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玉虛君來

玉虛君來

善廣從春楹樓下來後,享受地聽着耳邊不斷響起的入城申請提示音,美滋滋地去給自家城主做工作彙報。

他家城主玉虛君今天上線比較晚,聽到善廣說已經安排在華京舉辦煙花晚會後就直接傳送了過來,但也沒出面,就躲在春楹樓後面的小池子邊釣魚。

善廣找到他時,他正釣起新的一竿,順手把釣到的東西給到善廣。

善廣接過一看,是一枚金葉子,賣給NPC回收商人能直接換五百金,他便驚奇地問道:“釣魚還能釣上這個?”那他不得天天抽出時間來釣?

然而他家城主語氣淡淡地打碎了他的幻想:“這是釣魚一萬次的獎勵物品之一,還有一個金魚竿,是綁定物品,給不了你。”

游戲內的魚餌物價為一金一個,一萬竿換個五百金的金葉子……善廣哪裏還需要細算,當下便放棄了和他家城主一起釣魚的想法。

“您今天上線有些晚。”善廣随口問道,“是有什麽事耽誤了麽?”

“嗯,今天去相了一場的親。”玉虛君如實回他。

“相……相親?!”善廣聞言立刻瞪起了常眯的眼睛,轉瞬又覺得自己有些失态,便咳了一聲假笑着給自己找補,“您還真是老當益壯啊,呵……呵呵。”

“老?”玉虛君起身,拂走衣擺上的落葉,“大廣,你似乎對我有些誤解。”

“啊?”善廣聞言頗為迷茫地看着他。

“我應該比你年輕。”

善廣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他打量着面前人的華發銀髯,白眉丹顏,明明是一位已過古稀的世外高人模樣。

竟然……不是嗎?善廣有些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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愣了會兒神,善廣顫抖着問:“那,那您多大啊。”

玉虛君擡手比了個三。

三十啊。善廣略微松了口氣。他明年就四十了,不管玉虛君現在是三十幾,都還能算得上是同齡人。

卻聽玉虛君道:“奔三了。”

奔三?也就是二十幾……那是二十多少呢?

善廣木着臉沒有再問,只是略有些崩潰道:“那你沒事打扮成這樣幹嘛?我一直把你當長輩尊敬的你知不知道?”

“只是沒有老過,所以才在游戲裏嘗試一下變老的樣子。”玉虛君收起了魚竿,“而且,我不是長輩你就不尊敬我了嗎?”

這倒是不會,善廣心想。

這就該提起來他們相識的那會兒了,善廣已經在《廟堂之下》全職多年,主要工作就是給城主們打理線上産業,在來到烏桃城遇到玉虛君前,他是在天晁城管理財務,他現實當中本來就是個集團公司的老審計,做這些本就是老本行,因為加班太嚴重加之一些家庭問題,他才轉為了全職玩家。

他給天晁城主天嘯打了兩年工,本來覺得兩人一起把天晁城拉扯大也算是養成了幾分兄弟情誼。在天晁城起來後,天嘯在其他服的兄弟過來投奔他,善廣一開始也沒放在心上,與天嘯相處了兩年知道他是一個講義氣重感情的人,想着都一樣是兄弟,天嘯總不會虧待他。卻沒想到他不犯人,人自犯他,沒過兩個月,善廣就被天嘯這群空降的兄弟污蔑說貪污。

善廣做了十幾年的老審計,對財務上的敏.感度可比天嘯這群半瓶水晃蕩的兄弟強得多,而且他一直有保留證據的習慣,這是工作多年的條件反射,未必是為了預防有誰要害自己,只是順手一做。

他把證據給到了天嘯,天嘯卻沒看,嘆了口氣對善廣說:“我相信你。”

善廣當時還松了一口氣,覺得自己真沒看錯人,便略有些感動道:“你信任我是一回事,我能證明自己的清白又是另一回事。證據就在這裏,我不會做這種貪污的事。”

天嘯卻繼續嘆道:“老廣啊……唉。”

善廣此時已經有了不妙的預感,但還是說:“沒事,你說。”

“不然,你離開天晁吧。是我天嘯對不住你。”天嘯愧疚道。

善廣聞言難免冷笑,問:“就這麽護着你的那群兄弟?他們想要天晁內的管理權,行,我又不是什麽戀權的人,直接要就是了,非得用這麽下三濫的手段。他們是你的兄弟,我就不是了?”

天嘯抹了把臉:“他們是我在現實裏的拜把子兄弟,認識十多年了,他們什麽德行我也知道,但我畢竟是做大哥的……”

話已至此,善廣也知道這天晁城是真的不該留了。他也沒要什麽補償,孤身一人離開了天晁。

這事發生得突然,在此之前善廣也沒想過要跳槽的事,因此沒有提前找好下家,但他還得靠在游戲裏工作來養家,便也馬不停蹄地給其他的幾個城邦遞投名狀。

然而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他在天晁城嘔心瀝血地幹了兩年,沒聽到幾個人誇他,卻在這時有他貪污的流言時便對他避之不及,就算善廣手頭真的有自證清白的證據,也少有人願意花費時間來作分辨。再加上與兩年前不同,現在的各大城邦都已經發展起來了,內部權力架構基本穩固,誰都不願意讓外人進來撿現成的分一杯羹。

善廣憋一股想要東山再起的氣,開始物色有發展前途的新城邦。

烏桃城一開始是沒在他的選擇範圍之內的,一個剛剛花錢砸出來的新城,只有一個城主,零零散散幾個鹹魚玩家,城主也沒有什麽要建設城邦的意思,與他的目标并不是很相合。

而小城邦之所以會是小城邦總是有那麽幾分原因在的,不是派系鬥争太激烈就是給不起善廣想要的待遇。雲起服的城邦也就那麽幾個,善廣很快就只剩下了烏桃城一個選擇。

善廣找到玉虛君大談城邦建設規劃那天,也是像這樣一個晚上,玉虛君也是這樣躲在烏桃城西的湖畔釣魚。

彼時的玉虛君是與現在如出一轍的裝扮,銀發青衣,頭上戴個鬥笠,耐心地等善廣長篇大論了半個小時,才悠悠道:“你知道我為什麽買下這個城邦嗎?”

善廣虛心請教:“為什麽呢?”

“為了自在地釣魚、種花、看月亮。”玉虛君這樣回答。

善廣一時間差點沒繃住自己的表情,一個初期投資需要三千萬金的城邦,他就只是買來釣魚、種花、看月亮?不是他說,這年頭願意花錢搞城邦的,有一個算一個,哪一個沒有點想要稱霸全服的夢想。于是玉虛君這樣說,他也只當是婉拒,心裏已經只剩下了失望。

但聽玉虛君繼續道:“不過我也需要人來處理城邦事務,你如果願意來就來吧。不過我得知道你為什麽會從天晁離開。”

善廣不确定玉虛君有沒有聽說過有關自己貪污的流言,但還是老老實實地把來龍去脈簡要地說了一遍,并把自己整理的證據交給了玉虛君。

玉虛君對他手中的證據材料更感興趣一些,認真看了幾分鐘,善廣在一旁有些忐忑,問:“我給您講一下?”

玉虛君卻搖搖頭,說:“大概懂些財務知識。”

聽到他這樣說,善廣的心情竟然奇異地安定了下來。

又過了幾分鐘,玉虛君把內容都看過,擡眼對善廣說:“按你之前在天晁城的待遇提升百分之三十,來試試看吧。”

烏桃城對于善廣來說無疑是山重水複疑無路時遇到的那村柳暗花明,甚至遠遠超出了自己的期待。

但為防再次出現自己在天晁城裏的情況,他還是跟玉虛君确認道:“您沒什麽在其他服的兄弟吧?”

“倒真有個兄弟。”玉虛君道,“但他很少上游戲。”

“個”倒是還好,怕的是“一群”。

善廣自此便放下心來,頗為賣力地給烏桃城幹活。

但這力賣了沒幾天,就被玉虛君喊去。

玉虛君問他:“你每天的在線時間有多久?”

善廣如實回答:“10-20小時不等,最近剛上手活多,在線時間就長了些。”

玉虛君于是蹙眉道:“我這裏有個規矩,每周的工作時間不能超過四十個小時,不然就自己走人,你自己看着辦吧。”

善廣還是第一次聽說這樣的規矩,非常不解地問道:“一周四十個小時能幹什麽……”

“沒有什麽工作是一周四十小時解決不了的。”玉虛君說,“我沒急着去争霸世界。”

善廣總覺得哪裏不對,又聽玉虛君說:“我記得你是有家庭的,這麽努力工作,是為了養家?”

善廣點頭。

“那不更應該多陪家人麽?不要本末倒置了。”玉虛君說。

只是普普通通的一段談話,卻差點讓善廣熱淚盈眶,他跟誰都沒提起過,他之所以放棄了穩定的公司工作,是為了陪女兒治病。

善廣對玉虛君的尊敬便是自此而始,甚至于有一段時間很是狗腿。

有天善廣沒話找話地去誇玉虛君的名字:“您這名字真好,聽着就十分仙氣。”

玉虛君此時正動作閑适地畫城邦功能區分布,聞言眉毛都沒動一下,說:“玉虛還有個俗稱。”

語文學得不太好的善廣謹慎求教:“是啥?”

玉虛君耐心解答:“是王八。”

王、王八?善廣一口氣沒倒上來,嗆了自己一下,猶疑地看了玉虛君兩眼,還是沒忍住問道:“那您怎麽取了這麽個名呢?”

玉虛君泰然自若地将城邦分布圖收筆,遞給等在一旁的善廣,回答:“王八活得長啊。”

善廣當時就很詭異地接受了這個說法,心裏想着他們城主年紀看上去很大了,想要活得長……合理!

如此一誤會便誤會到現在。

而此時得知了真相的善廣難免有些抱怨地想着:他大概知道他這位年輕多金的城主為什麽還需要相親了,這年頭哪有年輕人的興趣愛好是釣魚、種花、看月亮,平時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城裏有什麽事都是他善廣出面,連城衆都沒幾個認識他。這是不是妥妥的寡王頂級配置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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