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那晚那雨那雷電

那晚那雨那雷電

張泉說小屋屋頂塌了,他沒有要直接進來,得到楊連已經收拾好倉庫的回複之後,返回車上和李哥兩個人開始搬運喪屍。

沒有喊別人出來幫忙,田柚知道他是想把損失控制在最小。

李哥是什麽天選大冤種,那裏可沒有他的親人。

看得出這群人是一起經歷過生死的,都對張泉言聽計從,也可能不聽話的都在屍坑裏了,田柚想。

院子裏大燈開着,一覽無餘。

張建城渾身上下被鐵鏈束縛,嘴上甚至套着鐵絲網,被拉出後備箱時掙紮間跌落在地,他瘋狂扭動,看得出來力氣奇大無比,張泉和李哥費了很大的功夫,拖着鏈條朝倉庫裏拽。

大雨落在幾人身上,成年男人健壯的身軀尚且飄搖無力,屍化已久滾落泥水間的張建成更是狼狽。

那一瞬間田柚甚至覺得,若是舍不得殺,都不如将他放歸山林,不容易傷到其他人,至少還體面。

三只喪屍的打包和搬運,幾乎耗盡了兩個人體力,最後是楊連的哥哥,田柚已經想不起對方叫什麽,外面的兩人進了隔壁,外面一時只剩下大雨聲和喪屍模糊的吼聲。

田柚轉頭看見的就是楊連。

楊連無疑是個好演員,沒有暴露的時候是跟楊侃志趣相投的陽光男大,還有點痞氣,是挺招人喜歡的。

雙方撕破臉之後衆人都不再隐藏,楊連除了對楊侃冷嘲熱諷,其餘時候渾身都是死了不錯活着也無所謂,還有些神經質,田柚心裏隐約覺得,他是不信什麽手術的,或許這裏只有他最不願欺騙自己,他很清楚喪屍已經死透了。

此時他站在窗邊沉默着,在某些瞬間,田柚恍惚在他眼裏看見了痛苦。

遭此橫禍,誰不痛苦。

如果田女士變成喪屍出現在自己面前,田柚想自己會怎麽做,她下不去手殺死媽媽,也不想任何人傷害她,就算把田女士關起來,她也只會拼盡全力去攻克喪屍病毒,而不是殺害無辜之人進行所謂的喂食。

想着田柚臉色又冷下來。

電閃雷鳴過後,田柚皺眉,“怎麽還沒出來?”

氣氛有些緊張。

隔壁。

李哥累慘了,他靠在門口連手也不想擡,見張泉還蹲在喪屍前面,就開口,“綁夠結實了,絕對掙不開。”他使勁喘氣,“快回去吧。”

張泉沒動。

倉庫裏沒有燈,窗戶也很小,借着外面的燈在門口看不太真切,只能看見張泉蹲在張建城面前不知在做什麽,李哥心下嘆氣,張哥這是舍不得兒子了。

他從十幾歲就跟張泉混了,是看着張建成長大的,有些話他不好意思說,其實看他就跟看自己兒子一樣。

喪屍這事兒實在超出他們的理解範圍,他們完全搞不懂,還以為是什麽狂犬病,激動間差點剁了豆丁,還是楊連那個年輕人給科普的什麽叫喪屍片。

說人死了,他們起初無法接受,這人分明就還能跑能跳,怎麽就是死了,楊連提了一嘴,說不然綁起來好了,留着從長計議。

至于其他不相幹的人和喪屍,威脅到他們生命,張泉下令,就都殺了。

王國強那個老板是張泉親手殺的,如果不是他開車撞了建城,建城也不至于毫無還手之力被喪屍咬了,張泉心裏恨,事後把那個小老板拎出來捅死了,屍體丢到建城面前,建城卻無動于衷。

他們才知道,喪屍只吃活的。

第一次逃過來的人是附近城市的,三個人,來過一次果園,知道這裏依山傍水遠離人煙,特地跑來避難。

睡夢中的三人被敲暈了,李哥驚詫,看着張泉和楊連,“你們倆幹什麽?”

張泉他說,“我想試試,滿足他們,會不會神智就回來了……你們不想做的,現在就可以走。”

現在走了能去哪,何況,從十幾年前開始,就上了船,現在說下船,太遲了。

現在很吵,無論是雨聲,鐵鏈晃動還是喪屍的聲音都很大,李哥以為他沒聽見,索性大喊,“張哥!”

張泉動作一停,似乎是聽見了,他站起來,緩緩回過身。

李哥以為他在哭,不自然說,“要不,先回去?”

話說完,閃電照在張泉臉上的瞬間,李哥徹底懵了。

張泉雙目呆滞,臉上已經隐約可見灰敗的顏色,他腳下的鐵鏈動了動,下一刻地上的張建城站了起來。

張泉剛才是在解開鏈子!

父子二人一起面向門口的李哥,同時張大了嘴,吼叫一聲沖上來。

這聲很大,穿過牆壁和重重雨幕,傳到衆人耳中,田柚眼皮一跳。

下一瞬間便聽見隔壁陡然變大的吼聲,和李哥崩潰大喊,“開門!”

還沒等衆人反應,挨着隔壁的窗戶被人一拳打碎,李哥拼命要爬進來,碎玻璃紮破了他的手,血水混着雨水流了一窗臺,大家都拿着武器跑過來,楊連和田柚站得最近,最先伸手去拉他。

李哥急促道,“張哥建城……”話沒說完,楊連手裏陡然一輕,面前的李哥突然仰面翻了出去,張建城的猙獰的臉露出來,他幾乎是兩下就制服了手中有刀的李哥,而後偏頭躲開射過來的箭,一口咬在獵物的脖頸。

天空驟亮,大雨未歇,雷聲轟鳴,破碎的窗戶擋不住一絲風雨。

田柚兩下攏起桌上的書,舉着桌板想要先把破碎的窗戶擋住,劉嬸兒哆嗦着來幫忙。

她們跑回去晚了一步,喪屍從窗戶跳進來,田柚清楚地看到,那個叫張建城的喪屍一躍跳過一米多高的窗臺。

如履平地。

楊連和趙叔被撲了個正着,所有人都提着武器沖上去,但對面力氣奇大,他手臂上還纏着鐵鏈,鐵鏈上都是血跡,揮動間衆人紛紛躲避,生怕被蹭破了一點皮。

唐伊拉開弓,但這麽多人擠在一起,實在無從下手。

混亂間,田柚感覺身邊有人跑過,待到看清楚後她腦袋嗡一聲。

她大喊,“不要開!”

但是已經晚了,王國強似乎是想逃跑,速度極快一把拉開門,門外的大雨灑進來,下一瞬就是另外一只喪屍的吼聲和王國強的慘叫。

田柚臉色煞白,外面已經屍變的李哥在攻擊,這邊交給劉嬸兒和華哥抵着,她跑過去想先把門關上。

手将将搭上門板,張泉猙獰的臉突然探進來,近在咫尺,一番折騰下來受傷的小腿已是劇痛,但這一刻腎上腺素飙升,田柚抱頭矮身躲過他的牙齒,順手撿起丢在地上的書,磚頭厚的書,抄起來對着張泉的臉猛砸。

慌亂中一只手臂突然被扯住了,田柚驚惶回頭,看見唐伊不知何時過來,她手裏拿着刀,受身高限制,這一刀刺進張泉胸口,引來更加狂躁的撕咬。

田柚感覺手裏被塞了個什麽東西,還有唐伊的聲音,“走!”

是車鑰匙。

張建城那邊還在亂着,華哥倒在地上,身下都是血,很明顯已經被咬了,匆忙間看不清還有誰,這樣下去喪屍會越來越多,必須得跑了。

田柚咬咬牙沖進大雨裏,大雨中李哥不知道是被屋裏的誰毆打了頭頂,他顫顫巍巍站起來,還沒撲上來,田柚直接把書對着他面門狠狠拍下去,頭也不回沖進車裏,她渾身上下都是顫抖的,抖着手啓動車子。

她一擡頭,呼吸差點停止。

劉地距離車門還有幾步之遙,他身後就是張大嘴欲咬下來的王國強,生死一線,一把飛刀擦着劉地的耳朵準确釘進王國強大張的嘴裏。

“劉地槍!”田柚丢完飛刀又丢槍。

劉地粗喘着接過上,兩下跳上車,田柚幹脆利落一腳油門撞飛王國強,把車送到門前。

唐伊和周天正合力把張泉按在門板上,她們兩個的角度看不見,屋裏另外一只喪屍跑出來就要抓上周天的頭發,劉地一槍點射在那只手上,喪屍被打得退後兩步。

是劉嬸兒。

不是她死就是周天亡,根本沒時間給劉地多想,兩槍送她歸西,幾乎同時,唐伊轉刀,周天反握着剪刀刺進張泉喉嚨。

劉嬸兒都被咬了,屋裏的情況只會更差,田柚快速把車轉了個頭,這才看清屋裏,到處都是血,陸祈和楊侃在朝外面跑,張着大嘴撲倒楊侃的是趙叔,陸祈手裏武器不知哪裏去了,只能提着拳頭招呼上去。

他和楊侃兩個拳頭上下夾擊,楊侃打致命要害,陸祈格鬥技巧不如楊侃,但他做體力活兒力氣是真大,一拳把趙叔臉都打歪了幾分。

下一刻子彈呼嘯,精準射進趙叔太陽穴,楊侃死裏逃生,踹開身上壓着的屍體,一骨碌翻身拉着陸祈朝外面跑出來。

唐伊和周天也爬上了車,後排的門開着,楊侃剛把陸祈推進去,就感覺腿被人攥住了,他低頭一看,倒吸一口涼氣,瘋狂踹腳。

地上的喪屍頭都被打歪了,還能爬到這裏來,一只手仍然鐵鉗一樣抓住他。

這個張建城怎麽就是殺不掉!

劉地反應極快,調轉槍口兩槍爆了他的頭,田柚直嚷,“頭!頭帶上!”

楊侃大為震撼但身體反應迅速,一斧頭砍下頭扔在腳下,對外面喊了一聲,“楊連!”

出來的時候,楊連就在他後面不遠。

此時衆人回神才看清,他手裏抓着呲牙亂叫的歡歡,腳下是倒在血泊裏的劉哥,一片血污中,楊連站在門裏看過來。

肩膀上傷口流出的血很快浸透了衣裳。

他說,“你們是對的,是該用保鮮膜包上……周天,土炸|彈你做了嗎?”

周天要瘋了,真是服了這些人,根本沒來得及好吧!

“沒有。”

楊連當然知道沒有,不過他還是有些失望,“快走吧。”手臂快被歡歡咬爛了,他提着歡歡轉身去了隔壁倉庫,裏面還有他們被綁着的家人。

田柚已經準備打方向盤了,楊侃從包裏拿出一樣東西,按下車窗,“有手榴彈。”

楊連意識開始渙散,他目光艱難地對焦,提了下嘴角,“把這裏炸了吧……但是不要你,換個性取向正常的。”

時間緊迫,幾個人迅速對了一眼,田柚點頭,她贊成。

不知道是不是張泉他們養蠱一樣喂喪屍,張建成這家夥簡直就像喪屍裏的超級兵,這一屋子慘狀很難說不是他一個人的功勞,再加上還有個最佳輔助王國強。

倉庫裏剩下那兩個也是大威脅,不如都炸了。

倉庫裏楊連身體晃了晃,最後說了一句,“根本就沒有什麽手術是嗎。”沒有等回應,他直接關上了門,下一刻門裏傳出一大一小凄厲的吼叫。

田柚快速打方向盤離開,手榴彈從劉地手裏丢出去,劃過長長的抛物線,田柚看了眼後視鏡。

屍體七零八落,主屋門裏一片狼藉,倉庫破敗的門緊閉,隐約可見上面的春聯,破舊褪色。田柚白天看過,上下聯已經殘缺到認不出,只剩大半張橫批她記得清楚。

——阖家歡樂。

爆炸聲起,屋裏還有液化氣罐和其他易燃易爆品,一聲接一聲,整座房子都被巨響煙塵淹沒。

不知何時雨已經轉小了,天将破曉,皮卡車終于開出了這座果樹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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