真的。”
“我喜歡……”
我喜歡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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