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動物園

動物園

夜深，守夜三班倒已經到最後一班。

唐伊盤腿坐在車頂上，裹着一件厚外套，弓箭望遠鏡都在手邊。

下方守着的是陸祈，面朝小河，手裏時刻握着槍，旁邊楊侃和劉地睡得四仰八叉，每次劉地腳伸出來踢到楊侃頭，楊侃下次翻身的時候都要回敬一腳，陸祈滿頭黑線扒拉他倆，守夜還要給這倆活寶斷官司。

對比他倆，田柚和周天就乖多了，緊緊挨在一起蓋着同一條毯子，在商場裏拿的花開富貴的毯子，紅彤彤很喜慶，中央還隐約能看出雙喜字。

唐伊幾不可聞嘆了口氣，女孩子睡着了好像也沒放松，眉頭微皺，不知道又夢見什麽災啊難啊的，一天到頭操不完的心。

夜色寂靜，仗着無人看見，唐伊看看四周，看看田柚，視線畫着圈，最後都要在喜歡的臉上多停留個幾秒。

楊侃又一次翻身，兩個腿蹬了蹬，腳底下什麽東西“咯噠”一聲。

“滋啦滋啦……”

陸祈，“”

田柚直挺挺坐起來，披頭散發在楊侃腳底下又翻又刨，楊侃被扒拉醒了，被她這個造型吓了一跳，直眉愣眼做口型問陸祈，“咋啦？”

“滋啦滋啦……物資……滋啦……朝夕……”

！！！其他人也都反應過來，是收音機！

田柚刨出了巴掌大的收音機，顫抖着手捧起來，衆人圍在一處，屏息聽着。

可惜滋啦兩聲之後再無動靜，陸祈不信邪又調了半天，劉地和周天跑回車裏，把所有的收音機都抱出來，一人一個分頭擰，唐伊繼續當哨兵，耳朵卻一直聽着底下動靜，心也越跳越快。

東方破曉，一無所獲。

他們終于接受事實。

田柚開始摳收音機電池，以節省電量，“有動靜就是好事，至少知道前方地區的信號塔是好的。”

唐伊的聲音從車頂傳來，“接下來去朝夕？”

朝陽下小夥伴們彼此的臉更加清晰，前一天的大起大落持續到了今天，這一刻對前路的期望達到頂峰。

陸祈冷靜分析，“目前這個是我們唯一聽到的地名，值得一試。”

田柚也同意，“內陸城市，距離我們還挺遠，符合我們一直以來的推測。”既然大家都同意，田柚三兩下綁好頭發，一把掀毯子，“吃完飯就出發，去朝夕！”

早飯還是劉地煮面，他們酒精塊不多，用得很珍惜，商量着下次落腳如果有幹柴就撿點柴燒。

吃完面又一人分了一個巧克力球算是慶祝，再次出發，陸祈開車，田柚照例還坐副駕駛看地圖。

中午路過個加油站，遠遠看見另一輛車停在那裏，車主是個年輕男人在加油，男人冷不丁回頭看見他們，扔了管子上車就跑，不知道還以為看見了喪屍。

衆人，“……”

跑了就跑了，他們把車停過去，加油站裏有血，但是不見喪屍，也不知道跑哪裏去了。

六個人紛紛下車活動筋骨，兩兩一組，取油的一組，另外兩組分頭探索。

小超市被洗劫一空，田柚和劉地直奔值班室，角落裏翻出工具箱挑挑揀揀，需要的拎走先，田柚還順了兩個靠墊，給開車的用，富婆這兩天頻頻錘腰。

周天拉着楊侃也進來，“都沒有了，一幹二淨。”

于是四個人開始翻幾平米的值班室，也不過是多翻出來幾根頭繩，周天果斷揣兜，“撤！”

曾幾何時他們在麻辣燙店還知道留現金，現在是賊不走空，堕落啊。

上車的時候陸祈說只把他們自己的油桶灌滿，沒再拿加油站裏的壺，大家都贊同，給後來的逃命同胞留點兒資源。

再次上路，周天開車，田柚翻地圖看路标，“前面有個動物園。”

周天，“想去看看？”

唐伊坐在後排中間，聞言趴在中控臺上看田柚，“想知道動物會不會變喪屍是嗎？”

田柚高呼主公直擊屬下心窩，因為從喪屍爆發以來她們還一個小動物沒見過，動物會不會被病毒感染，這個很重要。

劉地問有什麽區別，田柚給了他一個最簡單的例子，“假如有喪屍蚊子……”

劉地捧臉，“oh no。”

楊侃不願面對，“人類已滅絕，勿cue。”

陸祈最務實，“來，武器分配一下。”

周天咧嘴，“我最歡動物園了，一天不去都渾身難受，前方20公裏動物園哈，一腳油門就到！”

過了不久，動物園的大門近在眼前，大門左側是停車場，右側是一大片廣場，有很多小動物的雕塑和花壇。此時車子橫七豎八停成一團亂麻，從停車場一路蔓延過廣場到馬路上，周天連擠帶撞才開進來。

唐伊還是大佬做派，用最溫柔的聲音說最莽的話，“大門直接撞進去。”

周天握着方向盤有點興奮，從小逛動物園都累得哭天喊地，今天終于能開車逛一次！

旁邊田柚低低嘆了一聲，她拿着望遠鏡，指着一輛湖水藍的私家車讓他們看，那輛私家車的車主已經死了，應該是車被撞的時候卡住了下半身，失血過多。

“腐爛成這樣至少一個禮拜，最近天氣熱。”

外面喪屍在咬人，自己在車裏忍受斷腿之痛等死，想象一下那個情景，衆人都是一個寒戰，太絕望了。

他們過來的聲音驚動了附近的喪屍，衆人不再多想，進入戰鬥模式，除了唐伊之外周天應該是車技最好的。

因為她是真的莽。

一路橫沖直撞闖進動物園，安檢橫杆被撞飛出去老遠。入園的路上還能看見籠子裏的山羊小豬，個個幹瘦，地上草皮都是禿的。

田柚舉着望遠鏡指路，“靠右上山，去食肉猛獸區。”

園內喪屍比想象中少很多，其中很大一部分竟然是小孩子。夥伴們一時唏噓，“這個動物園遛娃的占多數吧。”

十來歲的小喪屍追在車後面，肩膀上被咬的傷口格外猙獰，他們說不上是什麽滋味，周天只能把車開得再快一些。

已經能看見猛獸區标志了，田柚從天窗爬出去用望遠鏡觀測，“上坡，去籠子上面。”

籠子上面能俯瞰獅子老虎，視野好，楊侃甩着流星錘還分神去看，“皮包骨啊。”

确實，大老虎餓得毛都快掉沒了，仔細一看土都讓啃出個坑來。

“那個是不是喪屍？”田柚說着順手把望遠鏡遞給最近的唐伊，老虎領地裏有人類的骨頭和衣服碎片，能肯定是人類，有可能是失足掉進去的，但是不能确定是被咬之前跌落進去還是變喪屍之後掉進去的。

對此田柚是非常想弄明白的，她征求同伴們的意見，“做個試驗？”

“這好辦，車慢點兒。”劉地反手從車裏抽出一根長鋼槍遞給楊侃，楊侃在車幾乎已經是停下來的時候，對準一個撲上來的喪屍胸口就捅了下去，陸祈打開車窗在下面補了一刀，楊侃用力一挑，喪屍身體絲滑翻進虎穴，大老虎聽見響動早已經站了起來，喪屍掉進去就被“嗷嗚”一口咬住。

老虎餓極了，吃得很快，他們為了嚴謹，選了兩只老虎投喂，觀察了一會兒也沒見老虎變喪屍，而且很顯然人類喪屍是不攻擊動物的，不然一路上看見那些小羊小豬早被啃了。

既然這樣，小夥伴們對視幾眼，“接下來怎麽辦？”

田柚拿着本子寫寫畫畫，“一、什麽也不做，直接走，但動物會餓死。二、放出來，但它們為了生存的捕食會危及活着的人。三。”

她筆尖在本子上不輕不重點了個點，“這裏有很多肉，可以喂動物。”

車內一時無聲，只有衆人略顯緊張的呼吸聲。

田柚合上筆記本，“我選三。”

唐伊緊随其後，“三。”

周天握着方向盤的手緊了緊，看向後視鏡，聽見陸祈有些無奈的聲音，“也沒有其他選擇了。”

現在的小姑娘怎麽都這麽彪悍。

但是按他們商量的計劃需要精密控制車速和角度，這事兒顯然還得交給唐伊來。

周天，“老田你朝邊兒上擠擠，我先……”

“我先擠到副駕駛，然後你爬到後面來。”唐伊打斷她。

周天愣了一下，點頭，“好。”

副駕駛座位肯定是坐不下兩個人的，田柚自覺伸手摟住爬過來的唐伊，充當一個安全帶的作用，唐伊抿着唇，可能是密閉空間這麽折騰有些熱，從後面看耳朵一點點變紅了。

田柚愣愣看着，突然想起來一件事，“哦對，我給你拿靠墊了，開車墊腰後面。”

周天正手腳并用爬向後排，聞言直嚷，“怎麽沒給我用？”

“我忘了……”

周天面目扭曲，爬到後面拿起學長給做這個叫什麽刺的武器，怨氣沖天，“今天正式命名為‘大冤種刺’。”

田柚讨好捧場，“好名字好名字！”腿上的人起來了，她趕緊在後面扶着，幫忙抓着主公腳踝提上中控臺，“小心啊，別磕了腿。”

見主公耳朵更紅了，貼心屬下為君分憂，殷勤問，“太熱了是嗎，要喝水嗎，要不要開空調？”

田柚問完自己也覺得話太多，但是轉念一想，主公雖然作風很猛，奈何外表太有欺騙性，看起來就像朵不堪風吹雨打的小白花，讓人下意識想照顧也是正常的。

醫者父母心！

唐伊，“……不用了。”她清清嗓子，“開始吧。”

按照計劃，幾人默契配合，唐伊控制車子貼在距離圍欄兩人寬的地方遛行，楊侃挑，陸祈補刀，其餘三人清理別的方向來的喪屍。

一時間籠子上方下餃子一樣掉喪屍。

一刀捅死沖上來的喪屍，田柚漫無邊際地想，這要是被別人知道會不會質疑他們用人類喂動物，放在辯論賽場上能撕上個三天三夜。

她頭也不回問隊友們，“新辯題，末日來臨，用喪屍喂動物可不可取？選正方選反方？”

唐伊第一個響應她，“我們不該站在辯論席上。”

劉地永遠捧場永遠搞不懂女孩子心思，“那站哪裏？”

唐伊車頭一挑把喪屍撞進猴山裏，“被告。”

他們可是用行動選了立場。

天色漸暗，确保每個區域都有了投喂，無論食草還是食肉。動物園的喪屍快被他們撞光了，到後來居然有幾只喪屍看見他們的車轉身就跑，田柚很嚴謹做記錄還拍了照片。

下山的時候路過最初投喂那只老虎，吃飽了在趴着，看見他們的車，懶洋洋甩了甩尾巴。

田柚拿着別墅裏帶出來的拍立得拍了一張照片，“喪屍到這個程度算僵屍肉了，估計也不好吃，老虎不餓急了應該都不會下嘴。”

出去的路輕松很多，大家随口聊着。

“今晚哪裏落腳？”

“再朝前開開吧，高速上基本上少遇見喪屍，咱也趕趕夜路。”

“前面換我開車。”

“那晚飯也別下去吃了，嚼點兒餅幹？”

“紅酒來點不？”

“……這就有點兒飄了。”

天窗沒關，臨近夜晚的風涼爽，田柚把拍立得的照片插在擋風玻璃一角。

白色黑紋的老虎雖瘦不弱，前爪踩在喪屍身上，威風凜凜仰起頭顱看向鏡頭，不遠處人類喪屍堆在一起，作為食物。

荒誕又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